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霖道:“可是人的痛苦并不相通。”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个小生走近,向三人行了礼,挠挠头对林序道:“序哥儿,青殊姐叫你过去呢。” 林序点点头,道:“知道了。”又转头对李雨霖道:“失陪了李公子。” 顿了顿,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聂子枝,便只朝着聂子枝道:“等我一会。” 聂子枝笑着点点头,答应道:“好。” 青殊在白茸院里坐着等林序,院子里依旧是一派春和景明。 林序在她对面的凳子坐下。青殊的气色相比较李雨霖好很多,未施粉黛的面容也娇若牡丹。只是身上的鬼气越发重了。 青殊笑道:“好久不见了序哥儿。” 林序答道:“十来天算不上很久。” 青殊看向门的方向,问道:“我唤序哥儿前来,是想问他身体还好吗?” 林序摇摇头,道:“不太好,可能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青殊深深叹了一口气,面容似是无奈又附着愁绪。她道:“你觉得值得吗?” 林序道:“我一个旁人不知道作何判断,但想来李公子是觉得值得的。虽然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有些事旁人其实也不甚清楚的。” 青殊道:“世事无常,生活总往着自己不愿的方向发展。小时候他总是冷着个脸,我还以为他对我甚是讨厌。后来友人告诉我,他对我有意。只是那时候家里出现了许多事情,对这种事情压根无从顾及。” 林序看了看青殊,有些问题想问,但那些问题始终不好问出口。青殊本不是青楼的人,只是命途多舛才来到这里,想必也没有女子喜欢待在这样的地方。 青殊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又道:“当初第一次见到序哥儿的时候,我知晓序哥儿是为什么而来。” 林序道:“青殊姑娘是通透的人。” 青殊摇摇头,道:“并不是因为我通透,相反我很迷茫。”说罢,她伸出自己的左手,道:“这里原本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当初流了很多血,我本以为必死的。但醒来的时候,我却在躺在一张床上。没多久我就看见了他,他当时面色苍白,眼睛里噙着泪,却一句话都不说。” “那突然间,我突然回忆起来了很多事情。我想起来小时候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如果同他说话,他都会回答。想起来有一次我摔倒了,他说我蠢,但第二天那条路就铺了一层石板。”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于是我想起来友人说的,他一直以来都对我有意的话。” “其实那时候我还是不太想活,但我知道那是他换给我的命。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这条命是他的。况且他对我有恩,也就一直待在这怡红楼了。” 林序听完叹了口气,道:“这样听来,倒是一个伤感的故事了。” 青殊笑了笑,道:“怡红楼的日子其实很枯燥的,生活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无聊得紧。” 林序道:“每天做重复的事情,不免会感到枯燥。我曾经有一段求仙的经历,那时候也觉得日子有些无趣。” 看着林序颇有些感概的样子,青殊笑道:“这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世人有很多人向往修仙,人们都说修仙如何好,修仙之人如何厉害。从来没人说起修仙之事觉得无趣。” 林序道:“人们总是美化一些生活,其实修仙之人和普通人并无多大区别。” 青殊笑道:“和序哥儿一起的那位公子也是修仙之人吗?” 林序点点头,道:“是的。” 青殊道:“看上去和序哥儿颇有些不一样。”
第十二章 民鸟的羽毛 听此林序仔细想了想,也笑了笑,道:“他和我确实是不一样的。” 林序和青殊的对话并没有进行太长时间,聂子枝还在大堂里等自己,青殊也有心事。 从白茸院出去后,林序在大堂里张望,聂子枝坐在原来的地方向他招手。 看见他一个人坐着,林序问道:“李公子已经走了吗?” 聂子枝答道:“嗯,他再不好好休息,估计活得更短。” 他这话说得没错,李雨霖同水神做不平等的交易,本就伤身伤命。低沉的情绪又给他的身体增加了负担,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 林序方才和他谈话时,没能问出他和水神的交易,具体是什么条件。但想来也不是用他一年换青殊一年,恐怕他的好几年才能抵上青殊的一年。 林序今天回临安,已经叹了太多气了。他忍住了自己想叹气的心,轻轻对聂子枝道:“走吧,该回家了。” 聂子枝笑着应了。 两人走到林序家门前的那片竹林时,一团黑影扑腾到林序的胸口,林序拎起来一看,是小易。 小易从来都只听它爱听的,林序跟它说过很多次,不要忽然扑过来,因为它长得真的有点丑。不说青面獠牙,但一张脸皱巴巴的,目光炯炯地盯着人还怪瘆人的。 但是它还是经常突然地扑过来。 去平野城之后就没见到这只蝙蝠了,看上去并无大碍。林序无奈,问道:“怎么了?” 小易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用翅膀指了指林序房屋的方向。这只蝙蝠大惊小怪惯了,林序拎着它走了过去才发现还真出了事。 一根红色羽毛掉落在院子里,羽毛看上去和鸡毛相像。但那并不是鸡毛,而是一种异鸟的毛。 林序把羽毛拿起来,面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聂子枝见状,道:“这是民鸟的羽毛吗?” 这根羽毛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法阵,使这根羽毛看上去流光溢彩又富有神秘感。 林序点点头,道:“这是一个传讯符。”说罢,他施法打开了上面的法阵。 一张赤色的地图在空中浮现,上面一根羽毛的标记是林序现在的位置。隔着山山水水,上面还有一个鸟的印记,那是民鸟的位置。 地图非常的抽象。山是几个三角的尖尖,水是几条波浪线,陆路同水路用相同的标记符号。上面还有一些叉和圆之类的符号,路之间的距离没有任何的标记,全凭看地图的人怎么去猜想。 林序看完这张地图揉了揉眉头,他本身就是一个路痴不说,这地图还如此的抽象。他看着这冗杂的地图忍不住想,找到民鸟之后一定要揍它两拳才行。这是人能做得出来的地图吗? 好吧,它好像确实不是人,只是一只鸟而已。 林序把地图翻来覆去看了个遍,越看越头痛。 聂子枝也在一旁仔细观看,忽然他指着地图上那只鸟的标记,道:“序哥儿,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林序侧目看向他,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聂子枝迟疑了一秒,道:“那儿是五大家族中偃师一族的地盘,是一座偃城。” 听此林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道:“当初在水神庙让水神金蝉脱壳的就是偃师族吧。” 聂子枝道:“没错,傀儡之术不比幻术,这个术法只有偃师一族才会。而偃城是偃师族特有的城池,里面布满了偃师族的人和他们的傀儡。偃城虽然繁荣,但里面鱼龙混杂,三流九教的人都聚在那里了。“ 林序碎碎念道:“它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聂子枝道:“偃城也称黑市,在那里几乎可以买到任何人们想买的东西,各种黑色交易也多。民鸟也是难得的异兽,很有可能被人捉住然后辗转到偃城卖。” 林序道:“若我记得不错的话,去偃城应该是需要通关令牌的。” 既然被称做黑市,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得去的。那样的灰色地带,没有钱财的人自然不被允许进入。 而林序这个人,最缺的就是钱了。当初给青殊弹琵琶的薪酬,给青殊摆了一局酒便无所剩余。 他看了看自己破旧的小木屋,木板经过风吹日晒显得破破旧旧,感觉再下几场雨就能发霉了。 又看向院子前面种的小麦,再看向了前面的竹林。 把家周围全部看完后,林序算是知道自己穷得恐怕连去鬼市的车马费都没有。那只笨鸟尽去些麻烦地方。 聂子枝看林序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序哥儿可是在为钱财烦恼?” 好吧,自己的想法真的很明显,但林序莫名的不想承认跟聂子枝承认自己很穷,即使事实上就是这样的。 他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没法休息了,你要去临安城里住吗?或者不介意的话就在这屋子里将就一下也可以。” 聂子枝笑道:“序哥儿遇上麻烦的话,我哪有心安理得睡觉的道理。更何况偃城是个危险的地方,我同序哥儿同行会比较好。” 林序自然是知道自己一个人去偃城会有诸多的麻烦与不便,先不说自己不识路。他对偃城的认识也仅限与书籍里提过的寥寥几句,五大家族向来自视甚高,非五家大族之人,对五大家族的认知少得可怜。若不是他在鸿都门学待过一段日子,恐怕连五家大族有哪些都不知道。 如果聂子枝能够陪同,会便利很多,但他始终有些不太愿意麻烦他人。 看出林序的犹豫,聂子枝柔声道:“偃师族的家主很快就要过生辰了,即使现在不去偃城,不久之后也要去偃师族的。就当自己顺路早去几天了。” 说罢,聂子枝用他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看向林序,浓密的睫毛簌簌扑闪,像是一只绚丽的蝴蝶。 他的眼睛像是一汪秋水,林序答应了他的提议,挠着头不好意思道:“那就麻烦你了。” 聂子枝笑道:“不麻烦。” 林序道:“先进屋吧。”他走在前,聂子枝跟着他进了屋。 林序屋里非常简陋,除了必要的家具,便没有其他的物品了。家具还是林序劈柴自己做的,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的。 聂子枝挑了一张凳子坐下来,那张凳子摇摇晃晃的。林序一时间不知道无助的是自己还是那张凳子。 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道:“这张凳子平时没有人坐,没注意它已经坏了,你不要介意。” 聂子枝稳了稳身形,那张凳子没再摇晃了。他笑道:“不碍事。” 林序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来好几张符纸放在桌上,又拿出一支笔和一个墨碟。 聂子枝问道:“序哥儿是要画符吗?” 林序嗯了一声。取下腰间的镰刀,在手腕处割了个口子。聂子枝见此皱了皱眉,林序面色如常地把血流进墨碟里。 门外突然传来撞击声,聂子枝疑惑地看向门,林序道:“不用管,是小易那只蝙蝠,血容易招惹那些玩意。“ 装满半个墨碟后,林序用毛笔沾了沾血,在符纸上画了起来。 聂子枝目光深沉地盯着那碟子里的血,林序握着的毛笔在里面点出涟漪,血色在墨碟的边缘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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