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他在沈园,享受锦衣玉食,温床暖被。 沈颜想知道主帅的待遇,他拍了拍酸疼不已的背脊,说不出哪里疼,浑身没一块肉是好的,嘴里都长了好几个疮,这就是太子凌樾从九岁就过着的日子吗? 还好他是鬼,表象一下就能恢复,他却不想恢复。 他走到主帐帘里,杨尚川正看着沙盘,思考如何行军布阵,当然布得不是西凉的阵,而是京城。 旁边小兵身形娇小,替他端来了一碗米饭,上面放着一块鸡腿,看来主帅的伙食还是好一些。 沈颜又环顾了下帐内陈设,有一张还算干净的行军床,其他并无什么不同。 忽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杨尚川竟把那鸡腿喂到了小兵的嘴里,沈颜蹙眉,吃就吃,怎么挨着这般近。 小兵一口一口咬着,直到把腿肉嗦完,只剩下骨架,杨尚川手也不离开,反而伸进了小兵的嘴里。 碍事的鸡骨头不见了,沈颜才看着小兵的脸,面如芙蓉,樱桃小嘴,与容云瑾生得一模一样。 但她眼神迷离,姿态妩媚,好似一朵过分娇艳的芍药花,而不是端庄华贵的牡丹。 杨尚川经受不住的将她抱了起来,手已经伸进厚重的兵甲里头,摸索着柔软的身躯,小兵嘤咛出声,娇不可言。 杨尚川眼底似点了火,低吼道:“瑾娘,大声点,再大声点!” 好似她从来没叫过一般。 粗粝硌人的兵甲被慢慢剥下,但又没完全脱完,虚虚的挂着,浓郁的玉兰香,在狭小的主帐内一层又一层的荡开。 沈颜看见,杨尚川的肩火越来越弱,近似于无了。 擒贼先擒王啊。 沈颜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了结一切的机会。 数日行军路上,小兵都没离开过杨尚川,一会跟在杨尚川身后,一会坐在杨尚川腿上,后来太累了走不动,便趴在杨尚川怀中,惹得军中流言四起。 沈颜每次路过时,都会闻到奇怪的玉兰香。 然后心不在焉。 他近来总会触景生情,想起许多遗忘很久的事情,譬如凌樾也曾喂过他吃鸡腿,还说他牙齿好尖,身体好娇贵,动不动就浑身长疹子,若是在军营里,不知道要病几百回。然后一巴掌用力打在他被麻绳磨破皮的双手上,语气很凶地命令道:“不准动!”捉着他的手移到眼前,腕上有两条惨烈的血痕,“脸没抓花,手要磨断了。” 他难受的呜呜咽咽,桃花眼红红肿肿的,用满是红点的脸颊去蹭凌樾的脖子,好痒,好疼,凌樾会好心地捧着他的脸,揉一揉,隔靴搔痒只会更痛苦,他忍不住偏头咬在凌樾手上,又舍不得咬重了,像猫似的含着叼着,凌樾就会头疼,抽出口水沾湿的手打在他脸上,叹一口气,“叫你沈娇算了。” 他希望病永远不要好,他就可以被凌樾绑着,肆无忌惮的亲近,凌樾看在他饱受折磨的份上,不会太快推开他。 黄沙漫天,烈日灼心,沈颜一个鬼都支撑不住的挂在干枯的白杨树上翻白眼,太艰苦了,他一个温香软玉堆砌出来的废物美人,当真是有些吃不消。 不免对这些负重百斤的黑黝黝将士肃然起敬。 杨尚川从他树下经过,派了一支小队先去西凉营救顾忘。毕竟是他做的局,白送的军功岂能不要,再把景阳王旧部,收入囊中,更是美事一桩。 杨尚川终于选好了地方,落下脚来,将士不明为何停军扎营,杨尚川拿出虎符来,说是天子亲令。 他听到弱弱的一声,“将军好威武呀。” 杨尚川:“等会教你见识更威武的。” 很难想象当年为了将士,浴血奋战,从西凉王帐中驾马闯出,一枪将他挑于马上,誓要夺他性命的大将军,会变成这副模样。 小兵银铃般的笑了起来,活似个祸国殃民的妲己。 所谓情爱,当真害人不浅。 入夜,杨尚川终于舍得把小兵放下,留在军营里,带了几支重兵驾马而去。 是今夜吗? 九个城门已被封锁,沈颜却看见小兵无声的笑了。 这一笑才当真好似容云瑾附体了一般。 玉兰香气盛浓。 沈颜匆匆跟了上去,没想到竟撞到了顾忘。 杨尚川震惊,夹着马腹过去问:“你不是在西凉!” 顾忘出征一趟,便瘦了许多,可能是没有饮酒了,整个人壮实,依稀也能窥见一些旧日风采了。 他冷笑道,“就凭你那点雕虫小技,还想困住我!” 杨尚川攥紧了缰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切不能被这个人坏了大事,便一拔枪刺向顾忘,大喊道:“虎符在此,全体将士听令!顾忘叛国投敌!论律当斩!尔等深受蒙骗,还不速速缴械!凡投降者,一律无罪!负隅顽抗,当场斩杀!” 四万旧部一下就慌了神,好好地打个仗,怎么就成反贼了!又见杨尚川有虎符在手,纷纷放下武器。 顾忘气得眦裂发指,大叫一声:“狗贼,拿命来!” 便和杨尚川打斗在一起,身旁弓箭手也不敢射击,万一伤到主帅,岂不是万死不足谢罪。 四周的将士倒是涌了上来,杨尚川与他过了四五招,深觉他力大如牛,宛若有神功,吃力后退,又被他一刀差点削了脑袋,喊道:“凡取顾忘头颅者,赏万金万两!” 无数的刀剑刺向顾忘的烈马,他艰难转了个枪花,将众人逼退,万箭便突然射了过来,幸好他身着兵甲,手持盾牌,勉为其难没被射成刺猬,但肩膀腿上都已中箭,不能再拖了!随即他眉眼一厉,一掌拍向马背,腾飞而起,长枪如离弦之箭直指杨尚川眉心。 便是死,他也要守护皇城!
第48章 进京勤王 距离不过一尺的时候,顾忘看见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长枪竟被妖风吹偏,恰好从杨尚川脸颊擦过。 而他已无力为继,浑身是伤的瘫倒在地上,无数的马蹄朝他扬起,一把长刀砍向他头颅。 顾忘虚胖的脸颊露出笑来,终于可以死了啊。 终于不用再满怀愧疚的活下去了。 “住手。” 顾忘看见杨尚川驾马走到他面前,冷冷看他一眼,然后居高临下的说,“将他关押起来。” 杨尚川再回军营的时候,肖似容云瑾的小兵已不见踪影,只余下一副身形娇小的兵甲,他伸手翻动,从里头摸到了一颗玉兰香丸,嗅了嗅,浓郁的玉兰香中隐秘的夹着些茶叶的气味。 果然没错,同当年给他下的毒一模一样。 他攥白了五指,不愿躺行军床,坐在一旁沙盘上阖目养神。 杨尚川这些时日早被那玉兰香早就掏空了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再经方才一番打斗,气血上冲,又被顾忘差点削了脑袋,喊完那一声后,便瞳孔发大,看见长枪夺面而来,吓得一命归西。 无人知晓沈颜那时,便已附上杨尚川的身。 他双目猩红,痛快地笑了起来,将沙盘上的旗帜尽数拂倒,掀开帐门号令三军。 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 翌日,秋风送爽,大雁南飞。 满朝文武被堵在皇宫门口,不让入朝,各个哀声叫骂,激动者更是抓着内侍凶狠道,“你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御史中丞!” 但内侍却直接卸了他胳膊。 “反了!反了!区区一个阉人,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随后便有一支长长的军队围在了皇宫面前,筑成一道厚厚的人墙,而后唰地一声,拔出半截出鞘剑,来势汹汹地对着众人。 文武百官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横眉冷指,“怎么你们还敢杀我不成!” 剑拔弩张之下,众位侍从缓缓让开了一条路,百官欲入,却见里头走出个瘦弱文雅的少年来。 那……那不是痴傻的顺王吗! 工部尚书最先上前,恭敬道:“下官拜见顺王。” 旁人没把此装傻之人放在眼里,叫嚣道:“顺王,围困皇宫,不放百官入朝,是何意?!” 顺王被众人逼问,也半点不慌,举止端庄的朝各位重臣,不卑不亢的见了个礼道:“诸位可知,兵部尚书杨尚川反了。” “你休要胡说!杨家满门忠烈,战功累累,你个黄口小儿便敢造谣生事了!” “我看就是你想造反!” “我等快上去解救圣上!” 登时场面大乱,尤其是不怕死的言官,为了青史留名,恨不得冲第一个被打伤。 但那剑一刀削了户部尚书的半只手。 众人便不敢再动了,尚书都砍,更何况是他们! 顺王寒声道:“圣上口谕,派我把守皇宫,莫让乱臣贼子潜入,何人再敢擅闯,罪同谋逆!诛九族,杀无赦!” 众人面面相觑,无兵无马,皆生退意,还有想守节的欲开口,便被人捂住了嘴拖了走。“培元兄,你疯了吗?那都是御兵,你和他们硬碰硬,岂非和圣上作对,自找死路。” “为何顺王突然神智清明,还掌握起三万御兵了。” 工部尚书摇头晃脑道:“不知,不知,但此子心性隐忍,气势非凡,能成大业啊!” 众人又沉默了。 忽有一人道:“何止三万御兵,你看到没,最后面一排明显是景阳王旧部啊,肩膀都有个莲花纹来着。” 几人踮起脚看了看,“还真是,那岂不是有7万兵马了。” 一人又悲愤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圣上被这狼子野心的顺王挟持了吗!” “礼部侍郎别急别急,”一人拍着他胸脯劝道:“非我等胆怯,而是你也看到了,那7万兵里头有御兵,我等冒犯不起。况且杨尚川若是真反了,带着二十万顾家军,你我指不定还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呢……” 众人面色大白,他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当真杀敌吗?忙催到:“不管是何人谋反,诸位将军都快修书部曲,进京救援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将军打仗惯了倒是不那么慌,“别怕,顾家军是晋国人,就算杨尚川反了,也不可能跟着他冒着造反诛九族的风险,攻打皇宫、残害忠良的。” 众人闻言,突然茅塞顿开,意识到党争暗流涌来。 宫中已被顺王围困,宫外有杨尚川谋逆,杨尚川是帮太子,顾家军是帮圣上……三个人选谁站队…… 一时群鸟散去。 正是如此。 即便有虎符在手,顾家军也不可能公然谋逆,和主帅一同去围攻京城,毕竟他们是晋国养的兵,还是凌樾亲手培养的,又不是杨尚川一个人的兵。 于是沈颜以虎符为号,打出了“勤王”的救援令。 旌旗飞扬,号角震耳。沈颜一人站在二十万浩瀚军海前,铿锵有力道:“九皇子顺王,装傻十三年,挟持皇宫,居心叵测!诸位皆是和圣上出生入死的肝胆兄弟,而今圣上危在旦夕,诸位将士听令!随我进京勤王,护国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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