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伏在阴天子胸前吃吃地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阴天子觉得这笑声透着诡异,不禁有些莫名的酸意在唇齿间弥漫——他逆魂主凭什么让你情绪失常? 崔绝在他怀里滚了一圈,身体转过来,仰躺在他的腿上,看着上方微皱的眉头,一面暗自惊叹这人也太帅了,一面笑着说:“师尊死了,郁昙死了,阿迦奢死了,阿方现在也死了……当年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阴天子眉头越皱越紧,眼神沉沉地看着他。 崔绝掰着手指头数完他们的老朋友,落下结论:“我们也算了却因果,从大梁朝那一场旧梦中彻底清醒了。” 阴天子点头:“没错……” 又听怀里那冤家乐滋滋地说:“琅华君崔瑾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死亡,原来今天才是我的忌日。” “……”阴天子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心道你果然还是为逆魂主失常了。 不但情绪失常,还神智失常。 哼。 崔绝仰脸看着他,越看越喜欢,觉得他太好看了,没有表情时好看,笑起来也好看,连这样皱着眉头都好看得让人恍惚。 “你……”阴天子担忧地出声。 微凉的手指摸在他的脸上,阴天子怔了怔,接着感觉怀里一动,崔绝突然起身,吻了上来。 海岸线上连绵的船灯在窗外摇晃着往后退去,车窗上映出迷幻的光影,车内影影幢幢的黑暗中,阴天子搂着崔绝的身体防止他跌倒,在柔软和湿润之间突然品味到一种独属于他们的苦涩——千年一弹指,知交零落、死生师友,他们是当时风刀霜剑的独有记录,是那些把酒言欢的仅剩见证。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故人了。 回去的后半程,崔绝趴在阴天子怀里睡着,车子驶入幽都城,城中鬼流涌动,车速明显降低,庆典的欢笑声从外面传来,夜空上突然炸开烟花,绚丽的火光映入车窗,照在怀中人的脸上。 阴天子想要关上窗帘,一动却发现崔绝睁开了眼睛,正在出神地看着外面。 “醒了?” “嗯,”崔绝道,“外面真热闹啊。” “出去逛逛?”阴天子捋了一下他睡乱的头发,“但我看你很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或过几天再办一场庆典给你逛。” 崔绝心道这是什么昏君发言,摇摇头:“不累,下去走走吧,后面累了的话你背我。” 阴天子笑起来:“嗯!” 两人下车,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冥界前段时间连遭天灾人祸,好在都已摆平,冥府有意提振民心,又是阴天子亲政后的第一个新年,各部门铆足了劲办这个除夕庆典。 整个幽都举城欢腾,鬼魂们有的牵挂阳间故人,乘船渡海去探亲,有的死太久,阳间早没了牵挂,便趁此良宵,出来狂歌痛饮,断障大街上、望乡台前、真如区夜市……焰火烧得天空一片赤红,到处都是灯笼、花车、地摊和摩肩接踵的人群。 阴天子怕崔绝被挤丢,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连体婴一样,崔绝走得跌跌撞撞,举起手将热气腾腾的烤面筋送到他嘴边:“这个好吃欸。” 阴天子低头撸走一块,软糯咸鲜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嗯,不错。” 于是原地掉头,回刚刚那个小摊子再买一份。 “你吃臭豆腐吗?”阴天子看着旁边排了长队的摊子。 崔绝忙不迭摇头,想了想又道:“买一份,白骨笑喜欢。” 两人在烤面筋的摊前排完队,再到臭豆腐摊前接着排,前面是个扎着高马尾的高挑女人,一回头,双方都愣了下。 “咳,”平等王清了下嗓子,目光落在崔绝身上,语气有些尴尬地问候,“你身体好点了?” 崔绝笑眯眯:“有劳挂念,十分健康。” “嗯。”平等王点头。 阴天子没他俩这么客气疏远,随口问:“你爱吃这个?” 平等王莫名其妙地沉默了。 阴天子:“啊?” “阿菟想吃。”平等王道。 阴天子心道夜后还挺会吃,感觉崔绝戳了自己一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街边的饮品店前,夜后正坐在露天餐桌边喝杨枝甘露,旁边有一个婴儿车。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夜后抬起头来,笑着对他们打了个招呼。 买好臭豆腐后,三个人一起来到那个饮品店,夜后已经帮他们点好了柠檬茶和红枣梨汤。 崔绝喝一口暖暖甜甜的梨汤,看向婴儿车里的小不点,猝不及防地做了个鬼脸,把小不点吓哭了。 夜后:“……” “你干什么?!”平等王震惊。 阴天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夜后一阵无语,低头去哄小不点,但成效堪忧,哭声尖锐扰民,丝毫没有被哄好的样子。 平等王连忙过去接力哄,却见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将小不点从婴儿车里抱了出来。 不哭了。 “……你还有这天赋。”夜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熟练逗孩子的阴天子,心情也很复杂,还有点酸溜溜——怎么到你手里就不哭了?! 阴天子道:“因为我帅,她喜欢好看的。” 夜后:“……”这是什么鬼话?! 崔绝从旁边伸出手过去逗弄小不点的鼻尖,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吓哭人家的根本不是自己,笑着说:“公主一出生就在阎罗殿,陛下亲自抚育了那么多天,亲近他也很正常。” 平等王和夜后种阴缘花百试百死,连叶子都不带长的,本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最后一次竟颤巍巍地开出了一朵绯色的花,久困黄泉的婴灵循水迹而来,沿着根系向上,从花蕊中新生,成为他们的孩子。 当时夜后已经去往白邺市,婴儿便养在了阎罗殿里,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才送回平等殿。 听说这婴儿把两位新手母亲都折腾得手忙脚乱,好几次冥王例会,平等王都是带着大大的黑眼圈昏昏欲睡。 没想到今晚会一家三口出来赶这个热闹。 “二位现在感情……”崔绝观察了一会儿那两人相处,笑道,“真甜蜜啊。” 夜后叹一声气:“说甜蜜就狭隘了,我们现在可是过命的战友情,这小东西快给我们把命都折腾没了。” “战友情???”平等王错愕地看向她。 夜后一顿,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两颊有点泛红,平等王低头笑了起来。 街上热闹喧嚣、人多耳杂,不便说什么家国大事,几个人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八卦。 说天工司给香雪公主的断手研发了个黑科技,装上之后仿生度极高,还能变幻各种形态,什么爪子、无敌风火轮、章鱼腿……看一眼就san值狂掉,战力不见多厉害,但给对手能造成极强的心理伤害。 说小府君被楚江王抹去部分记忆后整个人神神叨叨,那么开朗外向的一个人,整天闷在他自己殿里调香,记得他原本不喜欢香料的,还吐槽过几次楚江王用香太重的问题。 还说社交平台上“年度最有魅力冥王”投票晚上截止了,原本是阴天子领先的,但下午卞城王的票数突然飙升,在截止的前一分钟超过了阴天子。 “这样也行?”崔绝惊了,断然道,“不可能,有黑幕,陛下必不可能输。” “呃……”夜后欲言又止。 阴天子倒是淡然,这种投票算什么,还有的网站评魔后是天下第一美人呢,眼瞎的人比比皆是,反正在子珏眼里,自己才是最有魅力的,哼。 平等王解释因为卞城王挂帅北征,一路干穿修罗、夜叉、罗刹多道防线,横扫北境,直接在歧命宫过春节了。幽都电视台YDTV下午刚播放了她在歧命宫录制的拜年VCR,穿着一身戎装靠在灵王办公桌上,身高一米七腿长一米五,一下子就爆红了。 “啊这?”崔绝看上去更困惑了,“明明陛下穿戎装更帅啊,果然还是有黑幕,卞城王刷票了吧。” 夜后:“……” 几个人喝完饮料就分道扬镳,告别的时候平等王突然对崔绝道:“我知道你有调查当年我游历时的事情。” “嗯。”崔绝点头。 冥王亲政之前会先游历天下,了解各界的风俗民情,平等王当时游历到活死灵原,遇到一个自称叫西窗烛的活死灵女子,两人结伴同行,一起惩恶扬善,很是投缘,但双方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崔绝得知后曾暗中派人去查,他对那个西窗烛的身份有个猜想,一方面是想掌握更多平等王的信息,另一方面也怕是活死灵方做局。 平等王问:“查到了吗?” 夜后站在旁边,闻言饶有兴趣地看过来。 崔绝跟她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准这两个人的状态,含糊地说:“倒也不是很清楚……” “不用再查了。”平等王道。 “嗯?” “时间是往前走的,困于过去,并不能使时间倒流,”平等王微笑着说,“不如让回忆就成为回忆,当年的相遇很美好,如今的相守更值得珍惜。” 夜后低头整理婴儿车,眉眼弯弯的,尽是笑意。 离开夜市之后,崔绝和阴天子去了幽冥湖,昔日波平如镜的辽阔湖面已经消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池碎玉和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玉山。 湖水化作数条清溪,汇入其他河流。 夜色中,玉山被远处的烟火辉映,微微泛着莹润的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坐在山上。 “是你们。”小府君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声音有点落寞。 阴天子仰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一个人?” “忘记什么时候过来的了,”小府君看了看他们,笑起来,“我在这儿打扰到你们了哦?” “嗯。”阴天子点头。 “……”崔绝一阵无语,这人怎么还承认了? 小府君看上去比他还无语,跳下地面,将手里捡来把玩的一块玉石丢进碎玉池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拍拍手:“那我走,给你们腾空儿。” “倒也不必,”阴天子说,“我们只是随便走走,不做什么,你在这儿也碍不着什么事。” “操,”小府君骂了一声,小声吐槽,“你还想做什么事。” 阴天子知道这小子在说什么,假装没听到,毕竟他确实有些不得体的想法,但若要在这儿,那也过于不得体了。 他刚要说两句话转移话题,看到崔绝抬手在鼻前扇了扇,有些讶异地说:“府君殿下用的什么香水,味道挺特殊。” 小府君脸色僵了一瞬。 他刚才坐着没动,香味还不明显,现在动了几下,一种奇异的香味就散发过来了,香气发甜,甜得甚至有点轻佻,让人浮想联翩的味道,仿佛置身在香雾蒸腾的桃花林中。 “我不知道。”小府君道,“我做了一个梦,却想不起来梦里的情景,只记得梦里有一股香气,我找香雪公主查了香蜃城所有的香方,都没有我要的味道,所以我自己尝试调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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