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苏灼之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感受。他在普通凡人的世界长大,鲜少接触修真界的消息,若不是静妃与树妖一事,让他变成一只小狐狸,他根本不会踏足万剑宗。他不像别的修士,从小听着魔头的传闻长大,所以也不清楚魔头的恐怖,只有种不真实感。 像做梦一般。 苏灼之回过神来,笑了笑,“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苏言卿微怔,眼里染上亮光,“你的心态很好,怪不得修炼如此顺利。” 纯粹干净,不染尘埃。 原本天赋高,却心浮气躁,急功近利,而最终泯然众人,甚至踏上邪道入魔的人,并不少见。修真,最重要的便是心性,心性好,才能走得长远。 苏灼之两眼弯弯,笑得有些骄傲。祖宗真的很喜欢夸他哎。 既然这事都说了,苏言卿自然要告知他一些关于魔界的事,至少知己知彼,不处于劣势。 苏言卿再次握住他的手。 眼前一闪。 不同的情景快速转换闪现,一幕幕,诡谲至极。 鳞次栉比的宫殿矗立,长廊挂满灯笼,红色烛火摇晃明灭,木制楼梯如万丈深渊,一眼望不到尽头,黑暗阴冷不见天日的地道,浓重腥臭的血气,戴着古怪面具的黑袍人,地牢内腐烂生蛆的尸体,巨大的石像,扭曲狰狞的面孔,如恶鬼索命般渗人。 遥远的过去,无数经历一下涌入脑中,让他头晕脑胀,严重不适得想吐。 干呕着,他看到正道和魔道对战的场景。 魔修周身笼罩着一层漆黑的薄雾,使出术法时,也裹挟着黑雾袭去。修士提剑果决劈下,蕴藏着充沛灵力的白光破开黑雾,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 “那是魔气。”苏言卿告诉他,“魔修不同于正道修士,他们修炼吸纳的不是天地灵气,而是地底异化而来的黑雾,从人心中的邪念,贪欲,憎恨,仇怨等负面情绪中滋生。有些高阶魔修十分擅于伪装,掩盖自身魔气,融入修士或普通人中,做尽恶事。” 一抹清凉印在苏灼之的眉心,向左右流淌,覆于眼上。 “我将这道心法传于你,只要心中默念,便能通过魔气分辨出周围的魔修,不被蒙蔽欺骗。” 冰蓝色的雪花隐隐浮现在额上,如花钿,泛着微光,很快又隐没于肤下。 苏灼之眸光掠去,不知是不是错觉,视觉变得十分敏锐,哪怕是蛛丝一般的细小黑雾,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尖嘴猴腮的魔修偷袭一手持琵琶的音修,先用风刃劈向琴弦,在音修抵挡时,又以一缕细弱的魔气绕到音修身后,猛地穿透后心,直击要害。 苏灼之心跳骤停,下意识想去拦,但眼前是回溯过去,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位音修前辈早在五百多年前,便已身殒。 苏言卿移开视线,平静轻声道:“看见魔气仅是前提,你出剑的速度也要足够快,这样才能挡下魔气的袭击,否则也只是徒劳。” 苏灼之怔怔地看着前方,慢慢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魔头何时会重现世间,可能直至他死去,封印依然牢固,但他还是要做好准备,即便做不到如此强大地保护红尘凡世,至少要护住自己在意的亲人朋友。 他在卷轴中,待了近一年,但这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外面只过去了短短半日。 前半年,他一直在练剑术,后半年,苏言卿给他造出魔修幻影,让他进行模拟打斗,将理论投入到实战中,以此迅速增长经验。 在离开前,苏言卿又送给了他一些法器秘宝。 再回到书房,苏灼之像是大梦一场,恍恍惚惚,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直到看见手中的本命剑,剑柄上雕刻着华丽的凤凰纹路。 ……他真的去了画卷里。 再次展开卷轴,桃花林中,一头白发的清冷修士,回眸望着他,眼底浮起浅淡的笑意。 苏灼之回以一笑,随后才将画卷小心翼翼卷好,和那些法器一同收入芥子囊中。 他从书架间走出去,回到书案前。 庆平正好跑进来,看到小少爷,一怔,惊讶喊:“少爷,您一直在书房里吗?我都找不着您。” 苏灼之笑了笑,调侃:“是啊,感觉好久没见你了。” 庆平一头雾水:“怎么会好久,不是才半日吗?对了,少爷您要的果子还未吃呢,旁边有晚莹煮的花茶,给您解腻。” 苏灼之顺手拿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 庆平又道:“方才谢玦回府了,还问起我您在哪,我跟他说不知,他脸色都变了。”更准确来说,不只是变了脸色那么简单,有些吓人,活像老婆跑了似的。 “哦,我吃完果子,去找他。”苏灼之一边吃着,一边说。 “少爷您别急呀,他等你是应该的,或者我叫他过来就好了。”庆平难得见到少爷嘴里嚼着点心说话,像是很久没吃过一般。肯定是修真界的膳食不好,委屈少爷了。 不过,也不用庆平去了,因为谢玦高大的身影穿过门,走了进来。 苏灼之抬眼望去,正想张口跟谢玦说话,却先看到了他周身翻涌的磅礴黑雾。比起他在画卷中看到的魔修,魔气浓重恐怖得多。 咚一下。 他手中的荷花酥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去,撞上谢玦的黑靴,才停下。 作者有话说: 掉马倒计时~ 活像老婆跑了,后面是真跑了,嘿嘿。
第39章 试探 书房内陷入寂静。 又或者说, 是苏灼之不敢置信地微张着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住, 脑子乱糟糟一片, 几乎无法思考。 魔气,谢玦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他是……魔修? 怎么可能?开玩笑吗? 还是说,自己在做梦?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中闪现,如同被扯乱打结的毛线团, 越来越糟。 “少爷,怎么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 苏灼之一下炸醒, 明明是平日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悦耳动听,但这一刻, 却让他觉得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底发寒。 他盯着谢玦太久不出声,表情又是这样古怪,跟青天白日见鬼了一般,肯定会让谢玦觉得不对劲。如若谢玦真是魔修,他切不能打草惊蛇。 控制不住一激灵。 苏灼之陡然清醒,脑子飞快转动, 急急地找了个借口。 蹩脚,但符合他的脾性,显得也算合理。 “外面有只好大的胖鸟, 都快赶上我的头那么大了, 它这都能飞得起来?” 不敢置信, 是因为看见了很离奇的事。 苏灼之故作自然, 维持着好奇惊异的表情, 快步跑了出去,仰头盯着上方的树木,煞有其事地左瞧右看。 庆平也跟了出来,想见见少爷所说的胖鸟,但怎么找也找不着。 他可惜道:“大约是飞走了吧,这样胖,也是厉害了。少爷,你看到它的翅膀大吗?” 苏灼之心不在焉:“……大吧。” 庆平听着有些奇怪,为什么少爷的语气这般不确定,是没看清吗?不论如何,庆平都没往根本不存在这么一只胖鸟的方面想,毕竟在他心里,小少爷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苏灼之表面在看树枝,但实际心神都放在了谢玦身上。 自己信任无比并当做朋友的人,是魔修。这个真相,简直就像当头一棒,砸得他头晕脑胀,心口起火。 此刻,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争吵拉扯。 一个火冒三丈,抱着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恨不得转身逼到谢玦面前,质问他实情,大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这是背叛,是出卖,他毁了这段珍贵的友情。 一个努力维持理智冷静,分析利弊,认为绝不能让谢玦发现他已经知道了。谢玦隐瞒身份来苏府,做个小小的侍卫,不知抱有何目的,必须先搞清楚,万一他怀有恶意怎么办?而且他能瞒得那么好,在万剑宗也无人发现,实力定然不容小觑。苏府内都是普通人,还有自己最重要的亲人在,必须要保护好。 终究,还是理智小人勉强占了上风。苏灼之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但还未等他想出来,就先感觉到不对劲,心中突的一跳。 低头看去,是一缕魔气在朝他靠近。 苏灼之瞬间绷紧身体,不由得警惕起来。谢玦想对他做什么?暗中攻击他?想要他的命?! 怒火超过了惧怕,还有些无法形容的难受。 他戒备着,准备随时唤出本命剑反击,一旦魔气袭击他…… 苏灼之用余光谨慎盯着,却发现,魔气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触角尖尖,轻碰了一下他垂在腿侧的手指,然后,兴奋地蹦起来,围着他打转? 这,是什么意思? 苏灼之:“……” 一时陷入沉默,有些呆滞。 确定这是魔气,而不是一只傻乎乎的小狗吗? 很黏糊地凑近主人,舔舔手指,再热情地绕着主人转圈圈,吐着舌头,狂甩尾巴,激动得跟发了疯一样。 苏灼之无法理解,并大受震撼。 不论如何,魔气没有攻击他的迹象,怎么也勉强算是件好事,只是,也不能因此就放下心来。 魔气如影随形,一直跟着他。 苏灼之觉得不对劲。它跟着自己图什么,又或者说,谢玦想干什么。 他尽量装作跟平日一样,做着自己的事,像看不见魔气,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实际却在暗暗打量探究。 他转身走回屋,让庆平摆膳,说饿了。 在小厮丫鬟将菜逐一放到桌上时,谢玦面色平淡地立于门侧,而那一缕魔气,紧紧地贴在苏灼之身边,简直可以用乖巧来形容,似乎只是窝在主人腿边的一只狗勾。 待仆人退下,只剩庆平和谢玦。 苏灼之有些僵硬地拿起筷子,夹菜送进嘴里,慢慢地嚼了几下,然后吞咽,有些食不知味。 大约就是魂不守舍的缘故,他居然夹了芫荽塞进嘴里,咬了一口,不喜的味道冲鼻,他才反应过来,慌忙扔下筷子。 半截芫荽落在桌面上。 这时,魔气忽然飘了起来,游走到桌上。 苏灼之皱眉忐忑。 它又想做什么。 紧接着,苏灼之就看到,魔气凑到他扔掉的半截芫荽前,微微抖了抖,像在嗅闻。 是好奇,还是喜欢? 魔气又不是人,不会有这种情绪吧。 苏灼之收回视线,慢吞吞地吃着虾炙,鲜甜嫩滑,口感很好,但他没什么心思品尝,最后一碗饭都没吃完,碗里的菜也剩了,虾炙只咬了一半。 那缕魔气又钻到他碗里,探头探脑似的,凑到虾炙上,还刚好是他咬过的地方,停留着,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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