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悬止摇头,“跟他没有关系,这都是我们的事情。” 苏锦撇撇嘴,“师父,你也变得专制了。” 叶悬止琢磨他这个“也”字,将叶掩腰上系的那块石头摘了下来。 窗边传来响动,一只白猫扫着尾巴,金色的眼睛盯着叶悬止。 “景湖也在。”叶悬止冲他招了招手。 景湖跑到叶悬止面前,罕见地贴着叶悬止的手。 叶悬止摸了摸景湖,又看向苏锦,“照顾好大师兄,照顾好自己。” 苏锦点头。 叶悬止走出门,走下台阶,他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苏锦的叫声。 “师父——” 苏锦站在上面的台阶上,噙着泪看向叶悬止,他不知道叶悬止还能不能回来。 叶悬止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决战前夜,日月宫,天悲寺和昆仑都安排了精英弟子,闻人萦则带着魔修驻扎在另一边,整个修真界最优秀地那部分人几乎都在这里了。 人太多,大家藏也没地儿藏,干脆驻扎在一起,喝酒聊天。 他们来自不同的门派,朱云宗的弟子们都穿着银红色的弟子服,他们出门在外居然带了很多腊鸡,这个时候给大家分一分,实在是美味的下酒菜。 有个散修慢吞吞地在营地里转来转去,朱云宗的弟子便把他叫过来一块喝酒。 他们谈论很多东西,从手里的酒肉到故乡的美食,从北方的雪聊到南方的花,看到哪个不顺眼的人,就骂他也配出现在这里。偶尔喝大零,就豪情壮志地喊一句,他们也是围杀过祸星的人了。 话题最后落在叶悬止和祸星身上,有人问,如果明天叶悬止失败了,我们会怎么样呢? 谁也说不好,那是祸星,他兴风作浪了一百年,天命好像都在眷顾他。 有个人道,那我得赶紧再喝一口酒。 大家就笑,笑过之后又有些沉重。 天快亮了,大家越来越沉默,最后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等待着清晨的来临。 第一缕阳光落在残阳峰上的时候,叶悬止拿着剑,走上峰顶。他穿着墨青色的长袍,长发被风吹起,神情宁静而庄重。 人群里站起来一个人,他穿着雪白的衣服,起身的时候还施施然拂了拂衣上的尘土,吓坏了跟他坐在一起说笑的人。 玄渚走上峰顶,在叶悬止的目光中站定。 “今日天气很好,”叶悬止平静地看着玄渚,声音甚至是温和的,“会是个晴天。” 玄渚看着太阳眯了眯眼,道:“我喜欢晴天,很暖和。” “我也是。”叶悬止说着,抽出剑。 后来有很多人试图描绘那场对战,可是文字在此刻显得过于苍白,每个观看过那场大战的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忘记那样天地变色的情景。如果说玄渚是神族,他的能力得天独厚。那么叶悬止就是在痛苦中蜕变的那个人,他大概不止一次地准备过与玄渚的这场对战,因为他看上去竟然也不落下风。 在最后那阵刺眼的白光散去之后,叶悬止的长剑穿透了玄渚的心口,鲜红的血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是那样刺眼。 “你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杀我是不是?”玄渚咳出一口血,看着叶悬止笑,“你准备了一百年,却一次都不肯杀我。” 叶悬止握着剑,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我在杀你。” 玄渚依旧在笑,“你在爱我。” 叶悬止的手开始颤抖,玄渚一步一步走到叶悬止面前,长剑一寸一寸穿过玄渚的心口。 “阿止,我对你不起,毁你一世清名。”玄渚眷恋地看着叶悬止,“拿我去立功吧,你少年天才的美名,你昆仑首徒的前程,我都还给你。” 有风吹过来,玄渚的身影随风散去,在叶悬止眼中一寸一寸消失不见。长剑掉落在地上,叶悬止踉跄了一下,眼前的景物慢慢褪色,随后陷入浓重的黑暗里。
第53章 那是叶悬止还很年幼的时候,小手一点点,用力地握着笔杆。他尽力坐端正,小心掖起了袖口,但每每放下笔,手上还是会沾上两三点墨迹。 宗让月将他叫到跟前,帕子沾了水,一点点擦拭干净。 叶悬止小声跟宗让月道:“师父,我的字写的没有小师叔好看。” “你小师叔多大,你才多大。”宗让月笑道:“你力气没有他大,写不出来那样地字是正常的。” 他拿过叶悬止的纸笔,在上面写下毫无笔锋笔势可言的一横一竖。“横平竖直,你就先这么练着。” 宗让月摸了摸叶悬止的脑袋,“阿止,做人和写字一样,都在这一平一直之间。” 叶悬止仰头看着宗让月,宗让月看着他笑,往他嘴里塞了个樱桃,“甜甜嘴,以后不许跟你小师叔瞎混。” 叶悬止噙着樱桃,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师父,我记得有个人也很喜欢吃樱桃。” 宗让月问道:“谁呀?是你的朋友吗。他喜欢吃樱桃,你就带一点给他。” 叶悬止想不起来喜欢吃樱桃的是谁了,他摸着胸口,那里闷闷的透不过气。 “他是......”叶悬止盯着樱桃,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想求助宗让月,一抬眼,就看见宗让月的眼中浸满了悲哀。 “他是,”叶悬止流下泪来,“我的仇人。他害死了你。” 叶悬止想起来了。 “所以我杀了他,师父,我杀了玄渚,我为你报仇了。”叶悬止跪在宗让月面前,哭的满脸都是泪,“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了。” 宗让月难过地看着叶悬止,“孩子,我从没有怪过你。” 叶悬止哭的声嘶力竭,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和难过都宣泄出去。 宗让月半抱着叶悬止,一遍遍抚摸他的额头,手心的茧子划过皮肤,是叶悬止熟悉的触觉。 “我做过大师兄,你也做过大师兄,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情。”宗让月道:“现在你也做了师父了,你会因此而责怪你的徒弟吗?阿止,我没有怪你,我很高兴我还能替你收拾残局。” “没有师父在,你过得真不好。”宗让月心疼地看着叶悬止,“可是你还是长大了,阿止,从前种种已经问心无愧。之后,师父希望你快乐一点。” 宗让月坐在书房的景象渐渐淡去,叶悬止耳边响起了藏经楼的铃声,他慢慢睁开眼,阳光和煦,鸟语花香。 叶掩见他醒了,立刻扑到床边,却不敢碰他,只手足无措地看着叶悬止。 “你醒了,师父,你终于醒了。”叶掩颤着嗓子,“师父,已经睡了足足一个月了,我以为你不想醒过来了。” 叶悬止眨了眨眼,看着叶掩,“我杀了玄渚,你难过吗?” 叶掩一霎那眼圈就红了,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在发颤,“你还活着就好。” 叶悬止轻轻抓着叶掩的手,叶掩趴在床边,嚎啕大哭。 这是神初一百零四年的秋天,叶悬止诛杀祸星,一战成名。 神初一百二十四年,祸星死后的二十年里,修真界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无定城的新魔君在这二十年里站稳了脚跟,与日月宫爆发过冲突,慈悲放弃了主持之位,离开了天悲寺。昆仑出了一位符箓大师,是昔年斩杀祸星的叶悬止的徒弟。苏锦的名声越过他盘古玉璧的大师兄和叛道修魔的小师弟,成为叶悬止最出名的弟子。 还有些外人不知道的,譬如玄渚死后,为叶悬止的徒弟们留下了很多东西。他将自己记忆有关神族的所有东西,功法,珍宝,传承和历史都留给了叶掩,叶掩成为继他之后这世上最后一个神族。玄渚入梦的能力,他留给了苏锦。苏锦下山后,凭借这个窥探到了很多人的秘密,也得到了自己的机缘。留给景湖的,是玄渚捏土塑魂的能力,这项能力玄渚还未参得很透,景湖是在叶悬止的指导下慢慢学会的。 至于闻人萦,叶悬止不知道玄渚跟他有没有联系,也不知道玄渚留给了他什么。 二十年里,叶悬止经常下山云游四方,他与合欢宗的燕黛长老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花楼上,叶悬止一身雪青长衫,衣带飘荡着,他手中拿着酒杯,就着楼下的喧嚣,自斟自酌。 燕黛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穿着单薄的红色纱衣,雪白细腻的皮肤若隐若现。她在刺绣,面前的绣架上放着一大匹绢布。 燕黛在绣春宫,细细的针一下一下勾勒出人影交叠的轮廓。 “男人对好女人的评判标准里,有一项很重要的就是女红。”燕黛道:“你看我的女红怎么样,绣出来的人是不是栩栩如生?” 叶悬止抿了口酒,道:“确实栩栩如生。” 燕黛挑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这么香艳的春宫,你就这个表情。” 叶悬止只是笑,举手投足间自在从容。 楼梯上走上来一个白衣少年,他走到燕黛面前,叫了声师父,狭长的凤眼却落在叶悬止身上。 燕黛嘴角勾起一抹笑,道:“鄢陵来了,正好叶长老的酒也喝完了,去给他重新倒上。” 鄢陵端着琉璃盏,走到叶悬止面前,一双凤眼自带三分风流,实实在在的潇洒美少年。 叶悬止接过鄢陵的琉璃盏,道声多谢。 鄢陵微微低头,左边眉边的红痣恰到好处地显露在叶悬止眼前。 叶悬止的酒喝不下去了,他放下酒杯,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我的徒弟给我传了信,让我回去一趟。” 燕黛含笑,并不拦着,只道:“我有三百年的竹叶青,年底开窖,记得来找我喝酒。” 叶悬止笑着道谢,“劳你惦记了。” 叶悬止走了,鄢陵的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愤愤不平地坐在燕黛对面。 燕黛撇他一眼,“今日的装扮不错,谁告诉你的?” 鄢陵道:“我花了大价钱买到了一幅画,画里的人只有一个侧脸,眉边就有一枚红痣。” 他问燕黛:“我这副装扮与祸星相比如何?” 燕黛继续刺绣,眼也不抬,“东施效颦。” 鄢陵眉头拧起来,“那祸星真有你说的那样不凡?” 燕黛只见过他一次,到现在也还记得,她感叹:“风华绝代。” 鄢陵冷哼一声,“死了的人,再风华绝代又如何?” “他是怎么死的?”燕黛道:“他是叶悬止杀死的,叶悬止不可能忘得了他。你要真的想勾引叶悬止,不应该学祸星。” “那该怎么办?”鄢陵问道。 “你想想自己跟祸星相比,可有什么优点。” 鄢陵想了想,“祸星死了,但我还活着。” “这不是你的优点,”燕黛道:“这是他的优点。” 鄢陵眉头紧皱,试探道:“我比他年轻?” 燕黛含笑点头,“你不该学祸星,你该学叶悬止的徒弟叶掩,他对小辈是很宽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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