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珄没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林娜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母亲的手慢慢搓着日记本,“我知道我太自私了。但她......” “我只是想,最起码让你知道。她很想你知道的......”女人已经泣不成声,“但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样能让她好受一些......我的娜娜......她怎么就......她怎么了......” 眼泪一滴一滴从红肿的眼中落下。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丢了心头肉。 她语无伦次,她不知所措。而无论如何,她唯一的女儿都不在了。她二十多年的女儿,她诞下的生命——没有了。 “阿姨。”闻人珄握住她可怜的手。他发现她双手冰冷,“没有困扰。” “没关系。”闻人珄接过日记本,“我会看的。” “看完以后,我再把它送还给您。”闻人珄说,“林娜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会好好看的。” “谢谢。谢谢......” 。 3月20日。晴。 闻人珄出任务受伤了。我半个月没见到他了,在医院看见他的那一刻,我控制不住哭了。 他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不醒。我好害怕。如果他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那该多好。我每天都在为他担心,为他担惊受怕。 4月13日。晴。 医生说闻人珄恢复的不错,我总算松了口气。 今天给他削了一颗苹果,但他没吃。 …… 5月2日。阴天。 闻人珄和他妈妈吵起来了。阿姨不让他继续当警察,其实......(虽然没有资格)我也不希望他继续做下去。 因为我很害怕会失去他。(虽然他不属于我) …… 6月12日。下雨。 今天车子限号,没开车,加班到深夜,地铁也停了。 我刚走出公司,想去路边打出租,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脚,鞋跟断了。 但这算一件好事,因为我碰到了闻人珄,他给朋友过生日,吃完饭正好开车路过。 闻人珄去超市给我买了一双拖鞋,大红色的。太艳了,我随口问为什么买红的,他回答说红色好看。骗人,他肯定是随便拿的。不过我很开心。 他送我回家。到家门口我发现我竟然没带钥匙。天很晚了,不好找开锁公司。闻人珄不可能带我回他家。果然,他带我去住了酒店。霁月酒店,他给我开了间单人房,然后就走了。 他拎得很清。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但他很温柔,骨子里温柔。 我喜欢他的为人。尽管这对我来说很残酷。 还有,从今天开始,我更喜欢红色了。 …… …… 闻人珄合上日记本。他仰起头,瞪着天花板发了半晌呆。 下雨。红色鞋子。创可贴。霁月酒店。 “原来是这样。”闻人珄低声喃喃,“......是因为我啊......” 。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一个淋湿的、伤心的女人。她收到暗恋对象一条冷漠的讯息。喝得醉了。她想起同样的雨夜,心上人曾给过的“温柔”——那礼貌绅士的温柔,未越半步,却是蜜糖砒霜。 她想执拗地、孤独地寻找那些记忆。哪怕是捕风捉影—— 地狱空荡,恶影憧憧,她永远葬在了人间的噩梦里。 暗恋是一个人的错。无处申诉的错。苦楚、酸甜,一人知足矣。
第20章 “我保证。” 闻人珄闷头睡了一下午,傍晚时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 他坐在床上拍了拍头,感觉难受得要吐了。 林娜的日记本就放在床头柜上,闻人珄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又瞅到旁边的一盒酥——那是林娜最后过来时给他买的。 闻人珄搓了把脸,双手撑着床又空了半晌脑袋,总算灵醒了点。 卧室外头有动静,听方向是从厨房来的,闻人珄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张错。 因为林娜的死,他这两天心烦意乱,东想西想的,脑细胞本来就不够耗,也分不出精神防备张错。 不过张错始终很老实。他真的说到做到,不讲废话,一日三餐给闻人珄好好做着,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闻人珄甚至有种错觉,好像他俩已经搭伙过日子很多年了,张错从不多余,一直该在,他们彼此习惯,彼此熟悉,彼此了解...... 闻人珄用力按着脑门儿,逼自己把这荒谬的想法给按回去。 他掀开被子,下床出屋。 走到客厅,先入眼的是沙发。沙发头儿放着张错的被褥和枕头,张错拾掇得很整齐。 闻人珄微微愣了愣,又循着声音往厨房去。 张错正站在桌边,背对着闻人珄,肩头趴了白娘子那坨赖毛。 白娘子是只亲人的猫不假,不过对张错,它似乎太亲近了。它非常喜欢张错,总想缠着张错,过分到连闻人珄这个正牌主子都有点“失宠”了。 听见闻人珄的脚步声,张错转过头来。他朝闻人珄淡淡笑一下:“你睡醒了。” “嗯。”闻人珄挑眉一看,发现张错手里......居然捏着一朵牡丹花。 粉嘟嘟的,开得挺盛,绝对正宗的洛阳大牡丹。 “牡丹花?”闻人珄瞪着花,“你从哪弄来的?” “买的?你身上有钱?”闻人珄没有给过张错钱,不过他身上也许有一些? “不是。没钱。”张错乖乖回答,他把牡丹花递给闻人珄,“邻居一位奶奶、给的。” 闻人珄接过牡丹瞧了瞧,意外了。 邻居奶奶给的?他搬这房子很多年了,大概知道楼下住了个喜欢倒腾花草的奶奶。但也就是混个眼熟,遇见打声招呼而已,张错这才来几天,就已经能收到牡丹花了? “我和奶奶说、想做酥。”张错继续解释说,“跟奶奶、要来的。” 哦,原来是要的。 张错:“等会儿酥做好,我也给、奶奶送去点。” “嗯。”闻人珄把牡丹还给张错。他双手抱胸,懒洋洋站着,眼睛一动不动瞅着张错。 张错似乎被闻人珄看得不太自在,他转过身,手上继续忙活:“你这几天、心情不好。” “之前说过,做牡丹酥、给你吃。”张错说,“我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闻人珄点点头:“谢谢。” 闻人珄伸手从张错肩头揪下白娘子,圈自己怀里抱着,顺手捋一把皮毛,白娘子发出一声绵绵的“喵咪”。 张错微微一顿,又扭过脸看闻人珄:“你再、休息一下,还得一会儿、才能好。” 闻人珄后退两步,靠着椅子背儿:“我要出去一趟。大概两个小时回来。” “好。”张错应道,“那我在家、等你。你回来再吃。” 闻人珄微微眯起眼睛,没吭气儿。 先前去警局的时候张错死命缠着他一起,这几天倒是没那个歪劲儿了。现在,还有昨天他去林娜的葬礼,张错不但没要跟着,就连他去哪都没过问。 啧。 闻人珄把白娘子撇沙发上,回卧室换了衣服。 他从家出来,拿着林娜的日记本,开车去林娜父母家里。 林娜的父母住在老城区。老城区的房子又矮又挤,佝佝巴巴都快揪成一团儿了。 闻人珄顺着导航走,临到小路口车开不进去,他没办法,只好找个地方把车先停下,然后自己下车走过去。 曲溜拐弯儿一条小道,泥地有点泞,几米外的垃圾桶飘出一股恼人的臭气,围绕一圈嗡嗡飞舞的害虫。 闻人珄靠着墙边走,太阳将他一条影子拉长,于地上微微晃动。转过拐角,闻人珄突然顿住脚。 他皱起眉,转头往后看。 空荡的小路,没有别人。左边贴着墙栽了根儿路灯,灯杆是歪的,灯罩也瞎了,八成是个草货,夜里不会亮。 “错觉吗?”闻人珄啧了声,继续往前走。 大概五分钟,他走到林娜父母家的单元门。按下门铃,响过两声,那头儿接了。 是林娜的母亲接的:“哪位?” “阿姨,我是闻人珄。”闻人珄答应。 “啊,是你。”林娜的母亲顿了顿,“进来吧。” “咔嚓”一声,大门打开。 林娜的父母就住在一楼,闻人珄刚关上单元门,就和林娜的母亲对上视线。 才一天不见,她真的变老了。 闻人珄确定这不是错觉,也不是因为阴暗楼道的影响。 女人一手扶着门,佝偻腰板站在门口,她眼下是哭肿的眼袋,眼睛已经枯萎。那双目无神,像是干没了水的古井,只剩幽深的绝望。 闻人珄没有见到林娜的父亲,不知他是不在家,还是不愿意出来再见人。 “阿姨。”闻人珄走上前,将林娜的日记本双手递过去,“我来还您日记本。” 母亲接过本子,发抖的手摸着本皮,许久才问:“你都看完了?” “嗯。”闻人珄说。 二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相对无言。此时此刻,似乎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合适。 他们好像僵在了这逼仄的楼道里。一横门槛之隔,母亲没有请闻人珄进门,闻人珄也没有要打扰她悲伤的意思—— “对不起啊。”最终,是林娜的母亲先打破沉默,她抿着嘴角,竟朝闻人珄挤出一个心碎的笑,“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 “我只是想着,娜娜那么喜欢你,希望你能知道她的心意。这样,她在九泉下,也能得到一点安慰吧。” “阿姨。”闻人珄正下神色,万分郑重地说,“我保证,我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可警方查了这些天,一点线索也没有......”母亲的哭腔嘶哑微弱。 闻人珄表情没变:“我保证。” 他说完,犹豫了片刻,上前一步,松松揽住林娜的母亲,用手一下一下拍她的后背,再一次重复:“我保证。” 母亲喉间哽哽,终于靠在闻人珄肩头低低地哭了出来。 她哭了好久。闻人珄一动不动站了好久。从单元门出来时,闻人珄双腿都有些麻了。 闻人珄伸手摸了下肩头,那块衣服被泪水浸湿了。 这滋味非常难受。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憋痛了。 回到车里,闻人珄没有立刻开车。他靠在驾驶座,大脑转得飞快—— 闻人珄几乎可以确定,害死林娜和其他三位受害者的,不是人——是那类东西——和地下的鬼藤龙蟒一类。 是巧合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那些东西其实一直存在,就存在于人类社会中,以绝对的力量行凶作恶? 还是说......闻人珄心头压得厉害——和闻人家有关吗?和张错有关吗?......和他有关吗? 如果那些东西真的是冲着闻人家,冲着他们,那么闻人珄什么都不必做,早晚会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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