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灯坐在木桌对面,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出神。 离开地牢后,他与翁平然来到内庭用于议会的隔间。 这些往事不能被太多人知晓,隔间里只有四个人。 林玖面色凝重:“他一旦死亡,就会变成极难对付的怨魂?” 南灯点头:“他吃了很多生魂。” 谢运用自己的一半魂体创造出雾鬼,但他行事依然十分谨慎小心,怕雾鬼与别的怨魂不同,会被人看出来,尤其不能被天师撞见。 而比起人,怨魂更能保守秘密,他们满脑子里只有进食,别的都不在意。 于是他又研制出一种新的符咒,也就是南灯见过的黑色纸片,驱使怨魂、夺取他们的食物。 这样的方式,就算被人发现端倪,也追查不出什么,怨魂宁愿被炼化也绝不会向天师求助,在他们眼里,雾鬼才是同类。 他造出瘟疫,也是同样的目的,瘟疫会使人虚弱,让怨魂有更多可乘之机,患病的人死后,又将成为他新的奴仆。 而雾鬼是在谢运重伤不久后出现的,距今已有十多年了。 这十多年来,他不知究竟吞食了多少生魂,恐怕早已到了鬼王的等级。 难怪他最初被内庭抓到的时候一点不反抗,他根本就不需要反抗。 现在的谢运半人半鬼,雾鬼的煞气比不上同等级怨魂,要是他死了,仅剩的魂体与雾鬼融合,将彻底变成怨魂,煞气与实力也会随之大幅增长。 “那该怎么办?雾鬼一定藏了起来,”林玖不动声色地看了连译一眼,脸上忧虑不减,“总不能一直把他关着。” 谢运的状况,让他联想到了连译。 连译一旦死亡,也会变成极难对付的怨魂,他的事情还未解决,又来一个谢运。 一个想当最强的鬼,一个天生会成为最强的鬼。 翁平然想了想:“现在削减他的生魂,能起作用吗?” 那瓶原本要给连译服下的药还在,但现在的谢运身体已经十分虚弱,比普通人还要不如。 南灯犹豫片刻:“试一试吧。” 可惜他没有在记忆里看到雾鬼的所在之处,好像连谢运自己都不知道,他每次联系雾鬼,是用一块特制的圆盘,早已找不到了。 翁平然立刻吩咐下去,并让人加大力度搜寻雾鬼的踪迹,任何线索都不能放弃。 内庭还有几个擅长布阵制药的天师,他们也能想想办法,雾鬼本质上是谢运的魂体,与他自身有密切的关联,说不定能用什么方法召唤出来。 这件事非常重要,翁平然不放心,亲自去办。 隔间里只剩下林玖和连译陪在南灯身边,若还有遗漏的信息,林玖会负责传达。 南灯却在想,谢运被抓住之前,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自行了断。 他在等什么?是雾鬼吞食的生魂还不够多吗? 南灯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林玖皱着眉沉思片刻,脸色骤变:“半个月后,是鬼节。” 鬼节当日,煞气自动凝聚,极易诞生高级怨魂。 谢运很可能在鬼节这天,利用煞气的加持,再彻底变成怨魂。 他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一定会计划好所有的事情。 这个猜想一出,林玖赶紧联系翁平然。 他打算去地牢做些准备,防止谢运有办法自尽。 待林玖离开后,就只剩下南灯与连译两人。 兔子头从南灯的衣兜里钻出来,瞳孔还有些泛红的颜色。 南灯抱住它,低声道:“小兔,你一定也很难过吧。” 守护了三百年的主人,在临别之际被害。 兔子头不知听懂了没有,双眼逐渐变为正常的漆黑,埋在南灯怀里使劲蹭了蹭他。 南灯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不知该如何安慰。 原来他本该有一位“老师”,指引教导他如何成为山神。 按照太虚准备好的安排,新任山神诞生后,他会跟随秽首找到南灯,等待他破壳,交代完一切后安静离开。 然而他没能见到南灯,也无法完成最后的责任,直到过去这么久,南灯才能在别人的记忆里见到他。 太虚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身边对他崇敬有加的天师,会是害他的人。 他被谢运所骗,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遇上谢运的时候,太虚就已经有卸任的想法,他一心准备后事,忙着将玉镯里的物品一一埋藏在各处,没有留意到谢运的异常。 南灯抱着兔子头,埋在连译怀里。 连译很安静,全程没怎么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他轻抚着南灯的脊背,等待南灯调整好心情,一起回住处。 当天下午,翁平然把削减生魂的药送去地牢。 谢运被强行灌了不少补药,牢房的布置也有所提升,生怕他死在里面似的。 他猜到内庭得知了什么,一直阴沉着脸。 削减生魂的药,他当然也不肯喝,翁平然亲自进牢房给他喂进去。 “咳咳……”谢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这又是什么药?还得劳烦翁长老亲自动手。” 很快,他就感受到了生魂的流逝,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但他沉默了一会儿,反而笑了起来:“看来你们果然知道了。” 从被抓住的那天起,谢运就没有想过隐瞒,先前不肯坦白,是懒得说。 “别白费力气了,”他重新靠着石墙,闭上双眼,“我的生魂,早就所剩无几。” 翁平然一探,药的确起了作用,但也仅此而已。 既然不能以此来削弱他,在找到雾鬼之前,必须保证他的存活。 谢运被绑了起来,嘴巴也被塞了东西,防止他咬舌自尽。 每日会有人专门来给他喂饭、喂补药,清理身体。 他获得了比之前强上好几倍的待遇,却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 先前那本记载山神的古籍,南灯找来新的纸,对太虚的资料做了补充。 后面还加了几张纸,是他打算留给自己的。 南灯还没有想过会当多久的山神,他刚拿到法器不久,按照人类的年纪,也才十九岁左右。 只要他想,他可以一直活下去,并且维持着年轻时候的样貌。 长生不老,也许是很多人艳羡的事情,可那么多任山神最终都选择了放弃自己的身份。 在南灯所看到的记忆里,太虚曾对谢运说过,他认为山神并非神明,而是像人、地灵这样的一类种族。 只不过这个种族的延续方式比较特殊,同时也是孤独的。 他们既像人,又不是人,所幸还能有选择的权利。 南灯心想,等解决了这件事,再过几年,他可能也会有卸任的想法。 到时连译也可能不再当天师,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以普通人的方式生活。 南灯放下书,扭头抱住身侧的连译:“你快点好起来吧。” 他又问过一次,这次翁平然说解药就快做出来了。 好在连译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看上去好好的。 南灯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连译没说话,摸了摸南灯的发丝。 — 雾鬼的搜寻一直没有进展,南灯又去了一次地牢。 谢运被绑在一根垫了软布的柱子上,手脚和头部都被固定住,浑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皮和手指。 见到南灯出现,他抬起双眼:“是你……” 他口中被塞了小球,牙齿无法合拢,说话的声音含糊。 “原来是你的……法器,那把伞,”谢运缓慢吐字,“我没猜错吧?” 否则怎么南灯一来,内庭就知道雾鬼的来由,还用如此方法来防止他寻死。 南灯不回答,再次向他开启竹伞,想看看这几天谢运有没有和雾鬼联系过。 几秒钟后,竹伞被收回,南灯隐隐有些失望。 谢运要是猜到他的法器能读取过往,也一定会提高警惕。 没有收获,他转身要走,谢运再次出声:“要是太虚见到你……估计会很欣慰吧。” 南灯停下脚步,朝谢运看去。 谢运仔细端详着他,眼神里有些探究和意味不明的妒意:“你的成长速度,远超我的预计。” 太虚卸任以后,体内的神力会逐渐渡过南灯,但被他抽走了。 有神力的加持,即便他没能抓住重伤的秽首和刚刚诞生的南灯,也将他们逼得藏进业障塔近二十年。 塔里暗无天日,周围全是怨魂,南灯不可能有成长的机会。 后来秽首破塔逃出,才暴露了一丝踪迹,但他那时忙于瘟疫的散播,没能重视起来。 而且瘟疫本该造成更多的伤亡,却没想到南灯将瘟疫彻底清除了,一点残留都不剩。 除去在塔里被关的时间,明明他才诞生不到一年,更没有人加以辅助和引导。 如果南灯没有成长得如此迅速……他藏了这么久,计划无比顺利,是有机会成功的。 难道就因为他是山神? 谢运心有不甘,目光渐渐染上怨毒。 他又看向南灯身旁的连译,双眼微微眯了一下。 南灯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与此人对话再多都是徒劳。 他做这些事的原因,也再明显不过。 几名侍从到点来给谢运喂饭,南灯不再逗留,离开了地牢。 — 之后的一段时间,南灯离开了内庭。 翁平然极力挽留,他担心谢运还有什么计谋,唯恐对南灯不利,觉得他留在内庭,保护他的人更多。 南灯拒绝了:“我不需要保护。”况且有连译和兔子头在他身边,他有了法器,也不是最初的自己了。 加上雾鬼还没找到,南灯也想帮忙。 他在谢运的记忆里看到过几个地点,打算过去看看。 有竹伞在,他也能抓捕怨魂,再用竹伞读取是否有与雾鬼相关的东西。 翁平然无法反驳,便让林玖一起跟去,这一点南灯没有拒绝。 于是三人一起离开了内庭,临走前,兔子头去地牢揍了谢运一顿。 它懂得分寸,没有下狠手,还吐了点口水在谢运脸上。 谢运的脸阴沉漆黑,自从被绑起来,他过得连畜生都不如。 他咒骂了几句,可惜兔子头耷拉着耳朵根本不听。 最后南灯关上牢房的门,抱着兔子头离去。 — 距离鬼节只有小半个月,留给南灯寻找雾鬼的时间并不多。 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兔子头释放出身上的煞气,引来大量怨魂,由连译和林玖将他们一网打尽,最后再读取记忆。 南灯对竹伞的使用也越来越熟练,学会了剔除记忆中不需要的部分。 然而一路下来,怨魂倒是解决了很多,雾鬼的线索也有过两三次,却没有什么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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