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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青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拳砸向了镜子。 嘭——咔嚓—— 镜子被砸破拳头大的裂纹，碎裂的玻璃割伤了岑青的手，鲜血顺着镜面往下流淌，镜子里岑青被破碎的玻璃分割得越发扭曲的脸上仿佛沾满了鲜血，显得诡谲而阴森。 有一刹那，岑青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嘴角上扬的微笑来。 “滚！滚开！” 岑青难以忍受般低吼出声，还要抬手砸向镜子，这次被冲进卫生间的黄鑫给拦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冷静冷静，嘘……没事的没事的！” 他被用力箍着腰拖离了镜子，好一会才感受到紧贴着自己后背的暖意。 那是黄鑫胸膛的温度，他身上总是很热，像是一个火炉，和最近总是浑身冰凉的岑青形成鲜明的对比。 岑青一下子安静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 温暖的手掌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着岑青的头顶，他听到黄鑫笨拙又幼稚的安慰，“我奶奶说的，摸摸毛吓不着……岑青，你不要怕。” 岑青眼眶一热，忽然掉了一滴眼泪下来。 可惜黄鑫完全慌了，也没有注意到。 而岑青的脆弱也就那么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模样。 五分钟后，两个少年面对面坐到了病房里，岑青坐在沙发上，黄鑫盘着腿直接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正拿着跟护士姐姐要的碘伏和棉签给岑青的手消毒。 他动作倒是有些娴熟的，只不过透着一股小心翼翼，还会时不时抬眼偷觑岑青的表情。 反倒是岑青打破了沉默。 “我没事的，刚才……就是忽然被镜子吓到了，抱歉，这个我也会赔偿的。” 黄鑫：……谁跟你说这个啊。 “哎，你这个吊坠好像弄脏了。” 岑青一怔，下意识顺着黄鑫的手指低头一看，原本藏在衣服内的玉葫芦不知什么时候掉出来了，可能是刚才和黄鑫拉扯挣扎的时候。 而那个原本在记忆里该是翠绿无暇的玉葫芦，此时一眼能看到多了一大块暗红色的痕迹。 那痕迹不像是沾在外面的，反而像是渗透进了里面。 岑青脑海里轰一下，似乎抓住了什么。 “我帮你擦一……” 在被黄鑫碰到之前，岑青一把抓着玉葫芦塞进了衣服里。 黄鑫动作一僵，收回了手。 “没事，那不是脏的就长那样。” 在这一瞬间，岑青好像突然之间想通了许多事，把一切的异常串联起来再去追溯，很轻易就能发现，一切的不对劲，都是从那天骤然见到岑海东，并且接过他手里的玉葫芦开始的。 玉葫芦现在被塞进了衣服里，与他的皮肤毫无阻碍的贴在了一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块地方的阴冷感此时尤甚。 他必须再去见岑海东一面。 “黄鑫，我想出院。”
第11章 出淤泥 低矮密集的房屋林立，狭窄阴暗的巷道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地面上污水与垃圾随处可见，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总是萦绕在周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黄鑫简直不敢相信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大城市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而一身白衣黑裤的少年走在其间，明明无论外表还是气质看起来都那么风光霁月，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又不显得有多少违和之处。 少年不在意的跨过地上的污水，还能抽空转头提醒一句哪些砖块一看就是松动的，不要踩。 因为一脚踩下去那底下就会飙出一股污水，猝不及防的溅你满鞋满裤腿。 他像从淤泥中生长的莲。 黄鑫不太发达的大脑里莫名闪现出这样的念头。 因为怔然，压根没注意脚下，一脚踩上了一块松动的地砖，被污水弄脏了鞋子和裤腿。 黄鑫：…… 他限量款的全新篮球鞋！！！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跟来。” 岑青无奈的看着一脸崩溃的黄鑫，伸手递给他一张纸巾，表情很平静，诉说着事实，“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原本还在心疼自己限量款的黄鑫一听不乐意了。 “这种地方什么地方，我该去的又是什么地方啊？岑小青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还会有这种思想？你觉悟不行！” 岑青扯了扯嘴角，没有和他争辩什么。 他想要找岑海东很简单，他太知道岑海东喜欢待在什么地方了。 穿过又一条小巷，眼前的街道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这里茶室林立，大下午的每家茶室里的人也很多。 大家自然不是来喝茶的，基本都是打麻将打牌的，哗啦啦的麻将声，说笑声，电视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非常的吵闹。 这是岑青记忆中很讨厌的喧闹。 岑青当初离开这里的所谓的“家”时，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主动回来。 黄鑫虽然头脑简单，但是对岑青的情绪转变又莫名敏感，瞬间就察觉了他心情不好，挠了挠脑袋他凑过去，“要进去找吗？不然你别去，我帮你去问。” 岑青坚持要出院，黄鑫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肯的，但他拗不过对方。 最后在黄鑫的胡搅蛮缠甚至利用挨揍的事卖惨之后也只勉强被同意可以跟着一起。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岑青是要去找他爸。 虽然但是…… 岑青的爸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道岑青为什么拖着个脑震荡也要这么着急的来找他。 岑青垂下眼，声音淡淡，“他不在这些地方。” 黄鑫一头雾水，最终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岑青身后，跟着他一路走过一家又一家茶室，最后停在了巷子最里面一家特别偏也特别破烂的小卖部前。 这个小卖部看起来就像上几个年代流传下来的古董。 门脸又小又破，黄鑫一眼扫去那里面的零食好多都是自己甚至见都没见过的，要不就全是盗版的，这些全都一看就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也不知道过期没有。 在老旧的柜台里坐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在打瞌睡，他怀里还抱着一台“古老”的收音机，里面传出来的老歌声音贼大。 这种地方真的有人来买东西吗？ 在黄鑫疑惑岑青是不是口渴了要来买水的时候，却见他径直走过去，在那脏兮兮的玻璃柜台上敲了敲。 敲了好几下才把老头吵醒。 老头身子一歪，眼睛瞪起来就要骂人，却一下子看到岑青，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哎哟，老岑家的高材生回来了！” 收音机声音太大，老头嗓门也大，咧开嘴笑得很热情的样子，一双三角小眼看人时却显出一种市侩感。 岑青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声“王三爷”，又说，“我来找岑海东。” 他连爸也不喊，说岑海东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冰冷，这老头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眯着眼睛笑笑，“找你爸怎么上我这？你爸不是进去了吗？” 说着那双眼睛又落在了黄鑫的身上，视线扫过黄鑫身上看不出牌子的衣服，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运动手表和脚上的鞋，眼神深了几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得却越发热情了。 “和你朋友回来玩？小兄弟身体看起来真不错，喜欢玩游戏吗？” 黄鑫皱了皱眉，他不喜欢那老头打量他的那种眼神。 怎么形容呢？ 那种像是看着肥羊冤大头的眼神。 但他没来得及应声，因为岑青往侧边跨了一步挡去了老头的视线。 “他不玩。” 岑青直截了当。 “他家你惹不起。” 王三爷脸上的笑消失，眉宇间的狠戾便浮现了出来，“怎的？这是来找事？” 他啪的一身关掉了收音机，整个巷子便变得安静了起来。 是一种让人很不安的安静，外面还是喧闹吵嚷的各种麻将声和人声，这里的安静却透着一股暗潮汹涌的危险意味。 黄鑫感觉气氛不对，下意识的手臂肌肉绷起，反手把岑青扯到自己身后，挡在岑青面前。 黄鑫这个人，板起脸来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 毕竟他的块头和肌肉不是假的。 “我们不来找事，刚才我同学都说了，我们是来找人。” 虽然黄鑫也不知道岑青为什么笃定他爸在这里，但他当然无脑站自己兄弟。 王三爷意味不明的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视，又咧嘴笑了，“找人也行啊，好歹讲点规矩。” “小同学，我们这儿的规矩，高材生没有跟你讲过，那我跟你讲讲，这入场也得交入场费……” 原来是要钱啊！ 黄鑫不等他说完，手机掏出来朝老头柜台上一拍，“多少钱，我扫码。” 岑青反手去拽黄鑫，“你不用……” 老头也说道，“不好意思小同学，我们这里只收现金，或者……你手表不错。” 黄鑫愣了一下，抬手就要薅手表，但这次被岑青一把拽得差点飞出去——这家伙这次是真用力了。 啪—— 岑青拍了一叠钞票在柜台上，同时把黄鑫手机拿起扔他怀里，看着老头道，“我叫你不要打他的主意，有钱人家的手表每一块那都是有数的，你这地方是不想开下去了吗？” 跟贪婪的人讲道理没有用，但是讲利弊很有用。 岑青虽然讲得不是很直白，但王三爷也听懂了。 仔细一想也确实。 宰一个毛头小子没什么，引来他有权有势的家长那就亏了。 老头倒也非常“务实”，看了一眼岑青拍下来的那一叠，立马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有钱早说嘛，好歹爷爷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是，怎么可能为难你个小孩子，何况你可是我们这儿飞出去的第一只金凤凰，是咱们的骄傲啊。” “废话少说，岑海东在吧，我找他。” 老头似乎不在乎岑青的态度，抬手在柜台下不知道捣鼓了什么，很快旁边那看起来就像常年没有人活动的卷帘门被拉了起来，里面出来个纹身大汉，看了一眼岑青和黄鑫，闷声道，“跟我来。” 两个少年抬脚跟了上去，卷帘门再次哗啦拉下来。 王三爷朝地上啐了一口，拿起柜台上的钱，呸呸两声点了起来。 “真是稀奇，那兔崽子竟然也有为岑海东花钱的时候？呵呵……” 不过这父子不像父子的两人最近是接连发财了啊？一个个出手那么阔绰。 嗐！ 发财好啊，发财，他才有得赚嘛。 希望他的每一位“客人”都发大财嘿嘿。 而此时，两个少年跟着着那纹身大汉走进卷帘门，穿过一间堆放满各种破烂又“古老”一看绝壁就是三无食品的小屋子，打开屋子另一边的那扇门，一个似乎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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