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之点点头。 叶悬止道:“那你帮我下个帖子,请她来白云峰做客。” 江白之将帖子送了去,屏妃也算给面子,真的亲自来了白云峰。 竹林边的八角亭里,屏妃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高高的发髻上簪着银色的流苏,她端坐在叶悬止面前,袖手捧茶。 “燕则死了,你知不知道。”屏妃开口,声如环佩碰撞,清冷动听。 叶悬止往壶中添了些茶叶,道:“知道。” 屏妃把玩着茶杯,感叹道:“我与燕则自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年少之时他曾多次表示钦慕与我,我都拒绝了。” 叶悬止眼也不抬,“怎么,你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喜欢他的?” “那倒不是,”屏妃摇摇头,“只是几百年的交情了,说他是我的家人也不为过。谁曾想出门一趟,回来就变成一具尸体了呢。” 叶悬止垂着眼,沉默良久,“闻人萦承认是他杀了燕则,不过......” “不过在他之前,玄渚先动了手,是不是?”屏妃道:“如此说来,闻人萦与玄渚,都是杀人凶手。” 叶悬止抬眼看向屏妃,却看不透她面纱之下的神情。 “闻人萦不算什么,他虽是新任魔君,但是根基太浅了,魔尊不会为了他与我日月宫撕破脸。”屏妃道:“我若真的要攻打无定城,无定城抵抗不了多久。” 屏妃看向叶悬止,“不过他毕竟曾经是你的徒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想先杀玄渚。” 叶悬止神色平静,“拿叶掩去杀玄渚?” “这不正是你的计划吗?”屏妃道:“你把叶掩养在身边,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叶悬止没有接话,他的目光在屏妃脸上转过一圈,道:“你变了很多。” “我也觉得我自己大有长进,”屏妃笑道:“应当不会再被玄渚打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叶悬止抿了抿嘴,“叶掩是我的徒弟,他不是个物件,真对上玄渚,他没有几分胜算。” 屏妃看向叶悬止,摇着头叹气,“叶悬止,咱们也算多年好友了,当年你名满天下,前途无量,如今呢,毁誉参半,丑闻缠身。究其缘由不过是你太心软,太优柔寡断。如果你当初不那么护着玄渚,或许当时我们就能找到神遗之地。如果你现在可以放弃叶掩,杀了玄渚之后,你就是最大的功臣,一洗从前的耻辱。” 叶悬止神色依旧平静,“我还可以和玄渚联手,杀了你,屠日月宫,昆仑一家独大,到那时候,谁敢再觊觎我的徒弟?” 屏妃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她打量着叶悬止,道:“你是真的叶悬止吗?” 叶悬止端起茶杯,语气仍然内敛而平静,“现在你知道,我到底是在对谁心软。” 屏妃不再言语,一双寒月般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叶悬止。 “我的徒弟是我的底线,”叶悬止为屏妃满上茶,“希望你明白。” 自那日与屏妃见过面后,日月宫针对叶掩的举动收敛了很多。但她们并没有就此罢手,因为很快,天悲寺就来了人。 江白之不明白为什么天悲寺那么偏向日月宫,叶悬止倒是知道一二,屏妃大约是以她的弟子夏月牵制慈悲的。 三家会面,无非扯出些大义的旗子规劝江白之交出叶掩,江白之也不怵他们,见天拉着徐借月去跟人吵架。 暗地里日月宫的小动作不断,白云峰从早到晚都有人守着。 这样接连不断的骚扰,先受不住的是叶掩,师门因他为难,师父和师兄弟因他受累,他能做的只有老老实实待在白云峰,像被关禁闭了一样一步不能出。 如此一段时间,徐借月提议,干脆让叶悬止带着叶掩出去避一避吧。 “让掌门牵制屏妃,小叶带小掩儿下山,两边一分开,我们也就有了时间和空间,日月宫再想做什么,动静可就小不了了。”徐借月道,“退一万步,日月宫再咄咄逼人,我们就说叶掩丢了,她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江白之沉吟片刻,“就怕山下也不安全。” “所谓我才让小叶带着他徒弟,”徐借月道:“这整个道门,能胜过小叶的人也找不出十个。毕竟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跟在他师父身边差不多了。” 江白之还要说什么,叶悬止却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你要将叶掩送去哪儿?”江白之问道。 叶悬止不答,只道:“或许那会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叶悬止和叶掩坐飞舟下山,翻滚的云海里,叶掩坐在船头,百无聊赖。 叶悬止掀开帘子从飞舟里面出来,呼啸的风将他的衣摆吹得起起伏伏。 “身上的伤还疼不疼?”叶悬止走到叶掩身边。 叶掩轻声道:“已经好了。” 叶悬止点头,在他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我再想,你说的安全的地方是哪里。”叶掩道。 叶悬止看着他的神色,笑道:“你觉得是哪里?” 叶掩犹豫又犹豫,低声道:“你不会是让我跟着玄渚吧。” 叶悬止眨了眨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跟着玄渚怎样?” 叶掩撇撇嘴,“那就太荒谬了。” 叶悬止轻笑起来,在叶掩的催促下,他道:“我想把你送进南岳秘境里,南岳秘境的那片湖就是神遗之地。那片湖除了我和玄渚,再没有别人能进去,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比起跟在玄渚身边,去神遗之地还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在飞舟行进的过程中,叶掩又见到了那种丑不拉几的陶土雀鸟。叶悬止一见到这种雀鸟,就走进飞舟里面了,叶掩也不去打扰他,继续蹲在船头看云。 飞舟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叶掩看去,是一个踩着飞剑的昆仑弟子,“叶掩师兄,等等我,掌门有急信给你们。” 叶掩放慢了飞舟,把这个昆仑弟子拉了上来。 昆仑山的议事厅,江白之刚送走天悲寺的人,还没来得及喝杯茶,怀箐急匆匆走进来。 “日月宫的三位护法长老下山了,是追着叶师兄去的。” 徐借月摸着下巴,“那三个人,不过以年岁渐长,真交起手,不一定是小叶的对手。” 江白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看向徐借月,“小师叔,你下山去帮师兄吧。” 徐借月领命,立即出了门。 飞舟上,叶掩把这个昆仑弟子拉上来,道:“什么事情啊。” 昆仑弟子喘着气,道:“日月宫的三大护法都出动了,掌门让我给你们报个信。” 叶掩皱眉,转过身走到船舱,“我去告诉师父。” 他话还没说完,一把匕首“噗呲”一声穿过血肉,刺进叶掩的腹部。 叶掩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昆仑弟子。 昆仑弟子面无表情,神情麻木,“叶师兄,你为什么不肯去杀祸星?” 叶悬止听见动静,从船舱中走出来,那个昆仑弟子看着叶悬止,道:“我叫周子善,我师兄叫齐子安,几年前他下山去昆仑山附近的一个村子捉鬼,在月圆之夜死在了那个村子里。” 周围有更多人靠近,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对师徒。 周子善手上满是血,他看着叶悬止,十分不解,“叶长老,你为什么不肯杀了祸星。”
第51章 飞舟最后落在一处树林里,现场几乎是惨烈的,血液混着泥土,一具具尸体混乱地躺在地上,血腥味传得很远。 这些人里,有一些是日月宫的人,有一些不是,但他们都有亲友死在玄渚手上。无法想象这些满含仇恨的人是以怎样的破釜沉舟来围截叶悬止和叶掩。 周子墨躺在地上,眼前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血红。 叶悬止的长剑对着他,一滴粘腻的血落在周子墨脸上。 “为什么我的师兄死了,叶掩还活着。”周子墨艰难地转过脑袋,看向叶悬止。 叶悬止一身的白衣裳几乎被血浸透,已经干涸变成黑褐色,周子墨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质问叶悬止,“为什么你们明明可以杀了祸星,却袖手旁观。” 叶悬止大约也受了一些伤,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上都是冷的,深入骨髓的冷,令他几乎忍不住颤抖。 徐借月赶到,现场的惨状让很多人都掩面。徐借月皱着眉,命人将还活着的周子墨带走,将其余人的尸身收敛。 走到叶悬止面前,拿下他的剑,“悬止?” 叶悬止神情有些恍惚,他放下剑,身影踉跄了一下。 徐借月去扶他,却被叶悬止拂开。 靠近的时候,徐借月才看清叶悬止,他的脸上有一些脏污,一双眼睛红的能滴血。 “叶掩呢?”徐借月问道。 “被日月宫的人带走了。”叶悬止声音沙哑。 徐借月沉默片刻,道:“先回昆仑,再想办法。” 叶悬止摇头,他咳了两声,只觉胸腔里淤堵着,让他几乎窒息。 “告诉屏妃,我去杀玄渚,别碰我徒弟。”叶悬止低了低头,看见地上的泥泞里有个陶土动物,已经碎成了几瓣,沾着血污。 “我要叶掩完好无损地回到昆仑,”叶悬止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泥泞中的陶土碎片,“我已经杀了很多人,无所谓再杀一个玄渚,或者屏妃。” 叶悬止推开徐借月,转身离开,他只身走进浓密的树林,夕阳惨淡的落在他身上,林木的阴影慢慢将他笼罩。 一个四面都是黑石的山洞里水汽氤氲,散发着寒气的池水中央,有一座寒玉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腰腹处一大片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屏妃从洞口走进来,站在岸边看着寒玉床上的叶掩。 “这就是盘古玉璧?”她身边的女弟子道:“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屏妃道:“怎么伤的这么重?” 女弟子道:“周子墨对他们师徒有恨,下手没有轻重。” “太冲动了。”屏妃摇头。 女弟子道:“但是叶悬止妥协了。” 夏月站在屏妃另一边,看着寒玉床上的叶掩,“师父,你为什么非逼着叶悬止去杀祸星呢?” “祸星必须死,是叶悬止杀的更好。”屏妃道:“不然有朝一日他们两个人联手,日月宫要怎么办?” 说着,屏妃微微叹气,“怪只怪叶掩伤的这么重,这下我与叶悬止,都没有回头路了。” 寒玉床缓慢修复叶掩的伤势,等他伤好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屏妃亲自将叶掩送回了昆仑。 来接叶掩的人里没有叶悬止,屏妃扫过一圈,问道:“他的师父不来接他吗?” “叶悬止没有回昆仑。”江白之道:“现在你满意了。” 屏妃眸光微闪,“祸星一日不死,这样的事情就一日不会结束,今日是周子墨寻仇,来日也会有别人。叶掩今日是重伤,来日就有可能是身死。叶悬止是看透了这一点才选择去杀玄渚的。细究下来,与我无关。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祸星死了,叶掩的事情到此为止,叶掩是人是鬼还是盘古玉璧,日月宫都不会再说半个字。”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6 首页 上一页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