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睡也睡不着了。 在床上懒洋洋躺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人,赵匪也躺不住了,起来拿了另一套同款同尺码的白衬衣黑西裤,下楼冲了个热水澡,清清爽爽出来拾掇了一下,回楼上从行李袋里掏出一大包东西,提溜着就出了院子。 没往村主道上走,而是走了院子侧后边儿的小路,顺着蜿蜒曲折的小道一路往家对门的大山上去了。 这些年田地荒废,山路也被植被重新占领了。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经常走,上对门大山的山路倒还能勉强找到点“路”的痕迹。 赵匪老家是在丘陵地带,山多且连绵不断,不过都不高,爬了几个弧度大点儿的斜坡就能看见楚欣坟头所在的坟地了。 村里人祖祖辈辈都习惯把一家子人埋在一块儿,楚欣就埋在他外公外婆大舅二舅旁边儿,想来也不算孤伶伶的。 赵匪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等到腿脚都站麻了,才吸了口气,垂眸提着东西慢悠悠走过去。 楚欣入土的时候赵匪就在边儿上看着,哪怕十年没回来了,哪怕周围树木杂草茂密得能越过人头顶,他还是一眼就确定了楚欣的位置。 放下口袋,把路上顺手摘的一串开得热热闹闹的白色槐花插在楚欣坟头上,赵匪退后两步,像模像样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笑出了声:“也不知道这花是插在你门口呢还是你脑袋上,反正挺好看的。” 挽起衣袖,弯腰开始给坟头拔草,遇到野花的时候他就说:“这花给你留着,指不定是你特意种来点缀你院子的。” 遇到树苗的时候,他就非要拔,根扎得深了,他就两条腿蹬着楚欣坟头,抻直了胳膊整个人往后倒斜着用力:“你这破房子可不能种树,要不然非得给你扎穿不可,到时候树根儿都扎你骨头茬子上了,把你吃了怎么办?” 念念叨叨间,拔了草,拔了树,还往上堆了点儿土,忙活完了赵匪才拍拍手上的灰,把口袋里的香烛纸钱金元宝掏出来,该插的插上,该点的点上。 “十年都没来给你发压岁钱了,现在我都奔三十了,你还十八岁呢,按岁数也得叫我一声叔,压岁钱得给你全补上。” 点完了纸钱,就着纸钱燃烧的火,赵匪给自己点了支烟,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 “咱们现在也算是父母之命了,马上要结婚了,虽说吧挺假的,可我不得假模假样民主一回?所以今儿就是来问你一句,欣欣,愿意嫁给我不?” 问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赵匪自己没忍住,哈哈大笑,笑声收了,弹了弹烟灰,脸上还带着笑意,眼里却是泪光,嘴上还不正经地调侃:“反正你现在是不能拒绝我了,不愿意嫁,还得当我赵匪的老婆。” 烧尽的纸钱灰烬被一阵风卷着往天上飞,风眼儿处打着漩涡,像一道小型龙卷风。 赵匪笑着指了指,“看,龙卷风。” 这种小型的卷状风很常见,小时候大人们总说这是要卷小孩儿的魂儿,赵匪特别皮,是那种大人不让干啥,他就非得干的熊孩子。 原本只是觉得好奇,大人这么一说,他每回都像控制不住脚痒一样,看见了这样的龙卷风就非得跳进去蹦哒几下,直把龙卷风给搅散了才肯罢休。 这会儿赵匪也伸手去抓风,却是忽然指尖一凉,仿佛触碰到了某样冰凉细腻的存在。赵匪奇怪地动了动指尖,再去捞,只有空气,于是笑着摇头,觉得自己是疯魔了。 大概他心里还是希望这个世界真的有灵异的存在吧,因为这样他还能用有个心理安慰,觉得楚欣没消失,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继续活着。 可他也知道,这毕竟只是个安慰自己的假想。 就在坟堆旁坐了会儿,一支烟烧完,赵匪又站起来双手叉腰左右看了看,按照小时候的记忆分辨清了楚欣外公外婆大舅二舅的坟堆,脸上露出个“上门女婿”的笑,殷勤地给几位长辈也拔了坟头草烧了些纸钱元宝去,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活像他真是在讨好老婆的娘家长辈。 等忙活完下山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一半到对面山头的下面。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天边的晚霞拉成一条长长的艳丽丝巾,赵匪心情不错,天气好,说明不会耽搁他跟楚欣的婚事。 既然都回来了,少不得要上门探望一下未来丈母娘。 楚家在槐树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只不过得加个曾经。 楚欣六岁之前是跟他嫁出去的母亲楚玲一起生活在江南的。 之后他父母婚变,他爸在外面有了比楚欣这个早产病弱儿子更健康活泼的崽子,就不要他了,给了钱让楚玲把他一块儿带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家族遗传病,楚家的男人都不高寿,女人则婚姻不得圆满。 赵匪有记忆的时候,在楚欣母子搬回来之前,独立于槐树村之外的那个山坳里的高墙大院就是空着的,听他爷爷说,楚家人死绝之前,男人多是在三十出头就没了。 或是生病,或是意外。 总之大多数时候都是几个女人生活在那座老旧的楚家祖宅中,平日很少跟村里人来往。 作为楚家最后一人,楚玲离婚后也带着楚欣回来了,改了姓也改了名儿,当作女孩儿拘在院子里养着。 楚玲回来后也像她的女性长辈们那样平日里深居简出,轻易不露面。只等到赵匪这个祸害盯上她家白嫩可爱的楚欣,每日里想尽办法把人拐出来后,楚玲才渐渐多了些出来的时候。 在赵匪他们这群孩子的眼里,那就是个成日里板着脸、看人的时候眼睛撇着,整个人阴沉沉的“老巫婆”。 可老巫婆有个软绵乖巧的儿子,赵匪这个村里孩子王就天天跑去扒楚家院墙,倒是让楚家在他们那代孩子眼中,少了许多格格不入之感。 虽然说好了要结婚,赵匪回来这么久,也没见楚家有什么反应。 别看刚才在山上对着楚欣的坟头老婆长媳妇儿短的,那也就是欺负人不能诈尸,现在到了楚家院子外,看着冷冷清清,跟没这事儿一样,赵匪心里就忍不住打起了鼓。 ——别是糟老头儿骗他的吧?人楚家根本没那事儿?
第4章 采风来客? 大家都说,人越长大,胆子就越小。 小的时候赵匪是天不怕地不怕,马蜂窝都敢去捅的主儿,到中二少年时期,更是遇到什么事儿都不服就干。 要不是有楚欣在他脖子上拴了根绳儿,赵匪怕是得成为少管所长住居民。 就这样磕磕绊绊,到了懂爱情的时候,他就把窝边草给祸害了。 男人有了牵绊,就有了责任感。 赵匪在高二的时候为了跟楚欣考到一个城市的大学,收敛了一身扎人的刺儿,埋头老老实实没日没夜地学习,终于超常发挥,不仅跟楚欣考到了一座城市,还考到了一所学校。 想到马上就能开启校园甜蜜恋爱生活,那会儿赵匪真是睡着了都是笑着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开端,真像是飞在云端的。 可惜后来还没等他们离开这座滞留在落后风气中的小村子…… 赵匪低头用脚碾了碾青石板缝隙里长出来的草,等碾得只剩一丛草根了,这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又搓了搓脸,转身回头准备去敲响大门。 谁知他双手还搓着脸呢,一转身就对上了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大门、正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老巫婆。 双手往中间使力,以至于眼睛扭曲嘴巴嘟起的赵匪:“……” 忙把手放下来,赵匪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楚姨,在家呢?” 楚玲安静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退后一步,侧身沙哑着声音说:“刚好家里来了客人,你进来帮忙安顿。” 客人? 赵匪惊诧。 别说他们村就是个连绵群山深处的一个小旮旯地儿,就算是在颇为繁华的地方,全村人家里都有客人了,楚家大院也不能有啊。 可现在楚欣他妈却说家里来客人了,看样子还是不太熟的那种。 ——要不然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让他去安顿客人。 楚家来的客人确实不是什么亲戚朋友类的,完全就是陌生人。 还是十好几个,有男有女,年纪最大的四十出头,满脸苦瓜相,年纪最小的看起来像个初中生。 这些人说是来这边采风的,却没人带工具,连个背包都没有,一个个瞧着神色也奇奇怪怪的,总之看见这群人的第一眼,赵匪就泛起了嘀咕,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群人来得古怪。 “要不然,把他们安排到村里头去?在这边楚姨您一个人也不好招待他们吧。”赵匪试图把人弄走。楚家就剩楚姨一个人了,院子还在偏僻的山坳里,万一这些人起个歹心...... 身为当事人的楚玲却不赞同,只是掀开眼皮子冷淡地看了赵匪一眼,淡淡叮嘱:“把他们安排到东厢房。” 顿了顿,又补充:“他们的一日三餐,你送过去。” 赵匪:“???”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楚玲交代完就转身脚步轻飘飘离开了,临走前说了一句:“他们听说我们家要办喜事,决定留下来参加完婚宴再走。” 赵匪:“哦知道了。” 未来丈母娘的决定,他还能说什么呢。 挠头目送未来丈母娘进了屋,赵匪这才转身看向这群哪哪都奇怪的“客人”。 从刚才他跟楚姨在门口说话开始,这些人就探头探脑地在那里张望,时不时还嘀嘀咕咕些什么,赵匪对这些人天然就生出不喜,不过到底是成年人了,面子上还是得装一装,于是双手揣裤兜地走过去,笑着招呼他们:“你们好,楚姨说让我带你们去东厢房安顿下来,跟我来吧。” 说话的时候特意清点了一下人头。 嗯,有十三个人,不管怎么样,这些也算是他和楚欣的婚礼客人了。如此想着,赵匪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诚,“咱们这里蚊虫有点多,一会儿我给你们送瓶花露水过来,要蚊香吗?” 这接地气的话题,让刚进来副本的新人一愣,恍惚中有种他们根本没死,也没进什么所谓的主神空间,而是真的仅仅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暂时停留几天。 这么一愣,看起来就傻兮兮的,久久不回应,惹得赵匪皱眉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 还是其中看起来比较镇定的五个人主动接了话。 短发高瘦女笑了笑:“要的,谢谢,刚才过来的时候路上就被山蚊子咬惨了,抓了几下就起红疙瘩了。” 小辫儿高个男也点头:“谢了兄弟,要是你不说,我们还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来这里借宿就已经挺不好意思的了。” 气氛缓和下来,另外三个人也陆续加入闲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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