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听在耳朵里,暗暗记了下来。 这几日阎鹤做的梦老是酸不拉几的,心里应该是藏着什么事,指不定是公司碰见了什么难处,扰得阎鹤睡都睡不好。 于是在隔天,黑白无常不需要他协助勾魂的时候,慕白偷偷溜到了阎鹤的公司。 冬日入夜得快,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公司里头的人还没有下班。 小鬼大摇大摆地进了阎鹤公司的门。 他背着手,视察一样地在各个工位飘来飘去,有时还凑到电脑面前,试图找到这几日阎鹤睡不好的原因。 但电脑屏幕上都是花花绿绿的各种线条,看都看不懂,小鬼也只能悻悻然地嘀咕几句,跑去其他电脑面前看。 左看右看,没一台看得懂,倒是发现了最角落工位上打着瞌睡的小年轻。 他胸前挂着的工牌上写着实习生,桌上摞着厚厚一沓的文件。 大抵是因为昨日加班加得太晚,小年轻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地竟也睡着了。 小鬼鼻尖动了动,闻见了从小年轻身上飘出来的精神气。 他舔了舔唇,刚要偷溜上去吃个野味,就听到了指骨敲了几声桌面的声音。 随即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听不出喜怒:“杜平。” 小鬼扭头一看,看到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望着他,长腿宽肩,如冰雪雕琢成的五官没什么神情。 秘书杜平很快就将打瞌睡的小年轻拍醒,小年轻也傻眼了,慌慌张张起身,整理着自己朝阎鹤打着招呼。 小鬼奔过来,挂在他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阎鹤脸色稍稍好了一点,直到他看到那位实习生的工牌。 姓陈。 虽然不叫陈澜,但阎鹤还是沉默了一瞬,但看着神情懊恼的实习生,还是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下次不要再犯。 小鬼趴在他耳边:“他应该是太困啦。” “我有时候做鬼都很困的。” “做活人上班肯定也会很困的。” 阎鹤没说什么,将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小鬼从他身上跳下来,坐在书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面前人这几天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阎鹤说没有。 小鬼摇头:“肯定有什么事,你瞒着我不告诉我。” 阎鹤:“我确实有事瞒着大人。” “比如看到那个人,会想起陈澜。” 小鬼愣了愣,随即迟疑道:“所以……” 阎鹤抬头,望着他,等着他揭示自己善妒的一面。 小鬼舔了舔唇,紧张道:“所以我们真的要帮陈澜照顾地底下的爹吗?”
第74章 在小鬼看来,阎鹤向来沉稳自持,能让其如此长久惦记,连同白日里都时常想起的,定然是嘱托与恳求。 指不定他们拿了陈澜的日志,陈澜还真的托了梦给阎鹤,嘱托恳求拥有阴阳眼的阎鹤能够多多照拂地底下早死的爹。 要不然慕白还真想不出阎鹤为何平日里总是惦记陈澜。 陈澜给他当过师爷,可没有给阎鹤当过师爷。 小鬼嘀嘀咕咕道:“既然他托梦了给你,那我们便替他找找他爹吧……”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爹姓什么?多少岁去世的?他在梦中都同你说什么?” 正当叨叨絮絮间,小鬼就、看到阎鹤抬眼望着他,朝他道:“他同我说他从前与大人共事,默契十足,是大人的左膀右臂。” 慕白愣了愣。 阎鹤:“他同我说,他跟大人相处那般久,相较之下,大人同我三日七日相处的时日,并不算什么。” “他还同我说,几百年后,只有他一个知晓大人生前的事,记得大人生前的模样,至于我,只能知道点零星碎片。” 慕白终于回过神。 陈澜作为他的师爷,万万不会这样说话。 这般说话的只有阎鹤。 坐在书桌上的小鬼迟疑地望着眼前的阎鹤。 他叹息了一声,对他轻声道:“大人,陈澜从未给我托过梦。” 他对面前人承认先前的话并不是陈澜托梦所说,也承认了自己的另一面。 在几百年前,有个人在地府的书阁撰写日志,为了他家的小鬼做了几百年的阴差。 其中的情谊,虽有崇敬,但恐怕更多的是倾慕。 阎鹤几乎都能想象出来那副光景。 在年少不得志时碰到了惊才绝艳的探花郎,正直又两袖清风,恰逢年纪相仿,一同赏诗品词,却死在最好的年纪。 以至于惦念了几百年,才终得以释怀,投胎往生。 陈澜同小鬼相处共事的时日少说也有一年半载,但他同小鬼真正相处的时日更加少得可怜。 只有零星的三日七日。 妒忌是爱欲的另一面。 神仙也不能免俗。 慕白终于知道阎鹤为何会如此反常。 怪不得梦里会如此酸。 他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这几日自己捧着日志的时候,没过一会,阎鹤总会出现,坐在他旁边,问他好不好看。 那会的他还浑然不觉,乐滋滋地捧着日志说好看。 甚至还极力邀请阎鹤同他一起看。 大抵从那时候起,阎鹤就以为他爱看日志是因为日志是陈澜写的,同话本说的那样,他看日志是在睹物思人。 得知其中缘由,小鬼磨磨蹭蹭地解释自己爱看日志的原因,又说陈澜在地府下撰写日志,大抵是感恩自己。 从前陈澜娘病重的时候,是他拨了自己的私房钱让陈澜带他娘去治病。 为了防止这件事被衙门上下得知议论,此后有人上门效仿,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让陈澜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能告知任何人。 陈澜是个死板的,愣是死了都没在日志里写出这些事,不告知人,连同鬼也别想知道。 说罢,小鬼又飘起来,他坐在书桌上,双手撑着书桌,眉眼弯弯地说不曾想到阎鹤也会因为陈澜不高兴。 阎鹤说他同他想得不一样。 他有很多不好的念头。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沉静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一汪安静深潭。 小鬼双手撑在桌面,没怎么在意,只伸了个懒腰。 他有时候也很坏,明明睡前的时候,同阎鹤保证只吸也一点点精神气,但每次都会忍不住偷偷多吸几口精神气。 于是小鬼拍着阎鹤的肩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安慰说不要紧,多读圣贤书就好了。 就像他,每次察觉到自己想偷偷多吸几口精神气,会立马紧急刹车,开始念叨叨圣贤书,来克制住自己。 虽然每次都没多大的作用。 因为阎鹤每次听到他在叨叨絮絮,哪怕在沉睡中,也能意识昏沉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他一头扎进充盈的精神气中,总是免不了吸食几口。 坏没事,多读书就好了。 但过不了多少天,有了实体的小鬼就知道了阎鹤口中不好的念头是什么。 那晚上床单换了两套,卧室的灯到了凌晨四点多才打开。 别看阎鹤一副雪胎梅骨的冷淡模样,其实也有很多恶劣的念头。 平日里对慕白惯得很,但到了另一处地方,任凭如何哽咽爬走,也不会停下动作。 如今慕白每次实体凝结的时间是七日,每隔一段时间就能获得七日的实体。 但前几日总是疼得没办法出门。 慕白原本总是生气的,他对阎鹤指责说:“我就有一个屁股。” “再没有第二个了,你还老这样。” 阎鹤也总是诚恳道歉,然后给他弄了一个游戏机房。 于是慕白拖着伤残的屁股,快乐地在游戏机房里打游戏。 后几日,慕白就陪着阎鹤去公司上班。 如今有了实体,他再也不能挂在阎鹤身上进电梯,而是站在阎鹤身旁,同他一起进电梯。 秘书杜平还记得他,慕白跟他打招呼聊天。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秘书杜平点了点头,笑着道:“记得的,上次还是我带您出去的。” 小鬼点头:“对的,我也记得你。” 他夸赞道:“你上班从来不打瞌睡,很厉害。” 他做鬼在阎鹤公司飘来飘去那么久,没看见过杜平打瞌睡。 杜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看向阎鹤,以为是阎鹤的敲打。 谁知阎鹤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他业务很强,上班确实没打过瞌睡。” 杜平头一次不知该怎么处理,只能茫然地接下赞赏,迟疑道:“谢谢阎总夸奖……” 去到办公室,慕白也看不大懂那些文件,在另一头的沙发上专心致志玩游戏机。 玩累了,就打着哈欠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有毛毯。 办公室里已经没有阎鹤的身影,另一个秘书说阎鹤去会议室开会了。 慕白点了点头,他起身,去办公室外面溜达。 他溜达到创意部门,发现一群人正围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什么。 慕白好奇地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发现一群人围着笔墨纸砚,正相互问对方会不会写书法。 一群人挤在一起,面面相觑,都说不会,顿时犯了愁。 慕白挤了进去,奋勇道:“我会——我会——” 他看上去年纪同新来的实习生一般大,黑发柔软,穿着米白色毛衣,脚上踩着一双板鞋,活泼得同大学刚毕业的学生。 一群人让了位置,只见来人连袖子都不用提,提笔泼墨,笔尖如游龙一般轻巧遨游在纸张上,字迹遒劲有力,极其漂亮,一群人看了都连连惊叹。 阎鹤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发现没人,按着秘书的话来到创意部门找人。 只见一群人围城一堆站着,坐在椅子上的慕白怀里塞着一大堆零食,嘴里叼着根红薯干,正奋笔疾书地写着毛笔字。 身旁的一堆人连连发出惊叹,一人一句夸得小鬼耳朵有点红,矜持地说这没什么。 他模样生得好看,年纪又小,周围人都把他当成了实习生,没忍住捏着他的脸嘻嘻哈哈地着说下次多来这里玩。 然后小鬼就被拎了回去。 他嘴里还叼着红薯干,就被阎鹤问他怎么到处乱跑。 周围的员工吓了一跳,不明白平常见都难见一面的阎鹤怎么专门到他们这里。 小鬼叼着红薯干,热情地同他们道别,兴致勃勃道:“我下次再来找你们玩。” 一边说着,一边被阎鹤拎着领子带回去, 途中兜里鼓鼓囊囊的零食掉了几包,他还拍了拍阎鹤的手,示意阎鹤松开他领子。 阎鹤松开手,看着小鬼跑去捡起那几包零食,捡完后,才跟他一起回去。 等到两人走后,部门里一个同杜平关系不错的部门组长没忍住,好奇问道:“他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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