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向前一步,朝夏琛微微鞠躬:“殿下好,我是希。我这趟来主要是保护雄主,请不要太在意我。” “行了,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这么客套不是显得生疏了?”陈凯星笑着插进来,“都别站着了,坐吧。我带了点水果,已经拿去让他们洗了,马上端上来,咱们边吃边聊。” 如此,众虫纷纷落座,卡洛执意要和夏琛坐在一起,陈凯星和他的部下坐得稍远一些,一张圆桌坐了八九分满,会议室后方的长椅区域也陆陆续续坐满了虫。夏琛朝季瑾打了个眼色,雌虫会意,上前打开播放设备,将他们准备好的影片放出来:“这是我们专门为这次会议准备的特制版,内容五个半小时,请大家耐心一些。餐食我们有准备,会在饭点准时送达。” 他调暗了灯光,待到影片拉开序幕,再坐回夏琛身旁,在心里默背自己的演讲稿。此前夏琛便已和他说过,他有意让季瑾负责同帝国这边的交涉,但是一上来就是三元首会面,对于季瑾来说压力并不小。 他疑惑自己是否能像夏琛,甚至米兰一般游刃有余。他对此并不自信,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夏琛这是在给他机会,一个真正站在台面上的机会,他会成为夏琛的“合伙虫”,而不是亲王殿下的雌君、附庸,一个离开夏琛就什么都不是副官。 这是季瑾必须去做的事,正如廖西那天晚上同他所说,这场灾祸因他而起,要是此行解决不了,不仅会成为压在他心头一辈子的石头,更是他和夏琛复合路上的最大阻碍。米兰已经用惨痛的教训告诉他夏琛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雄虫坚忍不拔的意志,他想要和夏琛在一起,就得把雄虫想要的生活捧到他面前才行。 他知道夏琛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也从中隐隐窥见自己希望的曙光。那个梦想中雌虫和雄虫平等和乐的世界终究是不存在的乌托邦,他不知道夏琛要走的这条路是否正确,但他确信这是一次伟大的尝试,不管这条路最后通向何方,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曾经季瑾立誓要当那个在荒芜土地上种满鲜花的虫,却将战火引向整座花园。他的梦想虚浮于万里高空,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吹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他的灵魂只余徒劳的嘶吼,就连恨意也只是一团可笑的火苗,这个模样的他,又如何支撑起那样宏伟的理想。 政治不是理想者的游戏,而是一场跨越阶级和性别的头脑博弈。当这些全帝国最聪明的大脑共同开启这场大逃杀游戏,他要做的不是用宣言去洗脑、用暴力去征服,而是要比任何一位玩家都更聪明。 更聪明,更沉着,更冷静。 影片已经放映到季瑾他们第一次去养殖所,电子眼被藏在季瑾的袖口处,拍摄出来的画面极其模糊,此起彼伏的辱骂和惨叫倒是清晰地回荡在偌大的会议室中。卡洛看起来要哭了,死死抓着夏琛的胳膊不放,室内的其他雌虫们彼此间窃窃私语,显然也大为震撼。 “那个时空竟然是这样。” “看起来不错,我们也能搞吗?” “雄虫随便睡,哎呀妈呀,想想都爽飞了。” “嚯,你说要是真那么爽,他们还来我们的时空干嘛?” “我怎么感觉这几个雄虫都跟快要死了似的,你仔细看,那手都发紫了,血氧供不上吧。” “看着是没什么活力。” “这么搞不长久啊。” “琛啊,你说他们不会把咱俩那啥了吧!我好害怕,我就不该答应陛下来这一趟!” “雄主不用担心,我一定保护好您。” “我怕你第一个动手!” “……起开,抓疼我了。” “我怕嘛……” 杂乱的议论涌入季瑾的耳朵,雌虫将这些声音仔细筛选,试图找到属于陈凯星的声线。卡洛和洛伦佐如何看待天伽,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无力反抗的首都星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他在乎的只有陈凯星的态度,要么是在今天的会议室,要么是在明天的战场上,他和陈凯星势必要决出胜负,胜者将接管首都星,将四分五裂的帝国重新拼凑出一个整体。 陈凯星没说话,他的双唇抿得很紧,那双狐狸似的眼睛也不咕噜噜地转了,寸步不离地盯着闪烁的画面看。一旁的副官悄摸地用胳膊肘杵他,雌虫眉头一皱,还偏头飞给他一个凌厉的眼刀。 季瑾想,他看进去了,这是好事。从收到自己的那封信起,陈凯星能意识到米兰领导这场起义的目的并非他说的那般伟大而纯粹,但恐怕他也未曾料到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 他和自己一样,被米兰用甜言蜜语描绘出来的完美世界所迷惑,一头扎进狂啸而来的深渊之中,落入筹谋者的股掌之间。但是这并不能说是陈凯星的错,因为米兰实在过于理解他的贪婪和欲望,每只虫生来都有弱点,而陈凯星的弱点和他的优势一样格外明显。 季瑾想,恐怕陈凯星已经意识到这场谎言的规模有多么宏大。 画面已经演到夏琛在他们租住的简陋客厅里讲解米兰生平的画面,米兰的脸一露出来,除了陈凯星以外的其他虫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季瑾坐得不动如山,坦然接受来自各方面的审视,他再也不能躲在夏琛背后了,逃避没有任何用处,他早晚都要站出来,将残破的帝国收拾干净。 等到影片播放到他们去赌场敲竹杠,喧嚣的室内重新归于平静。显然相比枯燥无味的种田生活,还是紧张刺激的德州扑克更能引发观影兴致,而后续骤然加速的节奏更是让情节变得跌宕起伏,从他们离开砂石镇去堵截安塞尔,到参观萧竹的实验基地,再到偷渡首都星,意外撞见米兰,急中生智和皇后交涉,最后双方达成协议,他们带着拯救两个帝国的使命返回首都星。 季瑾学着夏琛的模样,表面上安然稳坐,用余光观察众虫的反应。片子看起来效果得还算成功,没白费他们后来补拍剧情的辛苦,尤其是夏琛为了瘦回去不知道受了多少罪,穿个灰扑扑的麻布衣服袖口都漏风。参与这场会议的都是最顶尖的智囊团, 卡洛在工程学界,尤其是武器学方面的成就完全不亚于夏琛从前在军部的地位,然而此虫对政治一窍不通,完全是看了个热闹,抓着夏琛大呼小叫:“这都是真的吗?你怎么被欺负得这么惨啊。” 夏琛无奈道:“还不是为了救你,你当我是去旅游的?” 他悲楚辛酸的语气进一步加重了影片的真实性,不少雌虫都对他投以钦佩的目光,只有陈凯星不为所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瑾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他们今天来这一趟,就是要趁热打铁,在陈凯星尚且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逼他点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陈凯星再想后悔也扑腾不出水花了。 他先一步起身,语化成刃,直逼陈凯星:“我们和天伽已经达成了初步协议,不知道陈将军意下如何?” 陈凯星和属下耳语几句,看起来没有因为看完了“真相”而受到什么影响,直截了当地质疑道:“首先我要确认一个问题,我该怎么相信你们约我会面是真的为了拯救帝国,还是与米兰沆瀣一气,出演了这个片子蒙蔽于我?” 季瑾心道这个问题在他的参考答案上,夏琛专门教过他,回答的时候表情一定要夸张,仿佛对方问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语气呢要高高在上,这样能最大化给对方心理压力,营造出一种“优势在我”的感觉。 “米兰发动这场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帝国的雄虫全都带走,如果我们跟他达成交易,今天就不会主动邀请将军坐在这里,而是直接开打了。第一军团的雌虫都是我们的同胞兄弟,未来帝国的建设也少不了他们,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没有必要再增加多余的损失了,您觉得呢?” 陈凯星冷哼:“我看你们不见得打得过第一军团。” 季瑾微笑:“今时不同往日。天伽虽然困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领先我们三百年的军用科技,武器设备远比第一军团先进。若非我们没有自信,也不会来跟将军谈这件事,还是说将军手里也有暗牌,自信可以就此将天伽驱逐回那个时空?” 他如此说,就是要提醒陈凯星,目前双方战力相当,他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陈凯星是一个纯粹的投机主义者,他从一开始就打的就不是当皇帝的算盘,否则当初米兰起事时也不会甘愿将首领的名头拱手相让。如果将庞大的帝国类比成一块硕大美味的蜜糖蛋糕,与天伽开打,他有五成的几率独吞蛋糕,有另外五成的几率一无所有,若是与天伽和谈,这块蛋糕将稳定有他的一块,从整体的期望来看两者的差距并不大,出于投机考虑,陈凯星极有可能奋力一搏。 所以季瑾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陈凯星相信如果两军对打,第一军团将天伽全部吃下,入主首都星的概率不到五成,只有四成甚至更低。只要陈凯星笃定开打的风险大于收益,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天伽合作。 季瑾越是表现得风轻云淡,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陈凯星心里越犯嘀咕,拿不准他背后是不是真藏有什么绝世大杀器。虽然这几年他和米兰打得不分上下,但第一军团毕竟是从军部脱离出来的,兵力和装备实打实地摆在纸面上,而天伽背后是一整个帝国和领先三百年的科技,倘若真把米兰逼到绝境,这一打起来,他恐怕占不到什么好。 笑容在他脸上彻底凝固了,陈凯星抬手招呼他的副官起身,对季瑾道:“我们需要回去商量一下,三日后再议,如何?” “三日后这部片子将全域播送,这是天伽的加密广播技术,帝国目前还没有研究出来,也没有办法阻断。”季瑾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朝他粲然笑道,“帝国的民众必须知道真相,天伽的暴政绝不会在帝国复现。将军若是在此之前愿意发声,便是识破米兰阴谋,挽救帝国于危难之中的头等功臣,即使是千百年后,也是要进英虫殿供奉的。这等功绩,封王进爵,统帅军部也理所应当,元帅和卡洛院长觉得呢?” 卡洛连声道:“我看行,我看行!” “你少在这里给我画饼,果然和米兰那狗东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陈凯星笑骂,“我倒是挺好奇的,你就这么铁了心要给林思源当走狗,不考虑一下跟我干?我看米兰这个雌虫为尊的世界挺有搞头,咱们有什么不能搞的?” 一直作壁上观的夏琛轻飘飘地开口了:“林思源是我兄长,我不捧他做皇帝,难道捧你不成?” 陈凯星方才想起原来还有一尊神在这儿杵着呢,当着夏琛的面挖墙脚,他能挖动才是奇了怪。 “输给米兰我不甘心,栽在你手上,倒是能接受。” 他最后朝夏琛笑了笑,带着第一军团的虫翩然离去。夏琛目送他离开,身旁的卡洛立刻扑上来,作势要解他的扣子:“让我看看你瘦成啥样了,天呐,你怎么能过得这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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