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自然惨痛,歹徒连同孩子在那栋可怕的屋子里,上演了一场无人生还。 而这一案,在此后的几年一直是季君昱和罗晏心中的阴影。他们眼看火焰将一栋完整的房子吞没,不断的爆炸声将火舌推到自己面前,那样的震撼,是远远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不过这次,季君昱和许四季看到的不是惨烈的火焰,而是苍颓的废墟。 半木质结构的房子全都坍塌了,二层楼倒下的废墟掩盖在了半地下室当中,黑色的灰烬保持了地面齐平。他们隐约还能看清楚倒下的房梁,能认出来大件的家具,不过更多的是黑乎乎的、黏连在一起的物件,难以辨认。消防站在这片废墟之上,橘红色的制服在暗黑的土地上熠熠生辉,格外显眼。 救护车已经拉走了一批人,这场爆炸声势吓人,但爆炸时间凑巧,他们已经整理好了收集到的证据,正打算往外撤退,也就远离了地下室深处的爆炸中心。 再者,与火药的质量也有关。这是一个触发型的自动爆炸装置,炸药的年限已久,虽然专业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但季君昱初步猜测这些炸药应该是给唐懿清准备的,只不过最后唐懿清没能找到这个地方就离世了,后来的杜筠也在最后关头止步,以至于这些炸药一直埋伏在此,最终在罗晏等人到达的时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听到人员伤亡并不严重,大家也都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医院,许四季的一颗心才沉入了肚子里,腿一软,差点跪在了灰烬之中。 幸好季君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许四季,把这人硬生生抬了起来。直到这时候,季君昱才看见许四季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鼻尖落下,砸进了废墟之中,消失不见。 “行了,去医院看看他们吧。这次还得多亏你派了一组机动队员守在外面,要不然真要耽误了。”季君昱轻轻拍了拍许四季的肩膀,搀扶着她走到平地,两人带了鞋套的鞋子也已经变成了黑乎乎的脏模样。 许四季听见他这话却高兴不起来,原本该是她带着兄弟们守在这里的,也应该是她第一个冲进去救人的,而不是像现在,站在废墟之上,面对着生死未卜的大家。 “你们在这里帮着消防兄弟清理清理现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记得给韩组报声平安,让他那边暂时先把人押着,不要轻举妄动。我……我和副队去老大那边看看情况。”许四季和机动组的组员们仔细说着安排,季君昱站在一旁看着,觉得许四季认真起来,还是挺像模像样的,和办公室里那个整天抱着薯片、挂着两个黑眼圈,一下班就要开溜的人截然不同。 或许罗晏之前说的对,不要去质疑任何一个队员的能力,当重任压在他们肩上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将这些做好,刀山火海,在所不惜。这并非只是单纯的了解,也是长年累月之下的默契与信任,同样的,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罗晏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惊慌失措,他相信这些人会来救自己。 许四季交代结束了,她扯了扯季君昱衣角,轻声说道:“走吧,不去看看他们,我心里不安。” 谁知车子行驶到了半途,她就接到了林运的电话。这段时间林运知道许四季在忙,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消息都回复慢了许多。他不生气,只是担心多了些,谁知道今天在打工的地方听到了爆炸声,原以为是哪家工厂出了事——以前越城确实出现过化工厂爆炸的先例,他并未在意。可是后来他听说,爆炸的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两层半小楼,地下室不知道怎么爆炸了,据说还有人在里面。 林运脑子里“嗡”得一声,他知道些许警局的动向,虽然并不清楚,但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地下室”这个关键词,立刻就给许四季打了个电话。 “四季,爆炸和你们有没有关系?你没事吧?”电话“嘟”了几声,在接通的瞬间,林运接连问出几个问题。 许四季摇摇头,“我没事,不过爆炸的时候老大在里面,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和小昱正在往一附院赶去。” “等我,我很快就到。”林运叹了一口气,别说许四季了,他的心都已经揪成了一团。他原本打算挂断电话赶紧出发,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又问道:“陈星然和你们在一起吗?” 许四季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话题是如何实现这个大跳跃的,先是眼神示意了一下季君昱,在得到否定答复的时候,回答道:“没有,我们的任务这么危险,肯定不会把星然带在身边的,你怎么会这么问?” 林运简单思考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他考完试来找过我,不过因为我有事情,没能和他一起出去玩,临走时我听见他打电话好像说是要去找罗晏。” 许四季皱了皱眉头,虽然面上说着“见面再说”,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考完之后他们太忙了,确实没怎么关注到陈星然,甚至有些忽视了,不过罗晏去的地下室那么偏远,陈星然应该也找不到他的。 “星然不是那种不分场合黏着罗晏的人,你别被林运那小子给带偏了。”季君昱调侃着,他先前也没发现林运是这种八卦的角色,居然意外地有些细致。 越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距离这里很近,他们开车往那里去只需要不到十分钟。一附院也是越城最好的肿瘤医院,每年都有医学界的新鲜血液从越城大学源源不断地往这里传输。先前陈星然就想过要考越城大学的医学系,不过孩子的理想总是多变,最终结果如何,他们心中也没有答案。 车子在沥青路上飞驰而过,市道周遭的石子也跟着车轮的痕迹蹦了起来,在逐渐阴沉的夜空里看得并不清楚。天有些凉,隐约的湿气让衣服有些黏黏的,怕是要下雨了。 医院永远不会沉寂,病患让这栋大楼处于绝顶繁华的时刻,只不过在这繁华之中,痛苦哀嚎总要比欢笑多得多。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铁皮门上显得庄严而不近人情。罗晏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用手轻轻捂着脸。他额头上的伤包扎过了,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看起来,他的脸色苍白极了,隐约冒出来的胡茬让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他的眼神有些木然,直愣愣看着前面,眼底总是能看到一些湿润的水花。 “老罗!” “老大!” 两个人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许四季在看见罗晏的一瞬间,几乎是跑着扑上去的。她蹲在罗晏面前,仔仔细细检查着罗晏的身上,除了额头上那处明显的伤痕之外,他的左侧胳膊似乎受了伤,以一种难受的姿势架在那里。 “你没事就好。”许四季哽咽着,憋了那么久的眼泪在看见罗晏苍白的脸时,一下子涌了出来,落在罗晏的军绿色裤子上,变成了一块又一块墨绿的水渍。 罗晏看着她这副样子,一时之间心疼极了,用右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嘛。一切都还顺利,证据也都在。” “证据哪儿有你们重要!大家都没事吧?胖头鱼呢?小四呢?”许四季抹着眼泪,一抽一抽的也不忘问一问同行的队友。 季君昱毕竟腿上有伤,比不过许四季这个飞毛腿。他尽量快步走到罗晏面前,顺手把许四季提了起来,让她安生坐在长椅上,这才笑着看着罗晏,说道:“福大命大,暗示咱们任务成功。” “君昱,等会要麻烦你把地下室那些证据整理一下,先交给韩佑保存着,明天我去审闻子晋,之后再认真看那些东西。”罗晏揉了揉太阳穴,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前面说,生怕自己给忘记了。 季君昱点点头,觉得眼前这位简直是个工作狂。 “手术中”的灯还在亮着,看得季君昱有些心慌,他犹豫片刻,还是小心问到:“里面是谁?” 他怕听到任何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但是毕竟炸药爆炸,楼宇崩塌,暗中潜藏的危险不分关系不看名字。 罗晏的喉结动了动,表情有些痛苦,他咬着后槽牙,眼圈微微泛红,强装镇定地说道:“星然。” “什么?”许四季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直接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由于起得太猛了,眼前一黑,直直摔了下去,用手强撑着椅子才坐稳在这里。 想到林运先前的话,季君昱总觉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很想就此追问,将这些事情问清楚,为什么陈星然会和罗晏一起出现在地下室?为什么陈星然会被送进了手术室?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只是说到:“没事的,我们陪你一起等。” 他甚至不敢去问,星然进去多久了。 “我们站在二楼门口那里,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了,一部分兄弟也已经撤出去了——忽然爆炸了,我下意识往门口跑,但是这座房子年代太久了,木质老化,房梁朝着我砸了下来,星然……扑了过来。” 罗晏哽咽着,两个人的行动都是下意识,训练有素的他原本有很大可能成功撤离,但是陈星然没有受过训练,在危险降临的时候,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保护好罗晏。 他扑上去将罗晏推到了安全的地方,房梁却直直朝着他的后脑勺而来,在他跌倒的一瞬间将他狠狠拍在地上,后脑勺和脊梁被房梁砸中,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随后就昏迷了过去。等到罗晏站起来去拉他,这栋房子已经摇摇欲坠,朝着下面陷了进去。 失去意识的陈星然被房梁死死压着,根本无法动弹,可是时间耽误不得,不过几秒钟,地板已经开裂,有些地方早已经坍塌下去。门外冲进了支援小队和消防,大多数人朝着最危险的地下室冲去,不知道是谁帮着罗晏将房梁挪开了些,让罗晏能把陈星然抱到救护车上。 罗晏只是额头受了点皮肉伤,左臂在下意识抵挡和后面用力抬房梁的时候扭到了,他将陈星然抱在怀里,小孩一点也不重,分明都是一米八几的准大学生了,身上却好像没几两肉,抱起来还有些硌人。他看着这人的苍白的脸,像是睡着了一样,他一声声喊着“星然”,却只能看着猩红的血液将担架上的床单一点点染红,陈星然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奔跑的人把陈星然抬着送去了手术室,罗晏被推开在门外,铁门很厚很凉,贴着它的身子也变得冰冷十分。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有一个残忍的“手术中”的白灯,像是打算宣判什么事情。 太突然了,罗晏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沾染着陈星然的血。热乎乎的,暖融融的,让他胸腔之中都在隐隐作痛,快要窒息的憋闷感让他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他看着身旁坐着的两个人,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嘴唇,“好了,你们两个别在这里侯着,去302病房里看看受伤的兄弟们吧,星然出来了有我照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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