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的手机昨天才被他自己硬生生捏碎了。 两个没有手机的人对视一眼,眼神都很微妙。 阴天子哼了一声:“我已经让他先回去了。” “……好吧。”崔绝没想明白这位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那边。”阴天子抬了下眼。 崔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打开储物格,不由得失笑。 两支款式相同颜色有异的新手机, 崔绝拿起白色那支,打开,是天工司为他特制的款式,字体极大、颜色鲜艳,对他可怜兮兮的视力十分友好。 他拿着手机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会儿,猜测:“你专门来给我送手机的?” 阴天子无言地看着他。 咳……崔绝掩饰地清了下嗓子,他当然知道开50多公里车来送一支手机不是正常人做的事情,但是……阴天子他…… 他并不是正常人。 他曾经疾驰三千里送一坛酒,通宵喝完又回去。这位主君做出什么事崔绝都不会意外,区区50多公里…… “哎不对,”崔绝想到一件事,“你司机呢?” 阴天子闻言笑了,一手扶着门框站在车外,微微俯身,勾起一侧唇角,慢悠悠道:“你猜。” 他容颜阴冷俊美,逆着灯影站在夜色中,美到夺目。 崔绝不由得失神。 “怎样,”阴天子伸手撩了一下他的眼镜链,坏笑着问,“敢坐吗,判官大人?” “有何不敢?” “哈。” 崔绝忽地回过神来:“等等,你是不是没驾照?” “驾照是什么?” “别闹!” “这东西应该可以顶替一下。”阴天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竹牒。 崔绝一看那东西就想报警了,八百年前的特殊坐骑通行令牌,都盘出包浆了,这是从哪儿捣腾出来的,难道汽车也算……似乎确实也算特殊坐骑。 “不可以,这个令牌不能当驾照用。”崔绝伸手给没收了。 “那你现在签发一张给我。” 崔绝憋气。 阴天子潇洒地甩上车门,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认真的,别闹。”崔绝按住方向盘,“我去让刑狱司安排个司机。” “不用。” 感情交通局不找你哔哔! 阴天子一脸自信地否决他的提议,抓住变速杆,嘀咕:“似乎要先挂挡……不对……没打火……” “哎!!!” 阴天子哈哈大笑。 崔绝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跟着低笑出来:“什么时候考的?教练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呢。”阴天子拿出驾照丢过去。 崔绝看着照片上冷峻的脸,觉得十分新奇,搁在初遇那会儿,自己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看到阴天子的证件照。 还这么帅。 “现在放心了吧。” “那可不一定,”崔绝笑着晃晃驾照,“这只是最基本要求而已,白无常难道没有驾照吗?” 阴天子浅笑着瞥他一眼:“你拿我跟他比?” “都是同事……” 笑瞥瞬间冷厉。 “势位至尊的天子,”崔绝熟练改口,“岂是他一个小小鬼差可以比的?” “我跟他的区别在于官职?” “在于方方面面。” 阴天子冷哼一声。 崔绝歪头看他。 阴天子拿过驾照随手扔进储物格,余光瞥到他的视线,板着脸道:“外界都说你七窍玲珑,我看真是高抬了,你分明笨得可以,这样回答我看似圆滑,实则敷衍,一听就没有诚意……” 声音戛然而止,阴天子看着黑暗中倾身过来的崔绝,蓦地咬到了舌尖。 崔绝低着头,扯过安全带帮他扣好。 阴天子不知不觉坐直身体,掌心用力握住方向盘,盯着前方灯影中的微尘,面无表情,有几根柔软的发丝从脸前若有若无地扫过,末梢如同带了电,激起一片难以捕捉的酥麻。 “你说对了,也说错了,”崔绝扣好安全带又调了调松紧,轻笑着说,“我确实没有七窍玲珑心,但我真的很有诚意,超有诚意的。” “哼。” 阴天子一脚油门,车子像火箭一样飞了出去。 “哎!!!” 崔绝顿时知道阴天子的教练是谁了。 天杀的白无常! 冥界的夜晚无月无星,只有从背阴山回幽都的山路两侧亮着灯,如同一条在黑暗中蜿蜒前行的火龙。 广播里放着音乐电台,声音温柔的DJ一首首介绍着幽冥新歌榜上的热曲,崔绝惬意地听着歌,枕着颈枕玩新手机。 “阎罗殿判官”的账号一上线,涌出来几百条信息,十二司的领导们又在群里吵起来了。 起因是鬼政司指责天工司有消防隐患,天工司说你也不看看自己管理有多混乱,刑狱司插了句嘴说乱能有转生司乱?转生司怒道与你何干,文卫司帮腔说刑狱司出头椽子先烂,刑狱司说文卫司自由散漫…… 最后十二个司都卷进战圈吵成一团,牛头公出来骂了一句都给老子滚蛋,然后把所有人禁言了。 于是众掌司都来找判官告状。 崔绝处理这些混蛋玩意儿的破事早已驾轻就熟,三言两语一一安抚,处理完后私敲劫海活狱的典狱长。 阴天子安静开车,偶尔回头看他一眼,每次都能正巧与崔绝抬起的眼眸对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崔绝在碎碎念,阴天子偶尔应两声。 安排好劫海活狱的工作,崔绝放下手机,看到窗外静谧而又无穷无尽的黑夜,忽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安然和幸福。 天地间只有彼此,他们在广阔而惬意的黑暗中御龙飞驰。 他幸福得都有点不希望这条路有尽头了。 远处出现大片璀璨的灯影,崔绝嘀咕:“快到幽都了吗?” 阴天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窗外闪过路牌标识——止观渡口30km。 “???”崔绝疑惑:“走错路了?” 止观渡是业海六渡之一,与幽都分别位于背阴山的东西两侧,这不是简单的走错路,这是直接走反了。 阴天子:“没有。” “嗯?” “我们去看海。” “……” 阴天子转头看了他一眼:“我看过你的日程表,你今晚没有安排。” 崔绝皱眉:“你看错了吧,我今晚至少有两项工作。” “没看错,只有一项。” “你还说我没有安排!” 阴天子意识到被他一句话诈了出来,冷静地开了会儿车,才淡淡道:“今晚子时开启百鬼夜行。” 崔绝无语地看着他,心想:是啊,你也知道?这就是我今晚最重要的安排!活动开启前后,我必须在冥府坐镇,你掐着点儿把我拐去看海? “届时会有几十万鬼魂从渡口乘船去往阳间,网上说业海之上船灯连绵不绝,是幽冥十景之一。” “……” 崔绝想说那是我编的,为了旅游业宣传,另外九景是彼岸花田、鬼门雄关、度朔桃源……算了说这个没意思。 阴天子见他没有回应,阴着脸闭了嘴。 两人都没再说话,音箱里一曲终了,余音渐消,车内一时只剩发动机轻微的蜂鸣。 阴天子掌心用力握紧方向盘。 电台里切到下一首歌,DJ温柔的声音说:“感谢您依旧守候在彼岸电台,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是失败,而爱一个人却不敢表白,是悲哀。” “我……” “你……” 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住,两人各自盯着前方车灯照亮的方寸光影,抿紧嘴唇。 DJ:“爱,是情窦初开,是冤家路窄,是杏面桃腮,是唇红齿白……下面这首歌,送给在爱情中迷茫的你,来自地狱天王的《丧爱》。” 唢呐声撕裂夜空。 阴天子一把拍灭了广播。 车内陡然安静下来,过了几秒钟,两人突然一起笑出声。 崔绝笑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看过百鬼夜行工作手册,最高指挥官是白骨笑,以为你可以偷闲,”阴天子转头看向他,低声道,“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 “我自作主张……” “你有支配我的权力。” 阴天子眉头几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不是作为冥王,”崔绝看着他紧抿的嘴唇,轻声解释,“而是作为……朋友。” “朋友。”阴天子低低地重复一遍,舌尖轻抵齿龈,仔细品味这个久违的称呼。 崔绝点头:“我们是好了一千年的朋友,作为朋友,你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约我去看海。” “哈。”阴天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最高指挥官是白无常,我可以偷闲。”崔绝慢声细语地说,“我也是鬼,参加百鬼夜行无可厚非,听说止观渡附近的夜市很热闹,有好吃的糖葫芦。” 阴天子忍不住转头看他,见他正笑着看自己,清浅的梨涡在灯影下若隐若现。 崔绝:“专心开车!” “哈。”阴天子又笑了一声,移回视线,看着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高速公路,无意识地咬了咬舌尖,突然很想尝尝那个糖葫芦的味道。 幽冥之地光线微弱,每天只有短短几个小时微弱的日光,鬼民们难以像在阳间那样通过太阳来判断时间。 在钟表发明之前的漫长岁月里,幽都最为依赖的计时工具,是城内最高峰——烛冥山上的晦明铜漏。 跑步进入现代社会以后,钟表普及,漏刻不再重要,晦明铜漏的重要意义更多是在象征层面上。 比如此刻—— 子时。 无数秒针指向北极。 烛冥山上的铜漏里,一滴清水落在受水壶中。 嘀嗒。 黄泉涌,鬼门开,无常引路,百鬼夜行。 幽都最高峰的瞭望塔上,白无常面沉如水,负手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看向森魅而又壮丽的幽都城。 长夜九幽,整座城池笼罩在夜色中,千千万万亡魂从星罗棋布的阴宅中浮出,走上外面的街道。 身后满墙的屏幕上适时显示着各地的监控。 耳机中传来黑无常沉肃的声音:“阳间一切正常,白邺港鬼流量稳步上升,预计将在凌晨1点达到第一次顶峰,你那边情况怎样?” “跟预期一样,目前断障大街上的流量……”白无常说着,视线淡淡地扫过屏幕,蓦地一怔,“嗯?” 黑无常:“怎么了?” 白无常盯向墙上一块屏幕,慢慢张开嘴,抬手将帽檐掀高,眨了眨眼睛,用力看去。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黑无常问,“白骨笑,回答,白骨笑?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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