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梦吗?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周雾起身时,脚腕传来的微弱疼痛感。 脸色缓缓变得惨白,烈日下,从脚底生出的凉意。 扒在扶手上的手指止不住地小幅度哆嗦。 “丁哥,你刚刚一直站着晒太阳?”说完这话,周雾才察觉自己嗓子干哑得不像话,说出来的话都变了声音。 丁诚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看起来痞痞的,他摇头:“刚刚在里面喝茶呢,客家茶味道很特殊,老何让我给你送一杯,暖身子,你太虚了,你看你眼下的青,等回台里,那群姐姐们不得把我们撕了,说我们没好好照顾你。” 周雾接过热茶,在丁诚的唠叨下,感到出乎意料的心安:“是我缺少运动,等回去我就报游泳班。” “很好,游泳这项运动增强了耐力,还不伤膝盖,你别看老何走路健步如飞,一到下雨,他的膝盖就痛,还得用保暖的膝盖护膝,这是当年不当运动导致的。” 周雾伸头看了一眼,何海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是隐隐能感觉到他有一条腿似乎没那么用力着地,稍稍弯曲着。 一来一回聊着天,周雾高度敏感的精神渐渐放轻松了下来,很快,午休时间过去,投入到下午的拍摄工作。 午后的工作很琐碎,因为筹备阶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工程量十分庞大,村里分工很分散,摄像机跟着,摄像机跟着周雾左跑跑右跑跑,素材积累得差不多时,天黑下来。 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慢慢地走回宅院。 周雾在中厅搬了一把小凳子,蹲坐在火盆边上,暗黄色的火光打在脸上,鼻梁的阴影忽明忽暗。 外头天空中升起了一轮圆圆的月亮。月光从镂空的侧窗洒落进来,青白的地面腻着一片银灰色。 周雾的思绪回到了中午的那怪异梦中。 真的是梦吗? 他反复地思索着,回忆时,忍不住更加靠近火盆,以寻求一点点安慰。 但除了周雾脚腕微弱的疼痛,他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那个梦是真实的。 他记得最后模糊的记忆里,他的脚踝像是被一股风束住,那感觉像是……人手。 所以他才会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前方脱口而出,你是谁。 这和他所认知的唯物主义世界不同,颠覆了所有。 如果不是梦,那…… 不敢再继续细想,他双手十指紧扣拢在胸前,缩成了一团,像是刺猬抵御外敌般。 吴尧吃饱喝足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蜷成球体的周雾,他凑了过来:“兄弟,你不对劲,怎么了?” 其实吴尧这人心眼特别大,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雾有什么异常,他不过就是随便问问。 然而周雾的反应却十分激烈,甚至抬高声调:“我、我哪里不对劲了?” 吴尧反倒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了?出啥事了?” 周雾这才反应过来,吴尧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冷静下来的周雾摇摇头,“没啥,就是最近挺累的,有点疲了。” 吴尧比自己更害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他,可能会给他带来没必要的烦恼。 周雾小时候听说过,心眼大的无知者反而可以避开这些奇怪东西,所以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吴尧坐了下来,递了一根烟给周雾,周雾摆摆手,却突然改变主意,接了下来。 吴尧说:“抽根烟缓缓,薄荷味的,烟味不重。” 给周雾点燃,吴尧继续说:“其实一般没这么累,这次是意外。平日也就走街串巷,我看你可顺眼了,你可别回去就辞职。” 周雾看着他:“为啥你觉得我会辞职。” 吴尧:“像你这种小鲜肉,都怕吃苦,就算你不怕,我这种旁观的也心疼,你呢,虽然不娇气,但一看就是从小锦衣玉食。” 吴尧猜错了,周雾从小就是在乡下长大,小时候逗过蛐蛐,采过野果,那时候上树扒鸟他可是一把好手。 周雾猛地吸了一口薄荷味的烟,刚想细细品尝烟的滋味,立刻弓起身子狂咳起来。 他压根就不会抽。 吴尧猛拍他的背,让他悠着点。 “我说你连烟都没抽过啊?” 周雾眼睛湿润,可怜巴巴地:“嗯……” 吴尧:“啧啧,你可真是个乖宝宝。” 周雾虽然不会抽烟,但他看着别人吸烟一脸轻松自在遨游天际的享受表情,就十分想试试,来疏解一下紧张的神经。 可事实上,这除了让他嗓子变痒之外,感觉不到任何愉悦。 他碾灭烟,扔进旁边的小瓷碗烟灰缸中。外头传来了一些脚步声,门被推开,村长带着几人,送来了什么东西。 几个壮汉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金色金属镶边,通体红木所制,十分有分量,放到地下时,发出了很沉重的闷声。 “这是伴郎礼服。”村长笑着让人打开箱子。 “啪嗒”,箱子的锁头被打开,锁头看起来有些年头,上面的纹饰现实某种古老的神兽。 周雾往里一瞧,一件深红金丝绣样的复古喜服安静地躺在正中央。 它袖口上绣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凑近看,似乎是一圈的祥云纹,可细究起来,又不太像。 胸口上有一大片的图案,针脚整整齐齐,经过辨认,图案是仙鹤祥云。 但是在仙鹤身边一圈的花卉图案,一团一团用深红色的绣线,围绕在仙鹤周围,品种不详。 吴尧有点疑惑:“这做工也太精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雾雾结婚呢。” 说到这里,吴尧立刻想起自己曾经说过“压寨夫婿”,抬起头来眯着眼盯着村长看。 周雾被他这话说得也有点怀疑起来,同样疑惑地看向村长,吴尧憋不住话,忍不住道:“赵村长,听说您家里正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村长听到他的话,脸色扭曲了一下,赶紧撇清自己:“俺女儿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她没在村里,去外地念大学咯。” 看村长那快速撇清的态度,两人不再怀疑。 周雾将那礼服拿到手里,入手很是冰凉,料子滑腻,他没想到分量这么沉,整个从箱子里拿到手中时,一时没有防备,竟然差点站不稳。 “这得有多少斤?”周雾问。 村里的人说他们不知道,没称过,吴尧上手了,说怎么也有三四十斤吧,这人穿着得多累。 这么沉的分量全来自上头绣了金线,以及这布料的厚度。 大红箱子抬进了周雾住的房间,放好箱子,村长准备走,周雾拉住村长,想问他墙上那幅画的事儿,转头去看那面墙时,愣住。 那画不见了。 被拉住的村长不明所以,周雾要说的话憋在嘴边,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送他和吴尧离开。 吴尧走的时候让周雾好好泡个澡,睡个好觉,要是一个人睡觉空虚寂寞冷可以来找他。 周雾笑着骂他不要脸。 走出门外的吴尧突然又回了头,扫了一眼周雾的房间,嘿嘿笑:“我总觉得你这个房间怪怪的,全是红色,整得跟洞房似的,你要穿上那伴郎服,坐在床上,盖个盖头,就像是等着老公的小娘子。” 周雾的笑容凝在脸上,吴尧以为周雾肯定会对他来一个大鹏展翅,转身一溜烟跑了,并没有发现周雾的脸色。 人一走,房间就静悄悄,周雾拿出手机一边播放新闻联播,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 他先把外套挂了起来,然后脱掉毛衣,走到浴盆前,等水放得差不多,脱掉裤子爬了进去。 温暖的水让他感到无比舒适,发出一声轻叹。 在水中沉浮的他,不自觉抱住自己的双腿,当他低头时,目光扫到了自己的脚背。 即使在冒着热气温热的浴盆中,周雾手心和额头上的汗,也在一瞬间冒了出来。 脚腕上有一圈青色的掐痕,脚背上甚至到脚趾上,竟然有点点细密的不规则痕迹。 就像是…… 就像是出现在自己肩头以及背部上的淤青。 指尖轻轻去摁压,此时此刻有一种明显的疼痛感,他抬起双脚,看见脚踝上的一个指印。 周雾自己是没办法圈住自己的脚腕,可那指印是绕着脚踝一圈的。 一个想法冒出来,“他”的手指很长。 周雾惊觉,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手指?指印?他? 但……唯有中午那个梦里,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圈着自己的脚腕。 “他”是谁? 周雾紧紧咬着牙,密密麻麻的恐惧感从脚底窜升,散入四肢五骸,甚至指尖酥麻,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哗啦一声,周雾从浴盆里站了起来,他费了好大劲儿撑着边沿爬出来。 因为害怕,掉了几次浴巾,擦干后,套了自己的睡衣和外套就往外走去。 步伐很快,可他才走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僵硬着脖子歪着头去看——— 那幅画又出现了。 白纱的起伏在顶灯的光线下影影绰绰,不知风从哪里来,把白纱刮了起来,虽然很快就落了下来,可周雾却看得清清楚楚。 站立在原地停顿了几秒,周雾毫不犹豫转头,要开门离开房间。 门,打不开了。 发白的指节扣住门框,死命地掰扯,周雾觉得自己或许被恐惧激出了泪水。 嘎吱一声,门竟然打开了。 大约是周雾自己太紧张了,才导致两手用力的方向不同,没打开门。 门一打开,周雾就往吴尧的房间走去,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是正常的速度,但是却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人在追赶。 当周雾去敲他的门时,房内什么反应也没有。向里看去,一点光线也没有,周雾又向前走了一段,发现大家的房间都没有灯。 前方便是走廊,顺着走廊往前看,一片灰暗,再回过神时,周雾发现,自己已经陷入到黑暗之中。 周围,一片死寂。 慌忙扫视四周,唯一有光亮的地方,便只有周雾的房间,被黑暗包裹着的周雾仅用三秒去思考,便迈出往回走的步伐。 双叶门打开了一扇,光线从里面散了出来,周雾隔着几步远望向房内,房内一切都很正常。 当他探头,再抬起头去看那幅画是否还在时,一双眸子与他四目相对。 周雾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上衣很大,在黑暗中袒露出没有穿鞋的白皙脚背,好像在空气中会发光似的。 因为紧张、恐惧和快速的跑动,胸膛上下急促起伏,嘴比平日张开得大,嘴里冒着白色的雾气。 锁骨凹陷下去的一片形成小块的阴影,脖颈染上一层急促呼吸后的粉色,眼角还噙着因恐惧而刺激出的泪花,红红的。 那双黑色眼珠转动了。 仿佛自上而下地将周雾整个人打量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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