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鱼……真是小师弟毒死的?” 有人回:“错不了,玄清晚上起来上厕所,说他模模糊糊看到这塘前面立了个影子,当时他也睡迷糊了,好像是打了招呼但那人没理他,他也没在意就回房继续睡了,早上起来一看,呵,这鱼就这样了……” 南枫顺着他们的话往后看,背后的塘里,原先悠游自在的鱼群大半都翻起了肚皮。 饶是知道这里是幻阵,众人心里还是窜起一股凉意,姜活凑近一看,脸色顿时比刷锅水还难:“毒死的。” 夏无名厌恶地皱眉:“噫……谁那么恶毒!” 一群师兄弟在门外七嘴八舌,唯有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没有说话,赫然就是当年的玄信,只是少年人长开了,有了英俊硬朗的轮廓。 他皱着眉头想推门而入,被齐方远喝止,玄信一扯衣袍下摆跪在门前说:“是徒儿未曾照顾好师弟,徒儿甘愿一同受罚。” 周围的师兄弟不解,纷纷为他开脱,说这不关大师兄的事。 屋里玄为的声音徒然拔高,还带着些微的颤抖:“他们……他们说我是外族!是灾相!就是因为不祥我爹我娘才不要我的!” 齐方远回:“他们做错了,你可以告诉为师或者玄信,鱼是无辜的。” 玄为小小的身影倔强地跪在那儿:“鱼是他们养的!不无辜!” 就像他母妃,像府里其他人骂他的一样,因为他是他娘生的孩子,因为他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他也是妖怪,不无辜。 齐方远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为你取这‘为’字?” 玄为停了一会儿答:“徒儿不知。” 齐方远:“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无为便是为,无事当作事,无味即有味,你这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齐方远的话玄为听得一知半解,碍于师父的威压,他没再回嘴。 夏无名叼着草根蹲在石凳上翻白眼:“这老头还挺迂腐,叽叽歪歪说半天,我屁都没听明白,只知道他说冤冤相报不好,为什么不好?我觉得挺好,咱们现在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了就不了你管得着!” 姜活“噗嗤”笑起来,倒是让现场气氛没那么沉闷了。 “所以你不修道,你也修不了道。” 夏无名不屑:“那怎么说话的呢,我说不定还和这老头有点血缘关系呢,你们忘了?我是有天分的!再说了,修道有什么好,吃吃喝喝不老不死,多快活,你说是不是南老板?” 南枫并不搭理他,兀自跟着玄为往他屋里走,但到门口他们一行人就进不去了,好像有道无形的屏障把他们拦在外面。 好在幻阵里的时间流速飞快,白天到黑夜也不过须臾之间。 打那天后,玄为和其他师兄弟的交集就更少了,屋外人来人往,众人说说笑笑的,吃饭上课训练玩耍都有个伴,唯独玄为一人孤零零的。 傅景峦挑了院里一处石桌石椅,刚好够他们四人围坐,他问南枫:“累不累?” 南枫撇嘴:“你当我泥做的么?” 傅景峦无奈:“你三月一次溯期,和泥也没什么分别。” 夏无名半边脸趴在石桌上百无聊赖:“溯期是什么?” 傅景峦:“大概就是休整期。” 姜活补充:“简单说就是他隔三个月就要去树里充个电。” “这么虚?!”夏无名口无遮拦,被南枫一记眼刀劈得没了声。 南枫觉得奇怪,他溯期的事情也没和任何人提过,怎么一屋子都知道了? 这么想着,他瞄到傅景峦外套口袋里露出一小撮很眼熟的……毛。 南枫冷笑着捏着毛提溜出来,阿泥团子在他手里瑟瑟发抖。 南枫:“让你看家?” 阿泥:“嘤嘤嘤。” 南枫:“还偷跑?” 阿泥:“嘤嘤嘤。” 南枫:“说话!” 傅景峦按住南枫手说:“他在屋里闷,要跟着来我就答应了,何况,我觉得他也是担心你。” 南枫气冲冲把阿泥摆在石桌中间,沉默地盯着他。 两两相顾无言, 阿泥从毛茸茸的身体里露出两只眼睛偷窥,看到南枫的表情吓得又缩了回去。 夏无名赶紧打圆场:“算啦,有你们几个在,孩子跟着就跟着呗,能有啥危险,再说了,他好歹是个妖吧,那我还是个人呢!怎么没人心疼我?!” 他说完其余几个人都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道理南枫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更不能让阿泥跟来冒这个险,他跟了自己那么久,他宁愿这孩子一生只懂得吃吃喝喝,无忧无虑。 傅景峦不知想到什么补了一句:“你不能……每次都把别人推开。” 南枫瞥了他一眼,觉得他话里有话,这时厨房里有人气恼地说:“大师兄对他这么好,这小……东西还不知感恩!今晚别给他留饭了!” 另有一个声音迟疑:“这……这样不好吧,让大师兄知道该说我们了。” “呸,大师兄大师兄,就是大师兄人太好了,对他百般照顾,他呢?再说了,大师兄不是出门了嘛,他知道什么呀,你不说我不说,两个月之后他和师父从山下回来这事儿早过去了,放心吧!” 从庭院角度看去,厨房两人把几盆香喷喷的菜往泔水桶里一倒,幸灾乐祸地扬长而去。 连阿泥都看不过去了,愤愤说:“他们不给人吃饭呀!真是坏东西!” 南枫斜眼看他:“嗯,一口吃的就能收买你。” 阿泥又往傅景峦这里挪了几寸,把屁股对着南枫。 南枫:“……” 那晚,玄为到厨房转了一圈,除了发霉的馒头什么都没找到。 他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把馒头掰碎了,和着生水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南枫似乎看到他眼底红了一瞬,再抬起来的时候,又看不见了。 吃完馒头,他拍干净身上的碎屑回房,关门的瞬间,一丝阴影从门上掠过。 夏无名愣愣地说:“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第二天观里有很多人开始上吐下泻,严重的甚至高烧不退开始说胡话,一查居然在米饭里发现了符灰,大概是混在煮米水里一起下锅的。 巧的是,道观两人一组轮值做饭,一组做三天。 这回做饭的刚好还是昨晚说话的二人,但他们大喊冤枉,说自己买的都是新鲜菜,用的水也绝对没有问题,而且昨天分明下锅煮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上桌就变样了。 玄为透过门缝把外面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那会儿也没有监控,没人能猜到这混在米饭里的符水竟然会和那个从不出房门的小师弟有关系。 傅景峦盯着玄为的脸:“他尝到一次甜头,就会觉得报复有用,就会处心积虑顺着这条道走下去。” 果然,事有其一便有其二,等一年过去齐方远回来的时候,玄为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他弄死了报信的鸟,因为它太吵;做陷阱弄断了师弟的腿,还打翻了庭院中间的炼丹炉,因为别人碰得,只有他碰不得。 来齐方远屋里告状的人排了长队,玄为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全认了,地上躺着被他掐死的信鸽。 他只说:“是我做的!” 然后又问:“玄信呢?” 他不通别人一样叫师兄,张口闭口就是玄信,以前总被玄信本人说没规矩,时间久了也就由着他去了。 往年到这时候玄信该来了,今年却只有师父一个人。 齐方远不愿细说,只回他:“山下有事,要耽搁几天。” 玄为猛一抬头:”什么事?” 齐方远意味深长地说:“喜事。” 玄为一震。 他很讨厌这两个字,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的喜事,与他素来没有干系,是玄信的就更不行。 不是说好要照顾他的么?他怎么一年都见不上几回,自己就有了喜事?! 玄为两眼通红,抓着衣摆颤抖。 “什么喜事?” 齐方远沉默了。 玄为又问了两次,旁边有师弟憋不住了,冲他喊:“还能什么喜事?娶老婆呗!真笨!” 玄为觉得自己心口像是有把火,轰得一下烧起来,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嘶哑着问:“真的?” 那小师弟指着鸟回:“什么真的假的,大师兄自己传信回来的!鸟不是被你掐死了吗!” 信鸽的脚上绑了个小竹筒,里面有张字条是玄为没发现的,这会儿才被拉出来看见。 原来是玄信自己亲口说的,这鸟是白云间的报信鸽,每天有专人饲养,玄信这么传讯过来,是要说与所有人,独独不告诉他! 玄为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哈掐得好!!好好好!” 他一连三个好像是已经疯了,把屋里其他人吓得不轻,齐方远大喝一声:”孽徒!” 玄为又是一震,看向他师父的眼里满是泪水。 南枫他们四个靠在门边上,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邻居。 “这玄为——是喜欢他师兄?”夏无名百思不得其解:“但我明明记得在大宅子里,他喜欢的是那什么梦?” 傅景峦指指字条:“你再看仔细。” 这字条上面大部分字迹都被水渍晕开了,看不真切,唯一能识别的就只有“溪梦”二字,还有隐隐约约的“囍”字。 夏无名瞠目结舌:“他大师兄要娶……你等等我乱了让我缕缕,不是,这孩子也太倒霉了,他喜欢的第二个人和他喜欢的第一个人在一起了,这他么简直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 傅景峦摇头:“他也未必就是喜欢。” 夏无名:“那是什么?变态吗?” 玄为依然跪在地上痴笑,笑到发癫发狂,别人只当他是一时想不开,就再没有人愿意管他,南枫盯着他脸半晌,突然往虚空的地方看了一眼,悠悠说:“你离开我,你就得死。” 夏无名被吓得一哆嗦,往姜活身上贴。 姜活一脚踩他脚背上,痛得太子爷龇牙咧嘴。
第26章 26 窥视 至此之后,齐方远就很少下山了,他把玄为关在屋里,不许他和其他师兄弟一起上课一起练功,甚至都不许他出门。 阵里的时间好像和之前一样,又静止下来。 但既然幻阵没破,就表示这事儿还没结束。 南枫推了一下玄为的门,发现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直接进去了,可能是齐方远在门上加了封印,故意把玄为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他们想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又不敢像之前那样直接破,怕把阵毁了,线索就别彻底断了。 “一定有什么破界的方法,比如有关联的东西或者人?”姜活在庭院里翻翻找找,试图找一些有联系的物件出来。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2 首页 上一页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