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种叫他崩溃的感觉终于散去,他才颤颤巍巍地擦去了嘴角的唾液,开始反复回忆这两周里汪明哲的种种不对劲。 但他一想到那唯一对自己好的青年可能是什么东西假扮的,还要假惺惺地说“我信任你”这种话,他的胃就又一阵阵地痉.挛,根本没法好好思考。 最后池昱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攥紧口袋里汪明哲的手机,打算回到地面好好质问他。 不过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手电筒的光圈落在了身后男人惨白的笑脸上。 !! 池昱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差点就一脚踩上那颗头颅而再次跌坐回地面。 电筒的光源在黑暗中瞎晃了一通,直到池昱稳住了心态,这才重新固定在青年的身上。 他的头发因不知哪来的静电而根根立起,整张脸都毫无血色,但嘴唇却艳红的像抹了血,绽开着诡异的弧度冲池昱幽幽地笑。 “你……”池昱瞳孔地震,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不敢动弹,连那上头都是腐朽掉的血渍都顾不上。 汪明哲没说话,他看到池昱的手塞进了口袋,那副哆哆嗦嗦的样子显然是在摸索自己防身用的匕首。 于是他也将手伸进自己的衣服,一边向池昱靠近一边无声地笑。 “滚远点啊!”厌恶与别人太过亲近的少年下意识地低吼,像只红着眼睛同人类呲牙的小狗。 他有种即将被怪物吞入口中的不安,池昱猛然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向着汪明哲的面门挥去。 但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接住了。 他的力气极大,紧紧地捉着池昱的手腕,任他如何用劲都无法挣脱,直到剧痛扭曲了少年的五指,让他被迫丢掉了那把唯一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匕首。 “……”池昱的呼吸已经完全乱了套,瞳孔也缩成了针眼点儿的大小。 死亡的恐惧头一次如此强烈地席卷而来,就像是铺天盖地的海啸,逐渐吞没他的视野他的理智,让他完全丧失了继续思考的能力。 但汪明哲仅仅只是按住了他的腕骨,在池昱惊恐的注目下,他一点点地用指尖勾开了他紧绷着的五指。 用劲过猛让池昱的手背上冒出了绀青色的血管,清晰的脉络一直延伸到无法看见的袖口深处。 两人之间毫无对话,唯有掌心里的温度是清晰的。 汪明哲的手指冰凉无比,他轻轻勾勒着池昱的掌纹,然后像是要给予他什么一般,他展开他已经脱力的手掌,将一枚更加冰凉的金属物递交了过去。 按在手腕上的五指松开,池昱的肌肤留下了一片狰狞的红色。 但他来不及在意,只是怔然地望着掌心中那枚亮银色的钥匙,它与开启金属门的钥匙板绝不适配。 “这个钥匙是……”池昱错愕地望着眼前的青年。 对方依然不说话,但他忽然晃悠悠地起身,就像是体内的血液被加热爆炸一般,汪明哲整个人都开始变形膨胀。 手电筒的光芒下,青年的手脚变得细长浮夸,身体也逐渐拉到了几米多长,最后竟化作了那只竹节虫怪物的样子! 在池昱惊恐的注目下,它依然沉默,只是倏然转过身,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慢慢地走。 逼仄的地下迷宫里,怪物只能苟着身子往前蠕动,并且时不时地会回头与池昱对视,好像在催促他快点跟上自己。 意识到对方是在给他带路,还处于茫然中的池昱跌跌撞撞地捡起了自己被丢掉的匕首,带着迟疑地跟了上去。 地方不大,但怪物的移动速度却意外很快,池昱需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这不会攻击他的竹节虫。 他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而且虽然形态不同,但他在这只竹节虫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软泥怪一样的友好。 现在他已经大概能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了。 汪明哲这个玩家确实存在没错,但在他为了解救其他人而选择引开怪物时,他就在走廊尽头处的迷宫口被怪物给杀了。 怪物夺舍他的方式池昱并不清楚,不过汪明哲的“皮套”确实被这竹节虫取走了,并且在他死后,怪物就一直以他的模样混居在玩家中。 池昱其实很早就察觉到异样了。 在当初他为了找汪明哲而进入迷宫时,他就一度费解过,为什么汪明哲之前死活都钻不进来的缝隙,如今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出入。 以及他的透视能力,他最开始时就清晰地告知过池昱,他根本无法看到坟墓底下的东西,但那个“汪明哲”却可以。 现在地下室里汪明哲的尸体铁证如山,他再也无法用摆烂的态度去无视自己内心因察觉到异样而堆积起来的不安了。 且最大的问题是……如果之前的汪明哲一直都是怪物所变,那么那些温柔的举措,亦或是他为了平息众人的怒火而挨打的选择,以及种种只有汪明哲本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应该作何解释? 凭这些怪物的智商是能模仿人类到这种地步的么? 不,这不是模仿,除却那些小纰漏,这根本就是他们本人。 想到这里时,池昱无神的双眼里忽然倒映出了内嵌灯暗黄色的光。 他错愕地抬眸,发现自己已经跟着怪物回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那东西回头看他,浑身都不自然地抽搐着,好像古早的游戏里掉了帧数的画面。 “干什么……”池昱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两步。 如果对方是“汪明哲”的状态还好对付,但化作怪物的原型就不一定了。 它总是沉默,也或许是无法说话,但它没有五官的空洞头部却能让人感受到它直勾勾的视线。 片刻后,怪物的脖颈开始向外延伸,如即将开放的花苞般逐渐长大,又从侧边裂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露出了嘴下三排锋利的牙齿。 池昱见过竹节虫的攻击方式,当初的丁志云就是被它这招给一口吞掉了头颅。 生怕对方故技重施,他挑起掌间匕首,反手一握就向着竹节虫的头部用力划去。 怪物竟一时避之不及,嘴角被池昱往后切开了几公分,露出了血淋淋的牙肉与宛如棉絮的内部组织,让它本就浮夸的面容因大量流血而愈加渗人。 虽说池昱早就知道自己的攻击不可能秒杀比他大出几倍的怪物,但对方那副不痛不痒,甚至连身体都没移动过的轻松状态着实令人窒息。 “m......”那东西忽然动了动,嘴里发出了模糊的音节。 池昱听不懂,但他知道惹恼了怪物的他绝对会被爆头,甚至连爆头都是好的,他极有可能会跟汪明哲一样,像团毛巾似的被怪物绞干体内的血液,然后丢弃在地下室的一角。 但意外的是,怪物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直到池昱的身体都因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僵硬,它才以一种非常反常的状态,乖顺地在他面前俯下了身。 “Ma,m......”流淌着腥臭血液的嘴里涌现出无法被人理解的断音,在池昱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在呼唤自己的母亲。 妈妈。 这种古怪的空耳让池昱浑身恶寒,但来不及他追问的,怪物竟在他的面前慢慢融化。 像是碳酸汽水里的气泡,它浑身冒出咕噜噜的怪响,身形一点点地缩小,最后完全变成了一滩血色的液体,被地面瓷砖的缝隙吸收吞噬,直至消失。 “……” 池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信息一时之间向他蜂拥而来,压得这个从来都不打算带脑子过副本的少年喘不过气。 他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怪物还未消散的液体黏腻无比,他浑浑噩噩的一脚上去差点跌倒,好在扶了一把身侧的墙面,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额间的碎发缕缕垂下,池昱的眼前一片模糊,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好像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怪物是死是活他不知道,但他现在应该快点离开这里。 想到这,池昱幽幽回眸,看向了昏暗的地下室入口。 汪明哲就在那里沉睡。 他真的能在死亡后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还是如神明所说,玩家的尸体与灵魂会在死亡后永远沉寂在这片连光线都没有的黑暗之中…… “先回到安全屋……”池昱翕动苍白的唇瓣喃喃自语。 他对这所谓的神明游戏感到费解,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更不知道那位神明想要以此来达到什么目的。 只是在他准备动身离开迷宫时,他又缓缓回眸,对着已经平息下一切的地下室入口轻轻道了句,“晚安。” 那个人听得见吗?或许不了吧。
第22章 墓地盲盒(22) 从狭窄的缝隙中挤出,池昱的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了不远处的墓地。 钟楼上的数字还未到七点,但本该是工作时间的墓地上却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大家都趁他不在场的时候偷偷通关游戏离开副本了? 突如其来的静寂让池昱感到心慌,他试图跑去安全屋,但还没走两步,身侧却传来了第二人的脚步声。 有谁自他的身后缓缓靠近,头顶内嵌灯的光莫名闪烁了两下,在池昱侧边的墙面落下了一道狰狞的倒影。 不过与其说它是“人”,倒不如说是怪物来得更好。 那东西走路的声音就像是生锈的金属在水泥地上摩擦,缓慢却刺耳,光是远远听到就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池昱循着声源回头,只见一浑身往下淌着血色泥水的“人”正从走廊的拐角向他蠕动而来。 它的身体像即将融化的冰淇淋,诡异地渗着黏糊糊的液体,唯一是固态的手臂上也破开了无数的小洞,密密麻麻,时有白点在洞口冒出缩进,细看才发现是大片还未成型的蛆虫在它的胳膊里筑巢。 如此掉san的画面让池昱呼吸一窒,差点晕死过去。 好消息,这家伙的体型和人类差不大多且移动速度缓慢。 坏消息,他走路时总有金属摩擦地面的巨响,可见液体之下是同钢铁般坚固的皮肤。 此地离安全区仅仅十几米的距离,池昱本能地想要跑回“神明的怀抱”,但忽的,他听到那东西口中嘶哑的嗓音。 比起之前那些怪物根本叫人无法理解的碎语与断句,彼时走廊上的那只却用无比清晰的发音摩擦着牙齿: “池昱——” 风带着怪物的低吼呼啸而过,猛然停滞了少年狂奔的脚步。 他错愕地回头,恍惚间见那东西拼命加快了脚步,就连融化掉的五官都能让人看出它逐渐狰狞的情绪。 它张开没有唇肉的嘴,黄褐色的牙挤压得咯吱作响,并且执着地重复了第二遍: “池昱……!!” 怪物认识他,还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 池昱见过一言不合就要揍他的蜘蛛怪,也见过会向他友好“交流”的软泥怪与竹节虫,但唯有眼前这个要死不活甚至分不清是人还是怪物的家伙,会带着如此强烈的怨恨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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