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温故安排的住处离巡查处不远,在一排整齐的居民楼里,楼的样子都差不多,有点破旧,有些地方的墙皮甚至都剥落了。 下车后,宋海司率先走进一个单元门,温故紧紧跟在他身后,在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低着头。 他感觉他们不太友善。 为什么呢? “别管其他人,记住路。”宋海司开口提醒。 “哦……”温故想,如果自己有狼尾巴,那现在一定是夹着的。 温故被一堆门牌号和拐来拐去的楼梯绕的有点晕,但还是努力死记硬背,一边在嘴里嘀嘀咕咕,一边在宋海司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房子。 进门后,宋海司敲了下他的头:“记住怎么回家了吗?” 温故:“记住了。” 也许吧…… 房子不大,里面一尘不染,从仅有的一个窗户能看到附近广场上的巨大电子屏幕。 除了基本的家具,还有一个没有脸的人头模特被摆在柜子上,它的头上罩着一顶深棕色长波浪卷发。 温故很快被它吸引住,先是警惕地看了一会儿,确定是死物,才走过去用一根手指挑起一缕假发凑近了观察。 “这是什么?好像是头发?” “假的。” “干什么用的?” “有人喜欢,理发师需要为他们的客户提供各种假发。” “理发师?”温故想起傅澄澄用过这个词,她说她曾经是一名理发师,“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间房原先是傅澄澄在住,应该是她故意留给你的。” “哇——我喜欢她!她真善良!” 一用力,假发就被拿了下来,他慌里慌张的还以为自己把它弄坏了,随即就联想到了用途,把它扣在头上甩来甩去,像是几十年前的传统舞狮。 他太喜欢这顶假发了,上面有第一次见到傅澄澄时闻到的那种美好的味道。 假发时不时蹭到宋海司的脖子,他有点痒,就别开脸,刚好看到了床上摆着一套叠好的制服。 原来制服和被子已经先送到了。 他抬手扯下温故手里的假发:“去洗澡,然后换衣服。” “洗澡?”温故左右看看,“附近有河吗?” “过来。” 宋海司给他介绍了浴室,先是水龙头和冲水马桶,然后仔细教他淋浴的使用方法。 温故仰头,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花洒落下来的水帘,雀跃不已,连鼻梁上那条小小的伤疤都变得愈发灵动了。 “你是要帮我浇水了吗?” “……” “那来吧!”温故已经一把扯下了自己破破烂烂的上衣,又麻利地脱下宽松的裤子,还没等宋海司解释,他身体所有部位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里,皮肤淋上晶莹水珠,在惨白的节能灯下显得耀眼。 他的表情毫不做作,让宋海司不愿意表现出任何正常人该有的闪躲,他觉得,哪怕只有一点点,都是对这少年的纯良天性的亵渎。 他拿下花洒帮他冲水,指尖碰上他的背,看到他明显瑟缩了一下。 宋海司收回手:“很凉?” “嗯……没关系,水是温的,而且我以前都用冰水洗澡,不怕。”温故动了动肩膀,示意他可以继续,“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没什么,就是该补充热量了。”宋海司说着,把手重新搭在他背上。 氤氲着热气的水落在肩头,溅起迷蒙的水雾,也把宋海司的衣服打湿了少许。 修长的手指贴在单薄却有力的肩胛骨上,沿着腰背上清晰的肌理把水珠一路下引,把他身上战斗时留下的污秽痕迹彻底冲进下水道。 水流冲刷下的皮肤微微泛红且柔软,看着美好的身体在自己手下重新变得光滑白皙,他突然产生了跟以往都不一样的成就感,直抵灵魂深处的充实。 温故回过头,乌黑的头发服帖在耳后,显得异常乖巧。 “要不要我把翅膀亮出来,浇浇水?” “……可以。” 宋海司再次近距离目睹了他的战斗姿态,脸上的荆棘图腾把他衬托得像是古代神话中的战天使。 等所有枝条和藤蔓都被洗的发亮时,温故兴奋地摇晃着背上的枝条,张牙舞爪地像只八爪鱼:“好像真的长出来了一点哎!” “嗯。”宋海司顿了顿,在他回过头时提前转身,“以后可以自己洗,但要注意,为节约资源,主城规定淋浴一周只能用三次。” 温故点点头。 “一周是七天。”出门之前,宋海司多提醒了一句。 温故愤怒:“我知道!我也是有妈妈的人!” 宋海司走出浴室,径直离开他的家,出门时,他脸色严肃,宽大的长外套被掖紧,随着他的动作一荡一荡的。 自己也该回家去洗个澡,立刻。 一周……应该还有额度吧?
第11章 一小时后,穿着巡查处制服的人敲响温故的门,带来两大箱子生活用品。 温故就傻乎乎看着一大群蒲公英在自己房子里飘来飘去,站在旁边插不上手,没多久,张尧也提着两大袋食物来了,是刚刚去跟物资处申请的。 有便于长期存放的罐头、饼干、泡面,两个月份额,还有易于保存的土豆和鸡蛋,半个月份额。 他还额外买了一大块生肉,据说是总巡查自掏腰包,委托他给温顾做烤肉吃,说他想吃。 温故又觉得宋海司善良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提过想吃烤肉。 张尧教温顾使用太阳能炉和厨具,然后他当主厨,而温故也坚持笨手笨脚地在一旁帮忙,两个人忙活了一下午,吃了顿丰盛的晚餐。 其间,张尧还讲了很多巡查处的事,包括但并不限于职责,行为模式,人员组成,曾经出过的各种各样的任务,等等。 温故听得津津有味,他发现张尧的故事中频繁出现的名字有两个,一个是总巡查宋海司,另一个则是奚风光。 他没忍住好奇:“所以,奚风光,他为什么打你?” “啧啧!”张尧撸了一口油汪汪的肉串,“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八卦!” 之后东拉西扯了半天,到最后,温故也没得到答案。 按照张尧的转达,他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全文背诵《污染物管理条例》,张尧还说没事他可以在附近转转,熟悉一下环境,但要注意,决不能违反《条例》里的内容,否则会受到相应惩罚。 最基本也是最直接的一条原则:必须隐藏好自己的污染物特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执和恐慌。 这是第36条的规定。 听到这里,温故终于明白,为什么街上的某些人戴着造型奇怪的帽子,或者穿着形状夸张的衣服,原来是为了掩盖一些东西。 这对温故来说倒不算什么问题,跟其他被污染者不同,他可以自由操控自己的藤蔓,他不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不会出来。 最后,张尧给出的私人建议是——没事别出去瞎溜达,环境总会慢慢熟悉的,别出乱子。 温故觉得他的建议很有道理,但他不知道,其实张尧是个消极躺平派。 就这样,他乖乖在家里背了三天《条例》,还给自己浇了一次水,因为没调好水温,被烫的满地乱跳,活像只脱了皮的青蛙。 第四天清晨,门又被敲响了。 温故开心地打开门,以为会看到张尧,没想到门外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 他打量着温故,微笑:“你好。” 温故想起人类礼仪,赶忙说:“你好!” “你是温故吧?我想跟你聊聊,一起到隔壁的广场坐坐,怎么样?” “啊,我不认识你,巡查处建议我不要出门。” “你被巡查处禁足了?” “那倒没有……” “我叫叶雷,是宋海司的朋友,你跟我出去他是不会有意见的。” “啊……” “不想出去透透气吗?最近城里的槐花开了,很香。” 就这样,意志力不够坚定的温故被拐走了,出门前还没忘按照张尧教的,带好钥匙锁上家门。 十几分钟后,统治区最高长官叶雷跟温故并肩坐在广场长椅上。 背后高大的槐花树遮天蔽日,黄白的花朵坠得树枝微微下垂,馥郁的香气冲散了空气中的冷硬气息,几只不知道哪飞来的七彩斑蝶绕着花间洒下磷粉。 树下,不少人在捡槐花。 这香气让他觉得自己冒险跑出来一点也不亏,他贪婪汲取周围的空气,恨不得让这种气味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这两天,他在家里总能闻到一阵阵幽香,没想到居然是植物散发出来的,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吗?太棒了吧! 他又开始郁闷,同样是植物系,自己为什么不是香香的呢? 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叶雷半是叹息半是调侃:“我一直很好奇,宋海司极力维护的是什么样的人,今天见到了才明白他是为什么。” 温故回过神:“极力……维护?” 叶雷目光放在不远处正在捡槐花的两个小孩子身上:“通过宋总巡查官的报告和我亲眼所见,你很可贵,温故,虽然你出身污染区,但你的灵魂比任何人都纯洁。” 温故被陌生人夸的脸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句子。 叶雷笑了笑:“我想跟你聊聊污染区,里面现在情况如何?” “啪嗒”,一朵槐花吊在他们面前的地上,温故低头看着它,慢吞吞回答:“这个问题宋海司问过了,不过我可以再回答一次。” 他总是无法抵挡彩虹屁,无论是来自徐西霜,还是来自其他什么人。 叶雷问:“里面的污染物还和以前一样多吗?” “很多。”温故认真想了想,“有很多污染物经过多次污染,它们越来越强大,但数量确实没前些年多了。” 叶雷点点头,继续问:“多次污染是指,弱的污染物被强者吞并,而强者会融合它的某个体征?” “差不多。” “那需要强者是污染源,有感染其他生物的能力才可以,对吧?” “是这样。” 叶雷打量着温故,目光不时扫过他的背,对这个强大又友好的污染物充满好奇。 “温故,你本身也是污染源,对污染别人这种事怎么看?” “我?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没污染过其他生物……” “但你污染了张尧。” “那……对不起了,当时实在没办法,他就要变成食人花了。” 本能的,温故不太喜欢这个人,他虽然态度亲切语气温和,但他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尤其是他问的问题,让他极度想要远离。 徐西霜说,善良就是让人想要亲近。 这个人可能不是个善良的人,温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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