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喜欢点心也是常事,无碍,无碍。”徐长韶说,又看向钟言,显然有求助之意,“你说小师妹不会还缠着我吧?她今晚去我府上找我怎么办?” “这个好说,我给你写个符纸,暂且让你避一避吧。”钟言也不愿看他难受,认真地写了符纸给他带走。等他一走,钟言立马想起曾经来过的那位玄尘道长,当时他就算出秦翎的师母和小师妹的尸首还在水中。 为何被人偷走的残尸会出现在隐游寺里呢? 在他想事的时候,秦翎轻轻地到了身后,还未开口,已经先学会了叹气:“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钟言不喜欢听他叹息,便说:“你放心,往后咱们不上山就是。” “可这也不是法子,等过了秋天我又要沉睡,放你一个人过冬又内忧外患,我实在……”秦翎心里着急,“原本我还想着实在不成你带小逸在冬天上山避一避,现在连寺里都不平安。” “我们不去,我们就在家里守着你,再说还有我师兄呢。”钟言的心里泛着酸楚,还未分别已经有了不舍之意。是啊,日子过得很快,不久之后就要出伏,然后又是冬天。 再想见到秦翎起来,又要等几个月,等到明年的惊蛰。 “我不舍得你们。”秦翎揉着他的手说,“真对不住,我未曾尽过夫君之责,凡事都有你挡。” “又不碍事,谁让我能耐大呢。”钟言灿烂地给他笑了一下,忽然听到小逸大哭起来。这哭声很不对劲,连陈竹白都从梦中惊醒。一行人赶紧去瞧,只见正在奶妈妈许兰的怀抱中熟睡的秦逸脸色青紫,像是喘不过气来。 “少奶奶不好了!小公子忽然大哭!”许兰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 “你先起来,我看看。”钟言将她扶起,再接过孩子,刚刚贴近小逸就闻到一股酸味。 “这是什么味?”钟言没闻过,转身将孩子抱给了陈竹白。陈竹白来不及整理衣衫,衣衫不整地抱住了秦逸,先贴了贴他的小脸蛋,然后说:“是邪病!” 作者有话要说: 元墨日记: 今天被大少爷针对了10次,被徐家公子的小厮瞪了一眼,我好苦。
第177章 【阳】胡桃魈5 刚被扶起来的许兰又坐下了,两腿虚软无力,语无伦次:“不是,不会的,小公子好好的……小公子没出去过。” “你别慌,我知道不干你的事。”陈竹白虚弱得几乎抱不动秦逸,但还是用尽全力地抱着,“这是邪病,不是你想让他染上就染上的。” 许兰喃喃地说:“怎么会……怎么会……” 钟言其实也有点吓住了,不是他胆量小,而是他没听说过什么邪病。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饶是他也只能领悟一角,不能全知。“师兄,这病怎么治?要什么法子?是下蛊还是邪术?你说,只要你说出一个法子来我一定……” “邪病是专门给小孩儿下的病症,很难治愈。”连陈竹白都摇头了,他陪着秦逸的时间最长,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嘴巴旁边起了一个红泡,“看着和见喜差不多,很多时候都按照见喜的法子去抓药。” “小言你别着急,先听家兄把话说完,别着急。”秦翎扶住钟言,生怕他悲伤跌倒,“除了弟妹、徐长韶和阿旺,咱们院里也不曾进来什么人啊。更没有人接触过小逸,怎么会投毒让他中邪?” “这东西古怪得很,和小孩子的眼神明亮有关系。”陈竹白摸着秦逸的额头,酸酸的味儿又开始飘散出来,像什么极酸极酸的果子,“想要下邪病的人不需要接触孩子,只需要让他们‘看见’。” 话音未落,秦逸又一次在陈竹白的怀中哭闹起来,小小的脸蛋因为呼吸不畅而憋得青紫。他的两只小手无助地抓向前方,陈竹白赶紧将自己的头发塞给他。 听到孩子哭,钟言的眼圈瞬间红了,虽然不是他亲生可他一直将自己当作小逸活着的这个“娘亲”。“师兄你快想想法子,实在不行将这邪病转到我身上来,我不怕,别让他受这个罪。” 陈竹白眼中也有了泪花,看向秦逸的时候温情,想到他的病痛又变成了无法解恨的阴冷。种种情绪交杂,他和钟言一样终归是人不成人,鬼不成鬼。若只是鬼,他们便不会生出怜悯之心,无心无德地活下去。 有情总要吃苦头的,反而成为了他们的困境。 “我要是有法子,早就把他的邪病引到自己身上来了,也犯不着你受这份苦。”陈竹白擦了擦眼尾,又逗了两下秦逸,“肯定是身上有邪病的人让他瞧见了,或者那都不是人。孩子的眼神明亮,瞧见了就特别容易中邪病,有些只是哭闹惊恐,或大睡几日如同三魂六魄分离,休养几日也就罢了。” “如果几日之后还不见好,便可请个马仙,助邪病快快远离。所以自来就有‘小孩儿天黑不出门’的说法,就是怕见到不干净的东西。” “只能是找到下邪病的那人,才有可能救小逸一命。” 师兄都这样说了,钟言便知道自己也找不出其余的法子。两人同时低头,秦逸嘴边的那个水泡像是要破了。 “我只能暂时用法术拖住病痛,但也不是上上之策,否则小逸今晚必定过不去了。”陈竹白单手结了一个法印,随后竹叶的清香飘满全屋,如同轻柔的手抚摸秦逸受伤的脸蛋。秦逸顿时就不哭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陈竹白,虽然明知道他这个时候什么念头和记忆都没有,可那眼神仍旧十足的依恋,分明是认识了。 只能拖住病痛,却不能救治性命,陈竹白一直劝说师弟放手,原来“放手”比“不放”要难得多。 他的昏厥突如其来,直接抱着秦逸往后倒去,像一株不堪重负的兰花草已经被雨雪冰霜蹂躏得不成样子。钟言立马扶住师兄,提臂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走到床边给放下了。 用术太过,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别说秦逸保不住,师兄的性命都会有危险。 “咱们出去想办法,先让师兄休息。”末了,钟言下定了决心,“一定有法子的,我得好好想想,一定有法子。” 天黑了,院里也黯淡下来。 短暂的欢快总像一种假象,即便降落也只是几日的幸福,转瞬即逝。屋里飘着竹香,可钟言却没心思闻下去,因为这都是师兄用命数燃尽的术。 秦翎坐在书桌前翻阅古籍,已经翻了整整一个时辰,试图从书籍当中找出医治孩童邪病的方子。元墨和小翠在旁边点着灯,蜡烛将屋里烧得通明。不一会儿童花从外头跑进来,说:“回少奶奶,白仙还是没来。” “它怎么不来了呢?”钟言还想把救治之事托付白仙,毕竟它能救秦泠一回,说不定就能再次赐药。 “许是受了很严重的伤,香炉我来来回回得擦了许久,落上不少血迹。”童花还把洗干净的香炉给拿出来了,“请少奶奶过目。” 香炉递过去,童花很是愧疚。神农本可以用草木救治疑难杂症,这点儿事就算不请郎中,他也应当可以解燃眉之急。可爷爷还没来得及教会他如何用草药驱除邪病,只能干着急。 “你别急了,就算是你爷爷在也不一定有招数。”钟言看得懂他的自责,开始翻来覆去地检查手里的香炉。香炉内侧没有任何的异样,可外面那一层有着不少的抓痕。 “能把香炉抓成这样,可见那晚上来的东西多厉害。”钟言将香炉还给童花,“你别着急,白仙是身受重伤所以回山里养伤去了。我相信等它伤势复原就会回来,那晚上它一定被伤得不轻。” “您怎么看得出来?”童花问。 “香炉上的抓痕就是它打斗时留下的,或许那东西还咬了它。你瞧,抓痕全部都是五道,刺猬的前爪和人相似,所以留下的伤口也是五道并列的裂口。”钟言给童花指了下,站在屋里,心乱如麻,坐下后又觉得上火,干脆重新站了起来,“你洗香炉的时候,上头都有几种血?” “两种。”辨认鲜血这对神农而言并不艰难,这一脉一出生便是灵性使然,落地便能分辨百草,童花很明白地说,“一种是白仙的,仙家的血我自然分得出,还有一种便不认得了,有些微微发酸。” “看来就是这酸东西有古怪。”钟言在心里翻找答案,但是他真的没有碰到过什么邪物会发酸。 “少奶奶,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童花担忧地问,整张小脸在苦恼中皱成一团,“其实……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 “不可!”钟言当机立断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草木之心说不定可以救他,但你就没了。连你都照料不好,你爷爷真要怪死我了。” 童花捂着心口,布料里头有凸棱粗糙的质地。由草根和树枝缠绕而成的心勃勃跳动着,里头护住的是他那一口灵气。 “你放心,我不会让小逸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钟言将手放在他的头顶揉了揉,“咱们这个院子里,谁都不能有事,谁都得活下去。” 童花只得点点头,可心里却已经动了主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到了最后一步他才是秦逸的救命药草啊。元墨和小翠这时又多点了几根蜡烛,心疼地说:“少爷您歇歇吧,担心眼睛受不住。” “没事,我再多看看。”秦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俊朗的眉毛挂上了忧愁,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病恹恹的那几年,“这些医书都是我从前搜罗到的,从前想着久病成医,不知这回能否用上。” 他眼前的医书高高垒起半人多高,有些是正经的书册,有些是偏门旁道。这些都是他病过的证明,那些年他也夜夜翻读过,试图将自己身上的病去除。现在轮到给小逸找药方,他比从前还要着急。 钟言亲手端了一杯茶给他:“别看了,我知道你着急。” 可秦翎这会儿什么都喝不下,嘴皮都干燥了,怕是上火。“要是从前遇上这事,我必定命人将小逸送到隐游寺里去,如今山上也去不了了。” “我倒是觉着咱们还不至于走投无路,你想,如果那人真的来院里对小逸下手,那么他必定知道邪病何时发作,何时猝死。如今秦逸没事,这就像去年你没事一样,下手的人一定会再次现身,尽快杀之以除后患,到时候就是咱们瓮中捉鳖的时候。”钟言看向窗外,“只是不知道那东西怎么进来,又怎么逃走的……能在我和师兄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真是太有能耐了。” 几声叹息之后,钟言的目光停在院落里的那口井上。 “不知道如何进来,又如何逃走……”他自己重复着,忽然眼前一亮,“元墨翠儿,快,陪我去院里!” 一声令下,元墨和小翠跟着钟言离开房子,小跑到了院里。童花也跟在后头,只有秦翎安安静静地留在屋里,不想给小言添乱。大丫鬟们也想过来帮忙,可钟言并没有让她们离太近,只是在不远处点灯,十几盏灯的烛火围住这口井一整圈,井口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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