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个人的身份就断定他日后必然有罪,此事,恕我无法认同。” 师明夷见说不过君镇玄,撇了撇嘴,臭着一张脸,点下指间白子,“好了师兄,你说得都对。咱俩下棋,不提那云渺宗的小子了。” 温凛将那蓝眼睛的小猫揣在臂弯里,带回了内门弟子所居住的天心峰。 君镇玄头一次将分身变成猫的模样,缩在少年的怀中,毛绒绒的尾巴轻轻甩着,往里靠靠,还能听见少年“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温凛为小猫做饭食时,弄了些煮熟捣碎的鱼肉和蛋黄,装在碟子里喂给君镇玄。那猫饭没油没盐,君镇玄挑剔得很,一口也不碰,“喵”一声窜上了桌,看着温凛瓷碗里细滑香弹的面条,走过去用爪子指了指那碗。 “你不吃鱼,反倒要吃面条?”温凛道,他叹了一口气,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这面条本来是想煮给师兄吃的,可是他不让我去星桥水榭了。”取了筷子,将那团细面搅散,取了两筷子来喂这小猫。 君镇玄一边吸溜吸溜面条,一边看着温凛心情郁郁、魂游天外,在书房罚抄门规的本体提笔落字。 他屏息凝神,一个字也不曾写错,心却像一团被揉乱了的棉花,无论怎么努力也恢复不了原状。 吃过了饭,小白猫又在院中窜来窜去,偶尔爬上房梁或堆满了杂物的高处,听着天心峰内弟子们吵吵嚷嚷的议论声。 “哎,你说温师弟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没提着食篮去星桥水榭找大师兄?” “不知道,”那弟子伸了个懒腰,“唉,要我说,咱们大师兄对谁都是一个样,你说他好吧,那确实是公私分明,关爱同门;你说他不好吧,哼,除了师明夷那家伙,我们这些天心峰的外人,也只能和大师兄的袖子挨挨边了。 以前不知道有多少和温师弟一样的弟子,都想方设法地去讨好大师兄,结果呢,该怎样,还是怎样。” 那弟子打了个哈欠,点评道:“要我说啊,温师弟碰了壁,以后自会知道的,这澜沧宗里的人情世故,水也不比其他仙门浅。” “话是这么说,可温师弟做饭多好吃啊,”和他对话的一名胖乎乎的弟子担忧道,“要是他以后不做了,我这去蹭饭都难呐……” “吃吃吃就想着吃,好好修炼吧你!” 那两人走远后,君镇玄施了个清灰的法决,尾巴在身前盘住前爪,坐在那过道的横梁高处。 院中胖乎乎的流浪猫围成了一个圈,舔舐着小碟里的食水和鱼肉。日暮,夕阳金色的光辉渐渐黯淡下去,苍穹被站满繁星的紫蓝天幕所取代。 是夜,温凛没有向往常一样打坐冥想,而是躺上了床。 少年和衣而卧,睡在那仅能容纳一人的窄榻上,一只小白猫悄无声息地潜入,在他枕边找了块空地,盘成一个圆滚滚的汤团。 温凛心思烦乱,无意冥想,当夜便做了噩梦。君镇玄怕他被梦魇住,重新诱发那血瞳作乱,斟酌片刻,终究选择入了他的梦中。 他将身形化作一团朦胧烟云,如鱼入水一般,触入师弟冰冷的梦境,下沉至梦境的核心。 “不好,快跑,那蟒妖要吐雾吃人了!” “被那雾气沾上皮肤,就会中毒溃烂!” 巨蟒吐出鲜红的蛇信,碧瞳闪动,“嘶”地张嘴,喷吐出黄绿交加的毒雾。 少年眼前的景象笼上一片雾似的血红,杀戮的欲望在内心翻腾,周围通行的弟子慌不择路地匆忙离开,他却想以血瞳之术令这巨蟒气血爆体、脑浆迸裂而亡! “噗嗤”。 一道青芒如坠地流星,自上而下,直刺入那蟒头正中。 青气爆发,刹那间砰然作响,蟒妖的脑袋已被爆裂的剑气炸碎,毒雾破散消失,巨蟒沉重的身躯无力倒地,落下满地血雨。 那青芒一闪,遁入白衣人背后的剑匣之中,收剑入鞘。 温凛假装被大蟒落地的气劲震晕后缓缓苏醒,掩去双眸异样。他眨了眨眼,还未看清那人面容,下一刻那白影微闪,来人已到了他的身前,微微用力,伸手将他扶起。 “方才为何不跑?”那人道。 他看着温凛,如冰似雪的神情之中,忽然掠过一丝极淡的异色,但并未直说什么,只将他的手轻轻松开,道:“下次再遇上这种事,跑得越远越好,若是腿软跑不动了,旁人来不及时,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了,”温凛轻声道,“多谢师兄。” 梦境突变。 还是星桥水榭的那座假山,少年温凛坐在假山之后,眼泪流得擦也擦不完,他一边哭一边难过地心想,师兄不要我了。 被邪魔挖去后以秘法重塑的双眼,只有在梦里才能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平日若是哭得止不住,那眼泪会变成血一样的颜色。 一道影子却忽然覆上他的身体,来人足踏银靴,腰佩彩带青玉,白衣若雪,银色抹额上刻着漂亮的五色莲花,正是君镇玄。 君镇玄握着他的手将他扶起来,伸手为温凛将眼泪拭去。 “不让你来星桥水榭,是师兄最近有要事在身,希望你能好好修炼,为何如此难过?” 那人的问话似严厉又似无奈,温凛没想到他会找到自己,呆了一下,别过脸避开君镇玄的手,自己胡乱将眼泪抹去,按住难过的心情,强忍住抽噎道:“我以为师兄讨厌我,从此以后都不要和我来往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更没有讨厌你,”星桥水榭内,君镇玄停住笔锋,将那管小笔搁回笔架之上。 “白日是我错了,师兄不该说那么重的话。”君镇玄道,“师兄向你道歉,好么?” 温凛简直要晕过去了。 他意识到这是梦境,却没有想到这个梦居然这么好,这么幸福。 没有鲜血、没有妖魔,有没有凄厉的尖叫和恶臭的气味。 “真、真的吗?”君镇玄听到温凛结巴了一下,然后好像脸红了,他“嗯”了一声,接着就被摇尾巴的小狗抱住了腰,不得不后退一步,脊背抵在了凹凸不平、坚硬冰冷的假山上。 “我知道,这只是梦……师兄还说我矮,可是我以后会长高的……”梦境里,少年小声嘟囔了几句,而后又充满希冀和期待似的,红潮从耳根一直泛到脖颈,轻声问君镇玄。 “那师兄,我能……” “亲一下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温:(抹掉眼泪)(高兴得摇尾巴)师兄亲亲!=3= 君镇玄:(看着自己被罚抄的门规)(试图复读)(复读失败)嗯 多年后,大温生气时 君镇玄:是师兄错了(亲) 大温:……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和好!就能让我不生气!(态度软化)(冷脸) 君镇玄:(再亲) 大温:……(完全被拿捏) 第16章 小猫 魔界,无尽海。 青龙盯着眼前的十相魔尊,金色竖瞳中现出一丝诧异,迟疑道:“你……” 温凛的长相十分眼熟,但它却一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沉声道:“你是那一日,杀了云渺宗云怀愆的那名澜沧弟子。” 温凛抱着君镇玄,身后的魔狼凌空幻化,缓缓踏步而出,仇视地盯着师明夷与他脚下的青龙。 师明夷攥紧的五指骨节骤然泛白,他微微松手,汇聚在掌心中的紫色雷火凝聚成一把锋刃光滑如镜的长剑。 他一字一句地:“把他还给我。” 温凛闻言,轻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几乎浑身发抖。 “还给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他的眼睛像是被鲜血浸没了一般,染成了猩红的颜色,红得如同血泊。 “你把他带回去,不过是想把他做成一具任你操纵的傀儡罢了,你们澜沧一向是物尽其用,就算他快死了,也要让他的尸体活着守护宗门。” “你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形同手足之人,不得不令本座赞叹,这师兄弟情,真是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那仿佛带血的“泣”字一出,狼群动了。 黑色的刀鞘,黑色的刀,无数把寒冷得像冰一样的刀刃鬼魅般袭来! 近身的一刹那,那刀身便像是被风吹散的树影一般暴涨了数十倍,刀刃上迸发出极寒又极炽热的赤色火焰,像是渔人撒下的巨网一样笼罩了师明夷与青龙。 青龙方欲反击,忽觉那焰火中燃起了阵阵浓郁的酒香,像是一坛醇厚到极致的美酒被人打翻,酒液在高温中蒸发形成的雾气,疯狂涌入了它的鼻腔。 青龙本是神兽,百病不侵,百毒不入,却会被天下间最好的酒醉倒。 它双眼还来不及放光,眼神已经变得迷离而朦胧。整条龙像是被人扔进了酒坛的一条长虫,大大地吸了几口这世间至美至醇的酒香。 青龙打了个酒嗝,便醺醺然醉倒,不觉吐出口中所含的青龙珠,庞然身躯缩小,盘成一圈,钻入那龙珠之中酣然入梦。 师明夷道:“前辈!”那散发着光芒的青龙珠已飞入他衣袖之中。 交错的刀光狂啸而来,快得近于一闪而过的流光,“唰”地将师明夷的衣袖撕裂。 若再慢一步,他整个人绝对会被这恐怖的吸力撕成两半。 “嘶”一声,雷火暴涨! 师明夷将那结上冰霜的衣袖残片烧尽,挥剑与那刀光相抗。 只是他先前为了强留君镇玄,体力已然消耗许多,如今再与温凛斗法,却是不及,数十招后,便被一刀击退,手中长剑破碎,口角渗血,败下阵来。 “和他比起来,你简直是废物一个。”黑衣魔尊收回身后不住低吼的魔狼,漫不经心地道。 “你!” 师明夷被冰霜凝成的锁链捆住身体,“嘭”地重重摔在了海面的冰层之上,身躯僵直,双眼却仍然望着温凛怀中昏迷未醒的君镇玄,面上满是不甘与厌恶之色。 “师兄秉性纯善,落到你这魔头手中,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咳咳!你这狗贼,害得他魂魄碎裂一次难道还不够,居然还给他上了拘魂锁,要害他第二次!!” 他心绪起伏不定,体内新伤旧伤一齐爆发,又“哇”地吐了一大口血,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心口一痛,猝然止住了话音,脸色惨白,不住咳嗽。 君镇玄颈上的璎珞项圈符文流转,一阵一阵地发着浅淡微光。 黑衣魔尊闻言,唇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地森然道:“我害得他魂魄碎裂?好,很好,本座早就想知道,当年你们将君镇玄带回澜沧,到底喂他吃了什么毒药,把他变成那般不知疼痛的模样,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澜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天琊。” 赶来的魔君还来不及心疼自己珍藏的佳酿又损失惨重,连忙拭去额上热汗,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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