“抱歉,我从桌子上拿的,用完了会还回去。”约翰不想背上小偷的罪名。 主要是老牧师的放大镜很精致,镶金的柄,框架上刻着一圈奇怪的符号与字母,意义不明。 如果这不是放大镜,猛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古董呢。 这东西也冻住了,约翰把它完好无损地撬出来,还多亏了修女的圣水加盐驱魔配方。 “你在研究冰冻雪球的运动轨迹吗?”阿贝尔医生问。 “什么?” 约翰没听懂。 阿贝尔医生重复了一遍自己从球形闪电那里得到的灵感,并且宣称要把这个新发现写成一篇论文发表到欧洲的科学杂志上。 约翰看到这位医生兴致勃勃的样子,决定不打断他的演讲。 约翰低头继续观察那些白霜。 一张教堂平面图出现在他脑海里。 在这张地图上,冰霜较厚的地方都做了标记,连起来可以看到一条清晰的轨迹。 “……它的来源,是一个像我们一样行走的人。” 所以地板,以及靠近地面的墙壁上白霜厚一点,天花板那边最薄。 “它,或者说他,穿过前面的礼拜堂,进入侧门来到走廊上……然后站在康纳尔牧师的休息室门口,他把手放在了门上?不,更像是宣告自己来了,让寒意沿着门缝渗透到房间里。” 约翰几乎可以想象—— 老牧师正在办公桌上处理文件,左手拿着一柄放大镜,右手握着钢笔,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哆嗦着拉起椅背上的外套大衣,然后揉了揉眼睛,发现壁炉的火竟然熄灭了。 老牧师不解地站起来,走向门口准备喊修女,问一问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结果走到一半,就看见墙壁上有白霜在迅速蔓延。 因为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所以一开始并不明显,老牧师没能及时发现。 当牧师察觉到情况诡异,张嘴要喊的时候,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那个人就站在门口。 打扮得像一位传统的英国绅士,可能还戴着黑色礼帽,披着斗篷,衣服里隐约能看见一根细长的金质表链,英俊冷硬的轮廓像是冰刀雕刻出来的。 他的周围缠绕着扭曲的阴影,冷风带来刺骨的寒意,走廊与房间里开始遍布无形的黑色旋涡。 牧师神情惊恐,他开始惨叫。 可是这个声音没人能听见,或者他根本发不出声音,因为走廊另外一个房间的修女没有听到动静。 然后,然后牧师说了什么? 那张照片在丢到地上之前,拿在谁的手里? 照片没有被冻住,肯定不是牧师。 ——苍白修长的手指拿起照片,在康纳尔牧师眼前一晃,神秘访客就像来自地狱的死亡使者,他在寻找这个老牧师,可能找了很多年。 画面中断,因为想象不下去了。 约翰按住了疼痛的脑门。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空想。 一切都有切实的证据(休息室里椅子拉开的位置,老牧师倒下的方向),以及约翰在酒馆的亲身经历。 约翰没有想到,再次听到詹森这个名字,竟然是从康纳尔牧师的口中。 遗憾的是,他没能获得更多的线索,只有一些听起来很关键(信息量很大)的词。 他来了、复仇,还有幽灵船…… 显然,康纳尔牧师认识詹森,至少在海上见过詹森,否则不会提到幽灵船。 约翰想起那艘浓雾里的黑色帆船,眼前就出现了那艘船无缘无故地崩解,数不清的黑色细条状阴影向四面八方弹射的诡异景象。 “唔。” 约翰痛苦地皱眉,他不能回忆这个景象。 只要一想,头痛就会忽然加剧,眼前也会出现重影。 脑震荡的后遗症这么厉害吗? 约翰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这时一个模糊的人脸冒了出来,五官都不在正确的位置上,看起来诡异又惊悚。 “先生?你没事吧,先生?” 很好,声音是正常的,约翰闭上眼睛。 等再次睁开的时候,景物又恢复了正常,他看到了一脸担心的修女。 “我没事,我只是……没吃东西。” 约翰捂住胃,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给老牧师喂完药的阿贝尔医生听到修女的喊声,几步就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听诊器。 约翰头皮发麻,害怕医生给他检查出什么精神问题,但是他又不能直接拒绝医生的好意。 “没关系,只要有一块面包就好了。” 约翰努力表现得身强体壮。 阿贝尔医生听了听心肺,没发现什么问题,头晕站不稳可能就是饿的,而且约翰确实比普通成年男人强壮、有力气。这点躺在诊所发高烧的另外六个人可以侧面论证,一整条船上的人,只有约翰还活蹦乱跳的。 “老杰克没有做早餐与午餐?”阿贝尔医生惊讶地问。 “我睡到了中午,然后出了一点意外。” 约翰觉得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于是把自己跟亚尔松警官见面,以及怪礁升起,亚尔松警官与酒馆老板脸色大变跑出去的事说了一遍。 “啪。” 修女手里的十字架没有握紧,落在了地上。 她脸色苍白,嘴唇哆嗦。 阿贝尔医生的表情也有点难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海底升起的礁石?那可能是火山活动,这种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我在一份学术杂志上读到过,大西洋里发生过这样的事。” 修女捡起了十字架,一言不发地去祭坛前面祷告,然后站起来继续用盐与圣水清理教堂。 阿贝尔医生只能留下药瓶,对着修女的背影叮嘱:“如果康纳尔牧师醒了,就立刻通知我。” 说完他拎起药箱,示意约翰跟他去旁边的诊所。 “我那边还有一点午餐剩下的烤土豆,对了,你是……” “请称呼我约翰,是一个侦探,从伦敦来。” “侦探?” “是的,我的一位委托人遇到了一点麻烦,他写信给康纳尔牧师请他帮忙。” 约翰选择说实话,因为他需要有人帮他证明船难事故,而他对老牧师的过度关注,也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为了方便行事,索性透露一些委托内容,也许可以打听出一些东西。 果然,阿贝尔医生立刻说:“你的委托人也是神学爱好者或者探险家吗?” “神学……嗯,是有关神学的,不过探险家是怎么回事?” 约翰刻意含糊用词,出生日期写在受洗证明上,洗礼跟神学有关吗?有关,不算说谎! “噢,我听说康纳尔牧师年轻的时候跟随一支探险队上船,辗转在大西洋与冰海这一带,康纳尔牧师的见识渊博,我很尊敬他。”阿贝尔医生认真地说,“他是一位可敬的人,其他牧师不愿意在这个偏僻地方长期布道,他却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 约翰点点头,然后状似无意地问:“我从酒馆一路走过来,发现城镇里的气氛很奇怪。” “这个……”阿贝尔医生神色犹豫。 “这跟怪礁有关吗?抱歉,我看到大家都很在意的样子,我想应该有除了火山爆发之外的说法?”约翰装作好奇的样子问,这时候他透露职业的优势就出来了,侦探总是不会放过眼前的疑点。 阿贝尔医生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苦笑:“是一个传说,多年以前,黑礁镇附近的海底突然升起了一块巨大的礁石,暴雨淹没了城镇,很多人失踪了……谣传这是海神的愤怒,海神就沉睡在这附近的海湾里,如果有人惊醒了海神,灾难就会再次降临。现在大家很慌张,因为跟传说里的情况相似吧,先是下了三天的暴雨,然后是怪礁,如果接下来再有人失踪,大家会更加慌乱。” 阿贝尔医生显然不想谈怪礁,他匆匆带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询问约翰:“我还以为你会对康纳尔牧师说的‘复仇’、‘幽灵船’感兴趣。” “康纳尔先生出现了精神上面的问题,有谵妄的症状,不是吗?” 约翰表现得比阿贝尔医生还相信科学,坦然地说,“病人出现幻觉,看到奇怪的东西,这很正常。” 阿贝尔医生:“……” 这位侦探的言外之意,是黑礁镇的其他居民不正常。 不可能整个城镇的人都得了精神病,都在胡言乱语,行为异常吧? 嗯,逻辑合理,毫无漏洞。 阿贝尔医生目光闪烁,然后顺着话题说起了精神疾病。 约翰在他转过身之后,审视着这位医生。 约翰确定,阿贝尔医生知道“幽灵船”,至少听康纳尔牧师提过,否则就不会特意拿出来试探了。 阿贝尔医生说,老牧师是一位可敬的人。 那么一位可敬的牧师,为什么会“被复仇”呢? 康纳尔牧师自己知道真相,他在发狂的时候没有说“他来害人了,他要来杀我”,而是说“他来复仇了”,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很明显了。 只有“做过什么”,才会害怕被詹森找上门。 不过,幽灵船詹森与怪礁海神应该是两个不相关的事件。 老牧师既然惧怕詹森的复仇,就不会躲在仇人出现过的地方,老牧师很有可能是觉得沉睡的海神能遮蔽幽灵船的“眼睛”,让詹森“看不到”这个小镇,所以老牧师才跑到黑礁镇躲着。 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现在两件事一起爆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调查员智商不能低,低了还怎么发现真相 调查员能力必须高,低了还怎么活到最后
第6章 困境 阿贝尔医生的诊所是一座两层小楼。 同样材质的灰褐色石头,面积比教堂小了很多。 约翰在这里看到了另外六个海难幸存者,阿贝尔医生的助手正在给他们喂药。 约翰走过去仔细辨认他们的面孔,发现了西风号的船长、大副、两个水手,以及两个乘客。 他们全部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因为担心他们在昏迷里挣扎,压到骨折的伤处,阿贝尔医生还把他们的腿或者手绑了起来。 最惨的可能是船长,他整个人都被束缚带捆得严严实实,半靠在床上,根本无法躺下,据说是断了两根肋骨,如果随便移动断骨可能会伤到内脏。 “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不好,”阿贝尔医生叹了口气,“肺部感染很严重,这是溺水者的常见症状。还有,他们身上的伤口浸泡了海水,一直在溃烂,我已经挖掉了腐肉,现在只能指望上帝保佑了。”(注) 说着,医生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约翰。 同样掉进海里,这位的运气却好到离谱,什么外伤都没有,简直不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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