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鹤微笑,很有礼貌道:“少了。” 黑白无常:“……” 两个鬼沉默了一会:“二十四个小时。” 阎鹤:“少了。” 黑白无常:“……四十八个小时?” 阎鹤:“能谈,但是云盘后续扩容这块不负责。” 黑白无常:“……” 原来这他妈就是黑心资本家。 怪不得他们勾那些因为工作猝死的活人,死了后嘴里还骂着黑心资本家。 最终两鬼对视了一眼,咬牙报出了一个数:“三天。” 一次三天,怎么着应该都成了吧。 亲嘴都够亲到天荒地老了。 阎鹤稍稍颔首:“可以,后续看情况再看。” 黑白无常:“好……” 谈拢后,阎鹤要去一趟地府瞧一瞧那一大堆生死簿的情况,顺带了解地府的运作方式,解决基站问题。 黑白无常看着眼前面色如常的男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但想了想觉得合情合理。 要不然生死簿上怎么能没这人的名字。 去地府就跟去自家后花园一样,语气平淡,没什么波澜。 寻常人一听到阴曹地府都得打个颤,更别提主动要下去走一遭,面前这尊神是半点晦气都不怕。 但转念一想,人都和小鬼在一起了,似乎也没必要担心晦气的事情。 黑白无常让阎鹤先回到家中睡下,他们会把他的魂魄给勾出来,带他去阴曹地府走走一趟,给他实地考察一番。 半个小时后。 夜幕暗沉,半空中一黑一白的身影漂浮,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极高的男人。 黑白无常带着阎鹤穿过被迷雾遮挡的阴森丛林,来到了昏暗阴冷的地府。 四周到处都是面容狰狞的鬼差来回飘走,凉飕飕的寒气直灌入背脊。 专门存储生死簿的有一道门锁,黑白无常解开门锁,便让阎鹤进去。 他们倒也不担心,毕竟就连他们,也不能改动生死簿,而不允许被看的生死簿,凡人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存储生死簿的大门敞开,内里望不到尽头,宛如身处一片汪洋。 空气中厚厚的灰尘激起漫天飞扬,直通天的高大书柜已经密密麻麻摞满生死簿,书柜里的生死簿被挤得东歪西倒。 实在放不下的生死簿堆在地上,歪歪斜斜摞成了一座小山。 阎鹤走了进去,发现高大的木质书架上随意摆放着一些摊开的书籍。 白无常拎着铁链,低头拍着自己的肩膀道:“先前为了方便,有些鬼差会直接在这里誊抄生死簿。” “长年累月待在这处,有些鬼差就习惯了写东西,有的写书信烧给家人,有的写话本打发解闷。” 终于将身上的灰拍了干净,白无常拎着铁链道:“其他存储生死簿的地方也同这处一样,你先考察罢。” 阎鹤点了点头,随后就看到黑白无常退了出去。 他一个人站在漫天飞扬的灰烬中,慢慢走着,看着密密麻麻摞在一起的生死簿,一边走一边翻着生死簿,在脑海里计算着需要多大的电子存储空间。 有些生死簿能翻开,有些生死簿翻不开,阎鹤垂着眸子,一路翻翻合合,在昏暗的拐角,碰掉了一本落满灰的书籍。 书籍的书页已经泛黄,看上去像是先前的鬼差无聊时写来打发时间的。 阎鹤弯腰将书籍捡起,冷白的指骨翻开书籍,看到泛黄的第一页寥寥写了几个字。 ——乾帝七年春二月十三。 今日新来了一个知县。 大概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捐来的官职,前前后后抬了好几大箱子,不知是来做官还是来享福。 当真晦气。 阎鹤神情一顿,翻过一页。 ——乾帝七年春二月十五。 新来的知县露了面。 模样倒像是起当今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只不过瞧上去年纪小得很。 官话说得一套一套,但也不过是个权贵养的酒囊饭袋。 ———乾帝七年春二月十七。 衙门里又来了告官的人。 那农户告的是乡绅韩氏的小儿子。 可笑。 如何能告得动。 乡绅与上任知县勾结,上个告官的农户被拖出去活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可怜那告官的一家人,老母瘦骨如柴,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听韩氏之子那畜生的辱骂。 ——乾帝年间春二月十九 新知县似乎同上任知县不是一路人。 乡绅韩氏之子进了大牢。 韩氏一家奔走,衙门不少人都看见韩氏带着大箱匣子守在新知县宅前。 看着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韩家人苦守宅门,当真痛快。 ——乾帝年间春二月二十 我看错了。 新知县同上任知县都是一丘之貉。 衙门里的兄弟亲眼看见新知县收了韩家人贿赂的金银珠宝。 当真可笑。 那群人又怎么可能会为地上的蝼蚁出头,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贱命一条。 罢了。 罢了。 ——乾帝年间春二月二十二 韩氏意图贿赂朝廷官员,平日里徇私枉法、枉顾人命的丑闻桩桩件件都被挖了出来。 连带衙门里先前同韩氏勾结的人也一同给牵了出来。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新知县亲手挖出来。 衙门里那扇击鼓鸣冤的鼓,头一回不是摆设。 ——乾帝年间春二月二十四 案子了结第二日。 新知县扶着瘦骨如柴的老妇,老妇泪流满面,不断地摸着新知县的手,要跪拜新知县。 新知县慌里慌张,扶着老妇,那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完全看不出在堂上厉声疾色的样子。 眼看老妇就要跪下,新知县只好窘迫得连声叫身后的侍从。 他叫:“阿生——阿生!” 一主一仆慌里慌张地将准备跪下的老妇扶好,跟罚站一样,直愣愣地站在衙门前,听着泪流满面的老妇人道谢。 我瞧见了新知县直愣愣站着的模样,觉得好笑。 明明是个知县,怎么还能被一个老妇人给压在衙门前? ——乾帝年间春二月二十五 衙门里告官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的冤情得以沉冤昭雪,击鼓鸣冤的鼓声有时甚至一日里响了数次。 陈述冤情的案子堆满新知县的案桌。 不知是不是因为处理的案子太多,新知县日渐消瘦,原本双颊上还有些丰腴,看上去年纪甚小,如今却消瘦了不少。 直到那日偶然,我看到新知县端着饭碗,被辣得脸色涨红,草草往嘴里塞了几口饭,便不再动筷。 晚间,新知县在偏房,狂吃桂花糕,身旁的侍从给他递水,让他慢点。 我是怎么知道。 因为那家卖桂花糕的铺子是我娘开的。 我娘说最近生意不错,天天都有个侍从过来买桂花糕,一买就是买好几摞。 ———乾帝年间春二月二十八 新知县在考察农田时,亲自下了田,同田中的农户插了秧播了种,在田里听农户说去年收成。 分明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如今却撩开衣袍,同田里农户一块,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田里。 面色上是威严的,但实际在回去的路上,谁也不知道,这位一本正经的新知县偷偷揣了一块泥巴,兴冲冲地捏了一块泥人给自己的侍从。 ———乾帝年间春三月十八 新知县判的案子越来越多,许多旁人不敢判的案子,新知县也接了下来,查得水落石出,案子办得十分漂亮。 渐渐的,县里头的百姓也越来越信服这位年纪看起来甚小的新知县。 他们叫那位新知县叫做青天大老爷。 但总有人觉得他们的新知县年轻得很。 于是他们把他们的新知县叫做青天小老爷。
第65章 青天小老爷。 阎鹤翻着泛黄书页的指尖一顿,在满天灰烬中垂下眸子,神色晦涩。 记忆中的小鬼曾绷着脸,亲口对他说过城中的百姓都叫他青天小老爷。 阎鹤心里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些记载意味着什么。 乾帝年间,正是小鬼逝世的那个朝代。 小鬼嗜甜,同书页里的青天小老爷一样,吃不了辣。 阿生,阿生。 正是同小鬼一同长大的水鬼。 阎鹤沉默了很久,手中书页最终再次翻过一页。 ———乾帝年间春四月十二 青天小老爷破了几起大案,惊动了当今圣上。 圣上特赐牌匾赞誉。 衙门无人不欣喜,街坊邻居谈起青天小老爷,个个满口赞誉。 那天,青天小老爷乘坐轿子,卖鱼的走卒热情地塞了一条鱼进轿子,塞完还跪地使劲喊着谢谢青天小老爷救他性命。 轿子稳稳当当地停在街头,外头的百姓也都纷纷停住脚步,感叹着青天小老爷遇事沉稳,气度不凡。 只有轿子里的青天小老爷被活鱼吓得到处乱窜,最后活鱼躺在轿子靠椅上,青天小老爷蹲在地上,跟着活鱼大眼瞪小眼。 那条活鱼同青天小老爷一同回了宅子。 青天小老爷舍不得吃,放在石缸养了起来。 街坊从此效仿,青天小老爷出行一次,轿子里塞满了百姓塞的东西。 活鸡活鸭满轿子跑,带泥的果蔬塞得轿子都放不下。 倒是没人送活鱼了。 大伙都知道青天小老爷将上回那人送的活鱼给养在石缸里,大伙都觉得是小老爷不爱吃鱼。 青天小老爷让自己的侍从一一把百姓送来的东西送回去。 此后青天小老爷就不爱乘坐轿子出门。 但有时青天小老爷同侍从走在街上,总有人觉得他是哪家的小公子,模样俊俏,一条路上能冒出三四个要给他说媒的人。 但我大抵觉得青天小老爷不会在这处娶妻生子。 这处穷乡僻壤,晋升遥遥无期,上任知县正是受不了清贫,才会同乡绅勾结。 金鳞岂非池中物。 同青天小老爷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困在这处穷乡僻壤。 ———乾帝年间夏六月二十六 天气越发炎热。 我娘告诉我,最近几日新知县的侍从来买桂花糕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自从我告诉我娘,每日来买桂花糕的侍从是新知县的侍从后,我娘总爱偷偷往桂花糕里加糖。 新知县的那几摞桂花糕总是要比旁人的香甜。 我同我娘说,我都没吃过加了那么多蜜糖的桂花糕。 我娘说我怎么能跟青天小老爷比。 青天小老爷细胳膊细腿,年纪又小,日日为县里操劳,多吃点蜜糖补身子才行。 我娘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骄傲。 毕竟整个县里也只有她能偷摸着送蜜糖给青天小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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