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是妖界进口的,妖界山清水秀,出产多种好茶。浮山茶区的云雾茶浓醇悠远,向来千金难求。 阴天子第一次喝这茶还是崔绝请的。 一千年前,交通远没有现在这般方便,普世秩序尚未建立,界与界之间的贸易也很危险,浮山云雾茶作为顶级茶品,就算人皇也难得品尝。 那时候妖界正如日中天,号称万妖盛世,人界因连年战争而式微,但也比冥界强,那时候的冥界与其他两界比起来简直就是蛮夷。 阴天子堂堂一个冥王,第一次看到崔绝为他击拂点茶的时候,乳雾汹涌、幻变无穷,整个鬼都惊呆了。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哪年的老黄历了?”崔绝端着一杯泡好的茶水走过来,“现在不流行点茶了,泡茶更方便,新事物总有它取代旧事物的原因,对吧。” 阴天子躺在沙发里,仰脸看向他,慢悠悠地刁难:“如果我一定要旧的呢。” 崔绝蹲下来,看着他的脸:“那我除了遵命还能说什么?” 白无常一脚踏进门时,就看到两人隔着一杯热腾腾的茶,对着眼笑,笑得极其腻歪、极其恶心。 他身居高位,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正欲苟且。 他武功盖世,有着超强的行动力,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来得不巧。 在进门的一瞬间,白无常立即以脚尖为圆心,原地一个180°翻转,眨眼间消失在门外,还顺手把房门给带上了。 阴天子皱眉:“他什么毛病?” “嗯?谁?”崔绝什么都没看到,就听门哐当一声关上,外面一阵小碎步跑远了。 “白骨笑。” 崔绝猜也是他,不负责任地猜测:“可能是嫉妒。” 阴天子脸色霎时变了,皱着眉头问:“他喜欢你?” 崔绝:“?” “你喜欢他?” “???” 阴天子死死盯着崔绝满是无辜的脸,硬是读出了满脸的无所畏惧,手指不由得攥紧。 忽听一声闷响,手机屏幕变形碎裂。 “小心,别伤到自己。”崔绝飞快地伸手去抓他手机。 阴天子回过神来,起身将碎手机扔进垃圾桶,淡淡道:“我知道了。” 崔绝:“你知道什么?” “我没想到竟然是白骨笑,你们……我会找时间为你们……我……你们……”阴天子顿了顿,声线克制沉稳,甚至还带着三分微笑,温和地说,“七百年了,你确实该……可你当年明明……我……为什么是他?” 崔绝:“???” 阴天子:“为什么是他?” 崔绝忍不了了,用力推了他脑门一把,转身走向门口,边走边说:“我才想问为什么是他,就算你担心我枕席寂寞,也不必选他,白无常的绯闻对象能从罗酆山排到幽冥湖,但很遗憾我并不在列。” 阴天子被推倒,跌进软绵绵的沙发里,突然大笑,躺在沙发里转过头,望着他纤细的背影:“我从没担心你枕席……那什么,恶意揣测我,你大不敬!” “哈。”崔绝拉开房门,听到此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回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那你惩罚我啊。” “嘶……”门外传来一声极长的倒吸凉气声,白无常在五米之外贴墙面壁,双手捂着耳朵,喃喃自语:“我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言,我会被灭口吗?” “滚进来。” 白无常麻溜地进门了,在崔绝开口之前就将一个文件夹拍在办公桌上:“我来汇报对花欲燃的调查结果,一切尽在报告中,over,再见,你们继续。” 说完,转身就跑。
第16章 崔绝把白无常抓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白无常今晚不值班,这个时间点他要么在夜店,要么在去夜店的路上,亲自跑来送文件必然有问题。 总不至于是特意来打扰阴天子喝茶的吧。 “问题是有的,”白无常回头道,“但你确定要现在讨论?” 阴天子远远坐在沙发里,阴恻恻地抬起头来:“为什么不能现在讨论?” “呃……你俩不急?”白无常心里大骂这两人在办公室苟且还不关门,如今搞得自己无辜尴尬,简直是碰瓷。 崔绝笑笑:“我俩不急。” 阴天子点头,淡淡地说:“一千年都过来了。” 白无常隐约觉得这俩人说的不是一回事,讪笑着将文件夹掀开:“派去五劫城的鬼差刚刚回报上来,花欲燃这十年一直生活在五劫城,很老实,很单纯,但有一点——自从他进了五劫城,东方有雪去看过他三次,千寻竹去看过五十次。” 崔绝道:“东方有雪似乎有点凉薄。” 阴天子:“千寻竹却意外的重情。” “鬼门提督去看了一百七十八次。” “……” 办公室一阵安静,片刻之后,崔绝悠然地笑了一声:“或许鬼门提督比我们想象的更感性。” “你信哦?”白无常恶意揣测,“我看他就是垂涎花欲燃的美色。” “应该将你的评价如实转告给鬼门提督。”崔绝道,“花欲燃当时才13岁。” 阴天子:“禽兽。” “没错,”白无常大赞,“他就是禽兽。”当年在鬼门关暴打自己时就非常禽兽。 阴天子:“我说你。” “哎!”白无常叫起来,“疯狂去偷窥人家的是他鬼门提督又不是我,怎么我成禽兽了?我有证据的。” 他抓着文件往后翻了两页:“看这里,他这么多次数全集中在前两年,也就是说,花欲燃15岁之后,他就不去了,来,品品这年龄,谁是禽兽?” 崔绝接过文件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收敛神色。 阴天子走过来,站在他背后,一起看向这份文件,无常司派出去的鬼差将花欲燃在五劫城的经历翻了个底朝天,连他被不良少年告白都有。 五劫城是冥界一个治安较差的城市,多种族混居,冥府颁布的法令总是难以推行。花欲燃入魔后被送到这里,原因很简单——五劫城是冥界所有城市里对魔物最宽容的一个。 东方有雪亲手送老师献魂,和花欲燃有芥蒂,十年只看望了他三次,情有可原。 千寻竹跟花欲燃年龄差距最小,同一年拜入师门,想必有一些共同语言,平均每两个月看望一次,也挺正常。 而鬼门提督在花欲燃被送去的前两年,看望了他一百七十五次,之后就再也不管不问了,这怎么都不是兄弟情深的样子。 “看吧,”白无常道,“知鬼知面不知心,鬼门提督真是其心可诛。” 阴天子道:“不可能。” “哦?”崔绝回头看向他。 “他不可能对花欲燃有那种感情。”阴天子跟他对视,轻声道,“爱是藏不住的。” 崔绝抿唇低笑。 白无常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道你俩如果不分析文件,请把它还给我,这个屋子里还有人想工作的。 “两年,一百七十五次,几乎三四天就要去一次,他哪来这么多时间,”崔绝问,“从幽都去五劫城要多久?” 阴天子:“三分钟。” “别闹,那是你。”崔绝笑着横他一眼,“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能有你这样的速度和力量吗?你说是吧,白无常?” 白无常面无表情。 崔绝:“嗯?” 白无常心道: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能像你这样的谄媚和自然吗? “咳,”白无常清了下嗓子,回避了他无聊的问题,正色道,“幽都去五劫城坐火车三个小时,后面倒数第三张是交通局给的出行记录。” 崔绝翻到后面——鬼门提督经常下班之后上火车,到五劫城大概夜里十点,花欲燃有彻夜修行的习惯,但两人并不见面,鬼门提督每次都是租住在对面的楼上。 白无常摊手:“这不是偷窥是什么?” 阴天子:“监视。” “他为什么要监视自己的师弟?”白无常道,“说是保护还有点谱,毕竟花欲燃当时才13岁。” 阴天子看了他一眼:“我如果什么都知道,还要你无常司做什么?” 白无常:“!!!” “哈哈,”崔绝笑起来,“陛下说得对。” 白无常双手叉腰,仰天深吸一口气,一副要就地轮回的模样。 崔绝帮他抚了抚后背,笑道:“他当然可以是保护,但保护有必要藏着掖着吗,那是花重锦献魂的头两年,也是花欲燃入魔的头两年,想必鬼门提督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 “那他监视出什么了吗?” “这可就要问他自己了。” 白无常听他语气有异,想到那人已经因为囚禁师兄而被调查,现在又来个监视师弟,心道再来个杀害师尊就齐活儿了,嘀咕:“刑狱司那边审完了没,他们效率怎么那么慢?” “下午刚送来,审是审完了……” 但结果十分糟心。 崔绝在刑狱司送来的文件堆中找出鬼门提督的审讯记录。 这位镇关大吏的认罪态度十分配合、非常配合、过于配合,配合到无罪不认。不但认了囚禁东方有雪的罪,还主动揽了当年隐瞒花欲燃入魔的罪,甚至还想把千寻竹冒充白邺城隍的罪也抢过来。 白无常看完这份驴踢了一样的东西,嘴角抽搐:“刑狱司是不是被境外势力渗透了?这种狗屎也敢送上来给你批?” “他有什么要求?”阴天子问。 “这个。”崔绝翻出一张申请书——鬼门提督手写的——希望被关入劫海活狱。 冥府中央有十二司,刑狱司是唯一一个不在幽都的,为了方便对地狱进行管理,刑狱司坐落在西南百里外的背阴山上。 崔绝在审慎处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穿过一间间审讯室,来在一扇门前。 窄门开启,灯光照亮坐在桌前看书的人影。 阵门声名在外的美人是东方有雪,他姿容清丽、洁白如玉,如雪中仙子,其实论起美貌,鬼门提督叶深也不遑多让,冷漠孤直,眉宇间比他的师兄更添三分傲气。 此时此刻,即使已经沦为阶下囚,在独自一人静坐桌前时,依然衣衫整齐、肃然危坐,脊背挺拔得如同一株孤松。 崔绝走到桌前,在对面坐下,将那张申请书摊在桌上:“怎么说?” 叶深:“我隐瞒事实、篡改记录、包庇魔物,导致如今这场灾祸,罪大恶极,应该打入劫海活狱。” “这个罪责是你的么?” “是。” 崔绝摸了摸自己灰白的头发,诚恳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老年痴呆了?” “……” “花重锦献魂之后,替补成为首席护阵师的是东方有雪,有权限篡改记录的也是他东方有雪,你凭什么揽这个罪?你有资格么?你的权限够么?你达到那个级别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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