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遇春脊背弯曲头颅低垂,他周身贴着戒律堂的禁制符箓,符箓之间生出的灵气锁链散发着阴寒的气息。禁制符箓是对付犯了重大过错的弟子才会用上的符箓,它是比小黑屋更加恐怖的存在。这么多的符箓,为何会出现在他身上? 宫九章一脸懵逼地环视一圈,只见他的师兄们双眼泛红眼眶湿润,眼神悲痛欲绝却表情凝重。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舒子清哽咽的声音传来:“都来了啊?来,你自己说吧。你把你因何入魔,因何亵玩你二师姐尸身,因何加入不问天成为不问天圣尊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你的师兄弟们听吧。” 话音一落,不止宫九章愣了,其他的师兄弟们也被这话惊得呆愣在当场。片刻的沉寂后,无极仙宗的长老们纷纷回过神来,对于舒子清的说辞,他们自然不信:“什么?师尊您在说什么?遇春入魔了?您别开玩笑了。” “是啊师尊,柳师弟最尊敬二师姐,怎会像您说的那样……” “柳师弟怎么可能是不问天的圣尊?不问天的人心狠手辣,柳师弟最心善,平日里除了伺候灵植就是帮忙处理宗门杂事,他连宗门都没怎么出过!” 柳遇春是他们的手足兄弟,是所有师兄弟中最细心妥帖的一个,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是魔修?又怎么可能是臭名昭著的圣尊? 师兄们为自己辩护的话越多,柳遇春的脊背弯曲得越发厉害。最终他的额头抵住了青石地面,痛苦地说道:“是我的错,师尊,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舒子清放下了额头上的手,露出了通红的双眼:“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看在在座的各位是你的手足兄弟的份上,看在无极仙宗养育你数千年的份上……你主动交代了吧?” “如果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就换我问,阿暖的死,和你有关吗?” 听到这话,柳遇春身体一僵,滚烫的泪从眼眶中滑下:“师尊,弟子宁愿自己死千次万次,也不想师姐受到一丁点伤害。” 柳遇春入宗门时,舒子清已经是个成熟的师尊了。作为一个忙碌的宗主,他熟练地将新收的小弟子交给了他的其他弟子们来照顾。然而那时候秦修忙得要命,荀长楠他们醉心于修行,最后是温暖站出来握住了柳遇春的手。 柳遇春是温暖亲手带大的,在温暖的指导下,他成了一个体贴又温柔的人。长年累月的相处中,他对温暖升出了师兄弟之外的情愫。二师姐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师姐想要悬壶济世,他也想站在师姐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看到温暖经常为了稀有的灵植四处奔波,柳遇春毅然选择成为一位专门培育灵植的修士。然而他的灵植田刚刚形成规模,还没来得及向二师姐展示成果,温暖就一去不复返。师尊和苏栖尊者循着二师姐走过的路,却只找到了碧云舟。 柳遇春心中神女一样的温暖师姐不见了,他的世界没了生机和色彩。那一天开始,他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没了回去的路。 “你何时和不问天有了首尾?” 话匣子一旦打开,想要关上就困难了。柳遇春干涩道:“两百多年前,大概在苏栖尊者离世后的第二年,我在洞府中收到了一分邀请函。” 不问天的圣主邀请他一叙,为了拉拢柳遇春入不问天,圣主抛出了两个诱饵,第一个是温暖的尸身,第二个便是重修登仙之路。 圣主向柳遇春保证:只要能重建登仙之路,凭着仙家手段,一定能复活温暖。对于柳遇春而言,圣主的话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灯,照亮了他的方向。看着栩栩如生的尸身,柳遇春二话不说答应加入不问天。 柳遇春眼神灰败:“不问天终究是魔教,我虽然一心想要复活师姐,却也不想沾染太多罪孽。圣主答应我,他只需要我平日里传递一些消息,需要我出力时搭把手就行了……” 秦修抿了抿唇,痛心疾首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对我们说?我们就这么不值得让你信任吗?”这些年为了温暖的事,师尊没少惆怅。柳遇春明知温暖的下落是师尊心中的一根刺,他却沉默不语,宁可将温暖的尸体放在石竹峰两百年,也不肯透露一句话。 柳遇春轻笑一声:“告诉你们,能让师姐活过来吗?”他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事告诉同门,只是一想到事情泄露出去,师姐的尸身会被放在棺椁中葬在后山,他只能面对着冷冰冰的灵位……只要想到这点,他就无法忍受。 “大师兄你不懂情爱,你不懂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你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得到回应的那种绝望。那种痛,让我宁愿饮鸩止渴。哪怕知道不对,我也不想放弃一线生机。”他是一个溺水的人,而温暖就是水面上的那一根稻草,哪怕死,他也想握着温暖的手。 舒子清擦了擦脸上的泪,“我们确实不懂情爱,但是我若是你,至少会对同门多一点信任。你哪怕悄悄对我说一句,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越陷越深。遇春,在你心里,我们真的一点都帮不上忙吗?” 无极仙宗不像其他宗门那样死板,同门只要看对眼了,哪怕是师兄弟也能结成道侣。柳遇春若是能早一些表明心迹,他说不定会亲手为两位弟子证婚。 柳遇春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肆意地滑过脸颊,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舒子清对魔修深恶痛绝,他们的师徒情谊,也走到头了。 听完柳遇春和温暖之间的事,知晓了他为什么会入魔之后,众人心中对不问天的厌恶更加强烈。舒子清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和了心情:“既然你是不问天的圣尊,那不问天的情况你一定很了解。圣主是谁?不问天的另外两个圣尊是谁?不问天的老巢在哪里?” 柳遇春眉头皱起:“我不知道。” 舒子清失望地看着柳遇春:“遇春,你是知道戒律堂手段的,我不希望那些手段用在你身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柳遇春微微颔首:“师尊,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知圣主是谁,每次见他,他的面容都不一样。”而且这些年他见圣主的次数并不多,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将圣主的命令传达下去罢了。 “圣主这些年换了好几副肉身,我从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闻言无栖若有所思,什么样的人需要经常更换肉身?自然是本体受损容不下神魂的人。魔修功法邪恶,时常有魔修弄坏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去夺舍别人的。 这时池砚的声音响了起来:“柳师兄,你平时怎么联络圣主?要是圣主出现在你附近,你能感觉到吗?” 柳遇春微微颔首:“我袖中有一珠,能感知到圣主的方向和远近。” 无栖的声音突然响起:“柳师兄,有一件事对我很重要,我一定要问清楚了。圣主现在住在我们当归山吗?” 柳遇春眼神复杂地扭过头去,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师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小院了。他熟知众师兄弟的秉性,只有新来的小师弟他暂时摸不透。第一次见无栖时,他便送了他一盆素心兰,为的就是观察他。 昨夜他和圣主见面时,无栖明明在洞府中……柳遇春的目光落在了无栖肩头,就见小金龙尾巴一闪。 下一刻柳遇春袖中一凉,一个暗红色的珠子从袖中滚出,池砚一爪子抓住了珠子焦急地问道:“怎么用它?” 柳遇春垂下眼眸说出了方法:“灌注魔气。” 池砚将珠子怼到了柳遇春面前:“给点魔气,赶紧的!”他倒是要看看,那个圣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把手伸到他们当归山来。 舒子清对着荀长楠点了点头,荀长楠上前,不忍地看了柳遇春一眼,而后揭开了柳遇春右手上的禁制符箓。 随着紫黑色的魔气注入珠子,珠子闪烁了两下,而后毫无动静。面对池砚快要吃人的眼神,柳遇春思考了片刻知道了原因:“许是大殿内阵法太多,阻碍了珠子。” 听到这话,池砚抓着珠子麻溜地跑向了大殿外。荀长楠连忙跟上:“小池砚等等我!” 殿内的盘问还在继续:“另外两个圣尊是谁?” 不问天能做大,三个圣尊出了不少力。作为和自己同级别的人,要说柳遇春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可能性还真不大。柳遇春老实道:“我是不问天三圣尊中的天尊,另外两位被称为地尊和人尊。这两位应该也是大宗门的高阶弟子,其中人尊擅长幻术,经常将自己易容成修真界的高人。” 舒子清轻轻点了点椅子的扶手,先前他在魔修的记忆中见过这位人尊,这人模仿他和柳蕴的外形,差点将自己都唬了进去,可见有几把刷子。 “我没见过他们两的本来面目,每次见面时,我们都会遮住自己的容颜。但是有一次闲聊时,人尊无意中透露他经常在天泉活动。我想他应该是千秋宗的修士。” “人尊主要负责在各宗门挑选合适的人,而后潜入他们的识海,种下魔种。在弟子化婴之后,魔种会萌发,攻占修士的识海,到时候那修士就能为不问天所用。” 听到这话,众人面色一沉,只想骂几句。舒子清冷声道:“我们宗门的人可有中招的?” 柳遇春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弟子不知。在得知人尊的任务后,弟子曾经威胁他,让他离我们宗门远一些,但……”威胁终究是威胁,不问天三圣尊各自有各自的分工,人尊行动时,柳遇春也不知情。 “十几年前,人尊在潜入一位金丹修士识海时,遭受了严重的打击。那之后他实力受损,近些年他静静蛰伏,应当是在休养生息。” 听到这话,无栖脑海中猛然闪出了一个人。记得十几年前他们去天泉州玩耍时,被宋锦邀请去了千秋宗。记得当时千秋宗最年轻的出窍期修士星煌受了重伤,那段时间池砚经常找星煌,将他累得够呛。 难道……天泉州的人尊是星煌? 怀疑终究是怀疑,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静下心后,众人继续听柳遇春说关于不问天的事。 “三圣尊中,地尊同圣主的关系最密切,同时他的修为也是我们三人中最差的一个。”说完这话,柳遇春抬眼同情地看了看谭殊。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谭殊眉头一皱:“你看我干啥?我和魔修不共戴天!” 柳遇春缓声道:“地尊是云驰仙宗的长老,他擅长阵法,尤其擅长抽取凡人气运的阵法。” 谭殊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眼神阴鸷地冷笑一声:“好,真是好样的。段云天这个狗杂碎,师尊教的东西他全都忘光了,就只记住了那些不入流的玩意!” 身为云驰仙宗的前长老,谭殊对剩下的两位长老太了解了。段云天虽然有出窍修为,但是他的修为是靠灵宝堆砌起来的,成不了大事。关键他长袖善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不然柳遇春会知道他是云驰仙宗的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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