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没有任何招式,只有从极静到极烈的一瞬间。 视野之中,沉湘已经跑到神道的尽头,她的身躯显现,张开双臂抱住了元徵,灿然的金芒映亮了整个天幕的水光。 下一瞬,牧神剑自后向前,将沉湘和元徵的身躯一并贯穿。谢苏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天地开辟,混沌初分以前的那么多年,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梦幻去来,谁少谁多,弹指太息,浮云几何? 沉湘辨认着元徵脸上的神色,微微一笑,抱着他坠向后面的无底深谷。 她眼中流光溢彩,是泪是血,已无从分辨。天若有情天亦老。 无底之谷轰然崩塌,连接此世与彼世的通道,终于自深处开始湮灭。 天幕掀起巨浪,八纮九野之水于同一时间落下,归墟要塌了。 沛然水幕之中,谢苏闭上了眼睛。他浑身脱力,任由流水将自己带去任何地方。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很多东西。所谓天道,无为不争,与有情有信,从来不是非此即彼。 水流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醒来的时候,谢苏的视野几乎是模糊的。 他看见木兰长船在朝阳霞光之中的剪影,还有从四面八方向他伸出来的手。 那么多双有力的手臂,将他从海浪之中拽起。 眼前是涌动着的人影,模模糊糊,晃晃悠悠,离他最近的人把头埋在他胸口大哭,这声音越听越熟悉。 谢苏轻轻动了动嘴唇:“姚黄?” 姚黄抬起头来,双眼肿如桃子一般。 谢苏无力地笑了笑:“你怎么从蓬莱出来了?” “一个师父,一个徒弟,全都是说走就走,我有什么办法!” 谢苏轻声道:“师尊呢?” 姚黄没有说话。 谢苏扶着姚黄的手站起来,周围的人似是敬畏,又似是难过,反而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谢苏见到了好几张熟悉的脸,他们都身上带伤,浑身湿透,狼狈得很。 天亮了,煌煌朝阳跃出海面,万紫千红的霞光弥漫整个天空。海上波光粼粼,目所能及都是瑰丽的海浪。 谢苏似有所感,凭栏望去。 海浪分开一线,明无应的身影从中走出。 看清他的一瞬间,木兰长船上的人开始欢呼。人声喜悦嘈杂,令谢苏觉得无比安心。 明无应踏浪而来,身周是淡淡的金色光华。 下一刻,一道阴影横跨海面,让明无应停下了脚步。 空灵飘渺的唱喏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悠远却又清晰,是谢苏无比熟悉的十二个字。 空明天,天外天,虚静境,澄怀心。 层层流云分开天幕,中心那灿然的金芒甚至压过了朝阳。 自金芒之中降下一道白玉阶梯,一直延伸到海面之上。将要入水之时,白玉阶一分两半,一条延至木兰长船,谢苏的身边,另一条则停在明无应的脚下。 那白玉阶看不到尽头,流云之上,琼楼玉宇若隐若现。天门阵是一个谎言,这才是真正的飞升。 空明天,这至高无上的无情天地,向他们敞开了一线。 飘渺的唱喏声再起,似在催促他们一般。 谢苏忽地笑了笑。 明无应向白玉阶看了一眼,随后漫不经心地转向木兰长船,扬声道:“给我一把剑。” 谢苏手腕一动,就想去身侧拿承影剑,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斩碎元徵的棋盘时,承影剑也一并碎了,而牧神剑带着元徵和沉湘落入无底之谷,他此刻手无寸铁。 而船上已经有人向明无应抛去一柄剑。 明无应接过长剑,看了一眼,挑眉道:“认真的吗?” 船上的人这时才看到那柄长剑剑身之上满是划痕,刃口有好几处破损。方才不知道是谁把剑抛给了明无应,现在藏在人堆里,不好意思出来了。 “算了,能用就行。” 明无应说完,踏上一步,向那道仙气缭绕金光普照的白玉阶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横无际涯。 白玉阶破碎的瞬间,天际空灵的唱喏声同时消失,长风卷过流云,极高远处的琼楼玉宇也被风吹散。 朝阳的光芒之中,明无应回过身来,与谢苏相视一笑。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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