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若是温凛不愿意进入山洞,他现在就把沈青和沈荣送上西天。 他嘴上说着不杀,手中的丝线已经无声无息地钻入了被他捉住的沈青和沈荣的皮肤之中,呼吸之间,控制了他们身体的一言一行。 沈青身上只是有些擦伤,而沈荣腰腹和手掌的伤口仍在淌血。那金甲魔将将两人放置在了山谷的一处祭坛之上,而后开启了阵法。 沈荣身上的血液气味,源源不断地吸引妖魔前来祭坛,但尚未靠近,就已被阵法烧得灰飞烟灭。 沈青刚开始还以为这魔将当真是守信用,结果一看那阵法才发现,这阵法所用的能源是一块“定魂石”,顿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 “定魂石”就是将人或其他生物的魂魄收集起来,压缩凝聚,而后注入特殊的石材之中做成的法器。定魂石好比灯,魂魄就是其中的灯油。以这种法器为阵眼启动阵法,定魂石中的魂魄不断消耗,如果要补充,补充的材料自然也只能是魂魄! 这一块定魂石中的魂魄,还有一小半就要消耗殆尽,到那时若没有魂魄作为补充,自己和沈荣毫无疑问,都会被扑上来的魔物撕碎! 那魔将说的不杀,只是自己不动手而已,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们。 温凛不清楚那魔将口中的“血天子”究竟是何意,听闻他要自己杀掉山洞中的另一名同为“权”的魔将,按下疑问,冷静道:“你方才出来的时候,为何不自己动手?” 金甲魔将道:“哪有那么容易?我打不过她,会被她吃掉。” 他挥动长枪,劈开仙门众人打来的数道攻击,而后又道:“你方才不是要找人么?我怎么记得,那山洞里面,有一个白衣服的,和一个蓝衣服的人,像两只虫儿似的,紧紧靠在一起。那模样,真是……啧……” 这魔头越说越不堪,温凛怒道:“闭上你的狗嘴!”将剑一掷,纵身跃下。 - 方才战斗消耗的灵力太多,君镇玄一阵头晕目眩,歇了一会,才感觉好些。他醒转过来,忽然感觉脖颈微微一痛,像是被什么虫子叮了一下。 他睁开眼,看见了温凛的脸,神色焦急。少年见他醒了,又是担忧又是急切的神色消散许多,他抹了一把眼泪,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君镇玄,道:“师兄……” 那魔刺划开了君镇玄颈侧的肌肤,却似乎并未令他感觉到丝毫疼痛。 云怀愆以为这名澜沧少宗主会立即发现自己魔气入体,已做好了躲开他之剑刃的准备,却不想对方像是陷入了幻境之中,漆黑的瞳仁之中映出微微的亮光,仿佛看见了自己一直珍视怜惜的心爱之人。 肩膀一紧,君镇玄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了云怀愆,将他抱进怀中,气息交融,珍而重之,并不是要亲吻或是爱欲涌动,只是单纯地,拥抱而已。 澜沧的少宗主向来是不可触碰的高岭之雪,此刻那雪像是化了,云怀愆从未看见他对谁有这般温柔,一时间怔了一下,没有立刻推开。 “师兄没事,不要哭了。”君镇玄说。 温凛刚走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险些疯了。他拔剑直接分开了两个人,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直指云怀愆。 这两式剑招,比起剑,更像刀法,且颇有大开大合的神韵,云怀愆一错身,轻轻躲开,而后道:“你找死。” 温凛一把抓住君镇玄的手,将人拉到了身后,闻言冷笑道:“你才找死,和我师兄动手动脚地想干什么呢!” 他现在就想把面前的人碎尸万段! 云怀愆歪了歪头,灰色的眼眸中不见丝毫情绪波动,像一具傀儡,他淡淡道:“原来他喜欢的人,是你。” 第27章 玉碎 无尽海九重魔宫之内,温凛道:“然后我发现,师兄你身上魔气涌动,神智已失,就和他打起来了。” “在此之前,你对我千叮万嘱,让我发誓保证,一生都不再动用那邪术。但当时我想去救你,”温凛握着君镇玄的手,眼中阴暗的情绪与悔恨伤心一同焦灼地翻滚着,“云怀愆的修为比我高出不少,再加上,另一名魔将破茧而出,自沉睡中苏醒,他二人联手,我根本打不过。后来,你为我挡了一箭,我因愤怒失控,杀了云怀愆。” …… 温凛还想再给面前之人几剑,好叫他从此之后都离君镇玄远点。就在这时,君镇玄忽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倒在地上,蜷曲起身体,额上冷汗涔涔,不住滚落。 他雪白的皮肤上,逐渐浮现出大片大片漆黑的魔纹,那纹路从脖颈开始延伸,逐渐占据了君镇玄的半张脸庞。青黑色的纹路在他的脸上跳动,那张俊美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在这一刻却像是堕落的仙人,有种妖异至极的美丽。 “师兄!” 温凛想去扶他,但还没有靠近,就被云怀愆射出的羽箭弹开了手。 “你想救他,今天就得把自己的命也一起留在这里。”云怀愆说,他挽弓瞄准温凛,射出了第二支羽箭。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起,那鸣声并无传说中的火凤般悠长动听,反而尖锐得像是琴弦断裂时的铮鸣。 另一股属于魔将的威压凛然而至,温凛挥剑斩落云怀愆灵力凝成的箭矢,后退了一步。 第三支撕裂空气的羽箭爆裂成数十支相同的箭,流星闪电也似,自四面八方,从不同的角度向他的要害直射而来! “柳无愁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居然送了两道、哦不是,三道不同的祭品作为献食。”新苏醒的魔将打了个哈欠,懒散道,“真稀奇,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血天子。” 温凛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了“血天子”这个称呼,即使他并不懂得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却也明白,它十有八九,是与自己身上的血瞳有关。 血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名金甲魔将为何要对自己说“好久不见?” 温凛冷冷道:“你还想和我继续打下去吗,这山洞里面的魔物苏醒了。” 这句话是对云怀愆说的,本以为那人会有所顾忌。未曾想,云怀愆再次拉弓引箭,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起伏道:“我只负责杀君镇玄,其余之事,与我无关。” 一丝一缕的黑色魔气,自他的双目之中散发出来。 那金甲魔将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闻言不由得“咦”了一声,兴味盎然道:“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那是柳无愁的儿子,我们是不会动他的。” 他说的“我们”,当然也包括山洞中那名新生的魔将。 夺命的箭矢再度直奔要害而来,温凛被这箭打得根本无法靠近君镇玄哪怕一步,与此同时,那名新生的魔将也一直在观察两人的战斗,并没有立即出手的意思。 温凛简直要被折磨疯了,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马上崩溃。君镇玄痛苦的呻//吟,一刻不停地在拉紧温凛的每根神经。 他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否则,师兄和自己,今日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实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光是防守已经到达了他所能做到的极限。如果要反攻,单凭现在的修为,根本没法让云怀愆失去战斗力。 血瞳术,用,还是不用? 不能用! 一旦动用那邪术,从此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温凛道:“你见到我的时候,那句血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甲魔将一直在等他询问此事,闻言欣然道:“血天子,就是最有可能修炼成魔尊的血魔一脉。天下魔族血脉之中,只有血天子是一脉一人,若是父子,子杀父取而代之;若是师徒,徒弟杀死师父取而代之。你虽然是人族,但双眼却被以血瞳术重塑过,又曾经在杀师时继承了师父的魔脉,自然就是这一脉的血天子了。” “换言之,天下之中的血魔,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修炼血瞳术了。只要你愿意,”那魔将道,“那座山洞里的所有人,都是你成魔的祭品,当然,也包括你那即将入魔的师兄。” 他虽然不在场,却通过温凛的言语,将洞中人物情况摸得十分透彻。 箭矢擦过皮肤,割开血肉,温凛感觉体内的灵力在逐渐消耗,再过不久,就要到力竭的边缘。 就在这时,那名魔将也出手了! 无数尖喙利爪的黑色飞鸟展翅冲来,被这些鸟叼中之后,一撕就是一块带血的皮肉。 一瞬间,温凛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小山村,黑暗中四处都是潜藏的妖魔,渴望着人类的血肉与灵魂。他被抓起来关进那间全是吸血蝶的密室里,被挖空的眼睛黑洞洞的,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其实他还可以逃对吧?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保住性命就好了,师兄如果还清醒着,一定也会同意自己这么做的。 只要把君镇玄扔下,他就可以逃走了! 魔气侵入君镇玄的心脏,而后是丹田,它们随着灵力流动至君镇玄全身的经脉,和那些水一样的灵力密不可分地结合在一起,加剧君镇玄堕落成魔的过程。 在幻境中,君镇玄看见了一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妖魔,无论是剑术还是修为,都丝毫不逊于自己。 “君镇玄”将他打倒在地,剑刃插入了他的丹田,“嗡”一声铮鸣,将他钉死在地面上。 这是君镇玄祓除妖魔时,最常用的方法。 温凛被逼到死角,身体发软,握剑的手沁出冷汗。 他浑身是伤,身上被啄破、被割破的皮肤不断流血,看起来像在插满尖刺和利刃的坑里滚了一遭,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黑色的,眼睫上都挂着血珠。 云怀愆道:“他要死了,你也要死了,你可以说遗言。” 魔纹已经几乎占据了君镇玄身上的所有皮肤,他不再喊痛了,睁开眼,原本漆黑如墨玉的眼睛茫然一片,像是抹了灰的玉石,明珠蒙尘。 温凛感觉喉咙里全是血,他想哭,但是已经喊不出声。这双眼睛流泪也会疼,其实他并不喜欢哭,只是在那人怀中,他哭,能得到安慰。 云怀愆瞄准温凛的胸口,松手射出一支羽箭。那箭矢挟疾风而来,似雷霆,如闪电,势要一击洞穿温凛的心脏,炸碎他的胸膛。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道身影比箭更快,挡在了他的深浅。 一根羽箭自背心没入君镇玄的身体,从胸口穿出。 短暂清醒的君镇玄深吸了一口气,他分不清这是现实抑或幻境,但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既然是遗言,不说点什么,总归不太好。 视线完全变成一片黑暗之前,君镇玄看着师弟因为恐惧而发亮的瞳仁,想给他一个吻,却没有力气,只得轻轻地道:“师兄也一直喜欢你,只是,现在说,好像有些太迟了。” 温凛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十一岁家破人亡,背井离乡,辗转多年,到头来,居然还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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