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啊?!你真想尚公主? 崔绝当然不想,但他还追着阎罗问是什么意思。 阎罗急了,抓着他的手说就是我倾慕你,我想跟你永结为好,我会生生世世珍重你、挚爱你,永不辜负你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小声说,如果你不愿意,我……我也不强求,但……会很难过,可能会哭。 那我如果愿意呢?崔绝问。 啊? 啊什么啊?!哼! 崔绝恼羞成怒离开,宽袍大袖带起风,吹落枝上海棠花,花瓣落在阎罗的茶杯里,黑釉茶盏里兔毫闪银、汤花白腻,丰润的茶沫上飘着粉白的花。 阎罗突然就会品茗了,追上去拉住崔绝衣袖,两人在千年古刹里定情,把佛前洒扫的秃驴……咳高僧气得大破嗔戒。 后来就再也不提尚公主这一茬了,老皇帝驾崩了,崩在宠妃的膝上,皇宫里开始血流成河,直到枕流君拥立原无障坐上了龙椅,宫阶上的血迹才得以擦干净。 新帝年幼,枕流君摄政,给崔绝和阎罗赐了婚,成礼的时候方夺和阿迦奢等人都来祝贺,青庐红烛,合卺奠雁,宴饮舞乐,燎炬枯槐。 原无障做皇帝有点天赋,朝堂上下君圣臣贤,四海之内安居乐业,大梁朝迎来繁盛的中兴。 阎罗婚后依然会远行,但出门频率明显降低,时间也短,家书寄得更频繁了,名贵的澄心堂纸上写的全是一些“思卿”“念卿”“梦卿”“卿卿”之类的靡靡之词。 十分银铛。 崔绝一生坐镇漱石书院,守护天京安稳,到致仕时才发现被师尊和师弟联手欺负了,他们竟从没给自己升职。但阎罗安慰他说官职不在大小,细数逢年过节赏下来的财物,他再升就得谋逆了。 他们晚年在乡下隐居,离天京不远,骑马到皇城不足两日,崔绝尝试洗手作羹汤,差点毒杀亲夫,阎罗接手庖厨,全家半夜跑肚。 但两人种瓜果天赋不错,秋天收获的大石榴一个有脑袋大,阎罗拄着拐杖清点分装,崔绝举着琉璃老花镜写字条,字大如斗,这一袋送去皇宫,这一袋送给方夺,这一袋寄给陆行舟…… 哎,陆行舟是谁? 年龄大了,老糊涂了,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崔绝最后是在阎罗臂弯走的,他迷迷糊糊地说我舍不得你,你当年说要生生世世对我好,还算数吗? 阎罗搂着他,还像年轻时一样吻他,说当然算数,你放心,我下辈子会去找你,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要结同心。 你找得到吗? 找得到,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我说了要生生世世珍重你,就绝不辜负你。 那我就安心等你。 崔绝闭上眼睛。 当他再睁开的时候,没意识到自己是笑着的,他怔怔地望着上方,觉得满心欢喜,心想:那真是很好很好的一辈子。 一滴水落在他的脸上,慢慢滑落到唇边,咸的? 他疑惑地转过脸去,看到阎罗怒目而视的通红眼圈,态度超凶,恶狠狠地瞪他,不停地流眼泪。 崔绝心想:啊,他真的会哭…… 阎罗瞪着他不说话。 崔绝一时还没有从梦中抽离出来,他看着阎罗年轻英俊的脸,喃喃道:“你果然找到我了。” 阎罗明显疑惑了一下:“什么?” 崔绝眨了眨眼睛,思绪一点点归拢,魂飞魄散之前的种种都在脑中浮现,玉脉、师尊、原自障、阿迦奢……他想起所有前因后果,慢慢降落在了现世。 他看着阴天子憔悴的脸,伸手摸了摸,笑起来:“我睡多久了?” “一个月。”阴天子抓住他的手,在指骨、手背、掌心吻了又吻,嗓音嘶哑地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崔绝摇头,手指跟他十指相扣:“我很好。” 这倒是实话,他已解除螣毒,重塑的魂体武脉畅通,比以前那具缝缝补补一千年的魂体好一万倍。 阴天子仍不放心,拉着他的手,注入一缕鬼炁,细细探查。 崔绝笑着看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探查:“我就说很好吧,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就算你不信我,也得信夜后和蕴炁造化啊……哎!” 阴天子检查完毕,确定真的没有问题,遂放下心来,接着就瞬间变脸,沉着脸将崔绝的手放回被子里,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门外。 “哎?哎!”崔绝愣住。 阴天子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崔绝一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就追出去:“陛下……” 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展绛衣烟熏火燎地出现在门口,欣慰得几乎哭出来:“判官你醒了!” “对,”崔绝无心打招呼,焦急地指向门外,“帮我拦一下陛下……” 虞掌司冒出来,惊叫:“判官你醒了!” “对,帮我拦一下……” 隔壁病房门砰地一声打开,白骨笑只穿了条裤衩闪亮登场,疯吼着扑过来:“卧槽你醒了!!!” 崔绝:“……” 黑无常随后走出门,疑道:“判官你怎么赤脚站在地上?” 已经大步流星走到走廊尽头的阴天子一秒钟折返回来,在白骨笑扑到崔绝的前一秒将人抱起,走回病房,但脸依然板着。 阴天子把崔绝放在床上,起身,然后顿住——崔绝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 “放手。”阴天子冷冷地说。 崔绝笑道:“不放。” 阴天子:“……” 终于等到判官苏醒的众人都很兴奋,乌泱泱地挤满了病房,一起围观两人在那儿拉扯。 白骨笑的脸感觉像被什么恶心东西熏到了,十分复杂地皱成一团,跟展绛衣勾肩搭背,大声八卦领导:“谁家做判官做成这贱人模样。” 崔绝笑盈盈地看了他们一眼。 展绛衣莫名觉得后背一凉,一个激灵把白骨笑抖了下来,很有眼力劲儿的招呼众人道:“我们先出去,判官刚醒,别吵着他。” “对对对。” 众人都看出来了,陛下跟判官正较着劲儿呢,这时候谁在现场谁会不幸,一听展绛衣给出台阶,纷纷顺坡下来,一边寒暄着让崔绝好好休息一边火速退出病房。 只有白骨笑还在往前凑。 黑无常伸手去拉他,手指碰到冰凉而柔软的皮肤,下意识缩了一下,想起来这厮刚刚还在昏天黑地睡午觉,听到动静的瞬间就一个扑腾蹿出了被窝,此时跟条白鱼儿一样混在众人中间,越看越别扭。 他也说不出心里在别扭什么,就是看不得这样子,一时没多想,随手脱下自己的外套,把白骨笑给裹住了。 白骨笑:“你干嘛?” “别冻着。”黑无常低声说。 展绛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白骨笑凶巴巴:“看什么看,不许看。” “……你脑子里是还有什么伤没发现吗?”展绛衣诚恳地发问。 但白骨笑感觉被侮辱了,抬起手就要指着他鼻子骂,被黑无常揪着外套两襟用力拢住,胳膊就抬不起来了,稀里糊涂被黑无常半抱半推地带回病房。
第169章 病房门被展绛衣体贴地关上, 外面的喧嚣一下子被隔绝开,偌大的室内只剩下阴天子和崔绝,两人仍是那个你追我逃的姿势在床沿纠缠。 阴天子冷冷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绝本想继续跟他撒娇, 脑中突然闪过梦里的情景, 春山、古刹、白腻的汤花、细碎的海棠花瓣随风飘落。 他眸光闪了闪, 轻声说:“就是我倾慕你,我想跟你永结为好, 我会生生世世珍重你、挚爱你,永不辜负你的意思。” 阴天子愣住了,看上去像被谁兜头敲了一闷棍, 怔怔地看着崔绝, 眼神发直。 崔绝就着挂在他脖子上的姿势, 一抬头, 在他脸上偷亲一口,小声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说了这句话?”阴天子问。 崔绝没想到他竟能猜到,讶异地点头。 阴天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猜出, 但当年那个崔绝借酒告白的晚上,他不敢看崔绝的眼睛,只能逃避地盯着杯中泠泠的月亮, 确实有那样一句话在心头反复煎熬。 只是当时他忍住了,那句话就沉沉埋在心底, 缓慢地发酵了上千年。 “那是个很好的梦,梦里我们白头偕老了。”崔绝埋头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最后我是寿终正寝的, 临走的时候你抱着我, 说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会找到我, 每一辈子我们都要结同心。” “我们当然要永结同心。”阴天子突然急切地说。 崔绝笑起来:“嗯, 所以我当时就安心地走了,因为我知道你说到做到,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一定能把我找回来,然后我就醒了,看到你果然找回了我。” 他一直埋头在阴天子的脖颈间,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抽泣,蓦地一怔,意识到阴天子哭了。 他下意识转头要去看他,刚一动就被阴天子按住后颈,死死扣着不许他抬头。 “阎罗。”崔绝轻声唤道。 阴天子没有回应,手上压制他的力道更大了。 崔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他为什么要急着离开病房——他实在控制不住流泪,想躲起来大哭一场。 冥帝悲戚,天地同泣,遥远的天际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鬼唱声,映衬得病房越发安静,阴天子的哭泣是几乎没有声音的,若有人从窗外看过来,会以为两人正在床上拥抱,只有被他死死禁锢在怀中的崔绝才知道,他战无不胜的陛下此时浑身都在颤抖。 身体的抖动顺着这个姿势传来,震得崔绝肝胆俱颤,与原自障同归于尽时的天崩地裂都不曾让他有此时此刻这种深入骨髓的不安。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挲阴天子的头发,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阴天子慢慢控制住情绪,又回到那个沉稳冷静的少年帝王,他松开崔绝。 这次崔绝没有再耍赖,老老实实任他将自己放在床上。 阴天子转过身,背对他坐在床沿,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虚空,沉默着没有出声。 崔绝躺了一会儿,爬起来,从背后抱住他,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小声说:“我不知道自己的保证还有没有信度,只是我想告诉你,阎罗,我以后不会再做令你难过的事情了。” “你不需要为我改变。”阴天子说,沉闷地苦笑一声,又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归根究底是我太弱,无力保护你才会逼得你不得不殚精竭虑,甚至赔上自己。” 崔绝皱眉:“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需要改变的不是你,是我。”阴天子沉声说。 崔绝跪起身,揪着他的衣服,让他转头看自己,阴天子避开脸不肯跟他对视,崔绝急了,用力抓着他的肩膀,硬是将人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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