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景致的确不错,湖面广阔,平静无波,像卧在繁花青草间的一面镜子,清楚地映照着岸边高山与辽远苍穹。横跨湖面的拱桥如同长虹,是去往对面山上的必经之路。 众人走到桥上,停在桥中央观赏四处景色。 沈淮独自走到桥边,俯身欲看。 我顿时心跳如鼓,在这刹那间思绪翻涌,如果那传说所言为实,他真的能看见我的影子?看见又如何呢?我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能碰一碰他吗? 鬼使神差地,我与他一道看向水中。 水面澄净,只照见他一个人的影子。 脚下的湖面空荡无物,徒有流云映在水中缓缓浮动,一丝可疑的痕迹都没有,我方才的胡思乱想霎时落空,终究是惘然。 沈淮仍旧低着头,固执地望向水中,与自己的倒影相对,低垂的睫羽在眼里落下一层阴翳。 清风徐来,将那孤影吹皱,他无法见到想见的人。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身边有人出声提醒:“王爷,起风了,这天都阴了,怕是要下雨。” 沈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走吧。” 正要前行,近处的太守却驻足不动,阴天之下,这人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古怪,转过头来,死死盯住沈淮。 他额上流下冷汗,哑声道:“王爷,您不要怪我。” 沈淮身形一顿,站在原地,微眯着眼将人上下打量,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讽笑:“原来如此,你也是沈涟的人。” 我脑中嗡的一声,沈涟?三皇子?沈淮要引出的,是三皇子的旧部? 我茫然地看着对峙的两人,尚未反应,就听见旁人的惊呼声中,桥两边涌来越来越多的脚步声。 ---- 想回复鱼鱼们的评论,但有时候不知道回些什么,就只能意念点赞_(:з」∠)_
第11章 原本的清丽风景荡然无存,此刻天光黯淡,阴云浓聚,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照影桥被数十名匪徒包围了,一个个目露凶光,手里的刀刃齐齐对向桥中央的沈淮。 沈淮伫立原地,横眉冷对,身边只有两名侍卫,此时拔刀出鞘,神情再凛然也显得势单力薄。 知县惊得浑身发抖,一副饱受蒙蔽的样子,指着人骂:“你好大的胆子!谋害皇亲可是死罪!” “三殿下对我有一饭之恩,不能不报。”太守一步步退到那些匪徒之间,“王爷,您束手就擒吧,也能少受些苦……” 话未说完,他身后突然传来惨叫,不知从哪里又出现一队人马,神兵天降一般,直接杀了过来,我定睛一看,竟是沈淮的人,终于能呼出一口气。 桥上顿时乱作一团。 贼匪们大多被沈淮的兵卫绊住,也有的举刀杀上前来,包围圈内的无辜者大都是质弱文人,左支右绌难以招架,还有人喊着“王爷”扑过来给沈淮挡刀。 沈淮眉头紧锁,一边把人拎开,一边脚下腾挪躲过攻击,劈手过去夺刀。刀被他抢到手中,臂上也被拉出一道血痕,我看得喉头发紧,心惊肉跳。 沈淮的手下勇猛善战,这帮匪徒渐渐显出颓势,却越发不要命了,身中数刀还要抱住一人摔进湖里,桥下的清水顿时晕开大团大团的血红。 我置身在血肉横飞的混乱中,任何刀剑都伤不到我,可我仍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仿佛回到当年京城,四面八方伸出无数只手来拉扯着我,把我往死地里推。我头疼欲裂,耳目不明,嘴里总呛着腥稠的血,几近窒息,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还是已然身处无间地狱。 沈淮的刀口已经卷了刃,脸上溅了血,眼里像跳着火星,有侍卫杀过来要护他走,突然,另一边疾冲来一人,挥刀向他扑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中空白一片,嗡嗡乱响,飞身挡上前去,却见那刀穿过我,直接划过了沈淮身上。 我眼前一黑,下一瞬,耳边传来巨大的落水声。 我好像喊出了声,却没有任何回音。 之后的一切景象都变得失真而模糊。似乎有侍卫跳下水去救他,桥上的拼杀也仿佛愈发激烈,最终平息,站着的只剩下沈淮的人。 直到湖边浮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我才恍惚又回到人间。 我冲过去看他,沈淮意识很清醒,睁着眼坐到岸上,咳了几下,浑身湿淋淋的,衣上的裂口处洇出血来。 侍卫们在不远处的桥上收拾残局,那个太守似乎半路逃了,正有人去追。 沈淮坐在岸边,沉默不语,水滴滑过他的眼角,沿着脸庞缓缓淌下,他的手里攥着那块玉佩,上面的挂绳已经断了,是整齐的切口。 他在乱兵中八风不动,此刻却显出几分失魂落魄来,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我心急地想伸手去扶,难道方才在水下撞到了? 侍卫递来一张干净的帕子,大概是让他先擦擦水,他接过后却将那玉佩包起来,放进了怀里。 沈淮站直身子,又恢复到从容不迫的模样,我不如他,经过这一遭,魂都快被吓散了,此刻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但我从未比此刻更希望被人看见,随便什么都好,我当一柄剑,一片甲,也好过当一个身形飘渺却有知有觉的孤魂。 沈淮在我眼前拼杀、受伤、落水,我近在咫尺,却完全置身事外。方才的一幕幕从脑海中晃过,我好像受着无声的凌迟。 我望着面前这失而复得之人,甚至生出几分怨恨。 沈淮,阿淮。 我不想看你身陷险境,不想看你受伤,只盼你好好活着。我临死前神志不清,万念俱灰,只有这一个愿望,你当初不是答应我了么? 天空飘下丝丝细雨,无声地润入草地与湖面。 太守被抓了回来,蓬头乱发,表情惊惶。 沈淮没去看他,而是抬头远目,视线所及之处,重重青山隐在雨雾中,天然的水墨画里,葱郁山林间挑出几瓣金色的檐角。 沈淮悠悠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藏兵于寺,此计不错。” 伏在地上的太守悚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望他,瞳孔发颤。 沈淮像是来了兴致,居高临下,像踩着猎物的猛兽,露出了潜藏已久的锋利爪牙,继续缓慢地说道:“你猜,那寺中还剩多少活人?” “哦,还有一件事。”沈淮转身欲去,又回头撂下平淡一句,“沈涟的私生子是假的。” 太守瘫软在原地,眼神像是死了。 沈淮一行人上了山,往寺中去。 山路湿滑,雨雾沉在潮湿的衣襟上,沈淮一声不吭地走得很慢。沿途草木茂盛,树林阴翳,还未走近前方的建筑群,血腥味就从雾中扑出,昭示着一场方才平息的恶战。 山寺古老,寂静无声,灰白外墙上爬了深绿的藤蔓,砖石地上渗着暗红的血,没见到一具尸首,应当是已经收拾了。 一面往寺中走,一面有人来向沈淮禀告:“人已经活捉了,东西没让他毁掉,都还在。” 沈淮点了点头,走进一处干净的内室,将身上衣袍换了,处理伤口。 血淋淋的新伤下,还有不少陈年的旧伤,一道长过一道,横生在紧绷的肌肉上。我此前从未见过,当下真想吐出一口血来,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疼的。 一切处理停当,沈淮不肯歇息。藏在寺里的主谋被生擒了,正在受审。 沈淮走进这间阴暗的屋子,只见点燃的火把下,柱子那里绑着一个看不出具体形状的血人。 那人听见了动静,抬眼看过来,看清来者后,原本一片死灰的眼中顿时点着了一般,搅动着疯狂浓烈的恨意。 “沈五。” 他挣扎着,声线嘶哑,像砂纸磨过,又像毒蛇从阴沟中蜿蜒爬出。我顿时毛骨悚然,心中警铃大作,莫名地想要出手阻拦些什么。 那人睁着血红的眼,满是血污的脸上一阵抽搐,咧开嘴,露出一个阴恻扭曲的笑容—— “孟家那小子,死了吗?”
第12章 这人动弹得愈发厉害,锁链发出阵阵声响,鲜血从已经凝结的血痂中涌出,但他浑然不觉,状若疯癫:“当年孟家老头认罪是为了保住孟舒,但是你要和他纠缠,三殿下就不能放过他。” 旁边的侍卫上前去堵他的嘴,他梗着脖子拼死挣扎,歇斯底里地嘶叫:“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他也不会遭难!沈淮,害他死的人是你!” 室内阴暗,火光摇曳,照得这人愈发像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背光处,沈淮的脸上看不清神色,他突然上前几步,猛地掐住了对方的喉咙,手背上绷起青筋。 这人被迫仰起下巴,嘴角源源不断地溢血,犹自瞪着眼发笑,仿佛他才是那个胜利者。 沈淮手下施力,浑身紧绷到隐隐发抖,死死盯着这个苟延残喘的疯子,漆黑的眼中是压不住的怒火,气势从未有过地狠厉。 我脑中拧成了一团乱麻,气血上涌,恨不得替沈淮将这人的喉咙扼断,又想飞入沈淮的耳里,把那几句颠倒是非的疯话扯出来,彻底抹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住地打颤:“阿淮,你不要听他的,你没害过我,是你救了我。” 沈淮最终松开手,冷眼看着那人挂在锁链上嗬嗬喘息,又从侍卫手中接过布,将手上沾的血擦干净。 “不必审了。”沈淮转身离开,漠然说道,“别让他死得太快。” 沈淮独自离开审讯的屋子,走入山寺庭院的雨雾中。 山中阴雨未歇,春寒料峭,细密寒凉的水滴凝在他深黑的发上与衣上。他无声前行,脚步放得缓慢,身影在冷调的白墙青藤间显得愈发萧索。 庭院中的香炉早已冷寂,闻不到半分檀香。一旁的石壁上刻着莲花与佛陀,佛陀双手合十,在莲台上慈眉善目地垂眸,仿佛不曾看见此间的火与血、恨与悲。 沈淮默默望着,迟滞地眨了一下眼睛,雨水便从眼睫上抖落,消融在湿润的空气里。 他走到自己歇息的房间,抬脚迈入门槛,伸手扶了一下门框,下个瞬间,毫无预兆地,重重倒在了地上。 我在他身后怔住,刹那间,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寒冰都向我崩来。 有几人急急地穿过我,将沈淮扶到了床上。其中有懂得医术的,探查一番后解释道,沈淮一度思虑过多,今日受了伤又气急攻心,此时松懈下来就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我逐字逐句听得如架火上,五内俱焚,直到被最末一句稍稍救回。 我缓缓叹出一口气,伏低身子,抵在床边看他,只觉得心口仍旧疼得厉害。 沈淮像是睡着了,比平日里睡得更沉,苍白的脸显出些许疲惫,完全没有方才的戾气了,这样安稳地躺着,倒叫我看出几分多年以前的乖顺。 沈淮不是什么钢筋铁骨,也会生病,也会倒下。 小时候他总是嫌药太苦,皱着脸把碗推远,御膳房的糕点都不好使,我专程去街上买糖葫芦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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