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巫渊,还是季冬愿,任何一个身份下的这个人,对自己的感情都是深入了骨髓再也无法剔除掉的,他不来,或许只能说明他不得不来。 季君昱推开家门,一阵香气瞬间飘了出来。家里的空调开始,轰隆隆的声音听得清晰,凉气裹着香味一下子将他包裹了起来,他小心地把鞋子拖在门口,试探地喊了声:“巫渊?” 没人回应。 他拖着腿朝着客厅走了过去,早餐正摆在桌子上,隐约还能看见散在空中的热气,他只是闻着味道,都知道这是东街食府的饭。刚走到桌子旁边,就看见贴在盘子边缘的便签,他拿起便签,上面的字迹隽秀,应该是巫渊留下的。 “你爱吃的东街食府,凉了记得放在微波炉叮一下,好好养伤。”末了,巫渊还画了一个小爱心在后面,只不过这爱心歪歪扭扭,好像还用笔多描了好几下,看起来又可爱又好笑。 季君昱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没见到巫渊,但是这个家里到处都留着巫渊的痕迹,让他的心头暖融融的。他拿着筷子夹了一个灌汤包,入口是微微的温热,正好不凉也不烫,滑进了他早就被清空了的胃里,热气顺着四肢涌去。 他先前问过于成和关于巫渊手术的问题,于成和支支吾吾,始终没说出来个具体情况,他知道这是巫渊的意思,这个人想要瞒着自己,所以声称只是小病,绝口不提手术的问题。如果不是杜金水在医院名单上瞄到了巫渊的名字,或许他直到最后都不会知道这一切。 他喝了一口豆浆,豆浆底部的白糖还没化开,顺着吸管直接灌进了他的嘴里,齁甜齁甜的,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连忙抿了两口上面不甜的豆浆。直到嘴里那阵甜腻的感觉逐渐散开,他才隐约发觉味道有些不对。 是豆浆的味道,却不太像东街食府豆浆的滋味,就像是兑了其他的杂质——巫渊!季君昱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忘了巫渊这小子曾经干过的离谱事情。 他总是不自觉就会把一只老虎当成一只猫,温顺乖巧久了,居然忘了那双锋利的爪子,和足以咬断他喉咙的尖锐牙齿。 果然,他盯着眼前的盘子,里面最后一个灌汤包已经开始打转、重影,他的眼皮好像被绑了两斤沙袋,快要将他的眼珠子完全遮住了。 他用力抬起手,要去抓桌子上放着的手机,却在捏到手机的一瞬间倒了下去,手机被甩出去老远,“罗晏”的通话页面暗了下去。 季君昱没想到巫渊这么狠,挑中了收网行动的这一天。居然连一个让他到场开完最后一个集中会议的机会都不给他,身子沉沉倒下,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消失,他感觉到一个人抱住了他,疯狂跳动的心脏贴着他的后背,细密而炽热的吻顺着他的脖颈向上,最终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个人哭了。 泪滴正好落在他的眼下。 他忽得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传说眼睛下面长着泪痣的人,是上辈子姻缘未完的人。他们相爱,他们不得不分离,他们被时间的洪流冲散在世上,爱人的泪水滴在了眼下,爱与纠缠化为了一颗小小的泪痣,轮回转世,他们会遇见对方,一辈子再也不会分离。 难道巫渊这是在为自己种下一颗泪痣吗?
第139章 逃离 季君昱睁开了眼,罕见的,眼前是一片白光。 没有黑色眼罩的阻碍,他可以轻易看见眼前的一切。 等到白色渐渐褪去,窗帘被风吹起,在卧室之中飘扬着,只剩下丝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他的卧室,复古的木窗被推开来,薄薄的一层纱窗上透出树叶晃动的影子,而他被绑在椅子上,背对着卧室门口,身后隐约有响声。 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人。 他挣扎了两下,身上的绳子束得很紧,他狠狠晃荡,绳结却丝毫看不见变化。季君昱心中隐隐有些生气,平常这人爱怎么玩自己都能陪着,可是今天不同,上午是临行动前最后一次大会,下午便要各自工作开始搜寻抓捕了。 他因为腿伤没办法带队搜索地下室,在再三申请之下,算是揽了个机动人员的身份,当了回许四季的手下。正巧他担心四季这次太过手忙脚乱,自己多少能去帮点忙,就算只是贫嘴几句,也能稍微让女孩心里松口气。 可是现在,他被捆在这里,已经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眼看着窗外阳光越来越灿烂,他心里着急地很,挣扎了几下,忍不住直接半转着头,对着身后的人喊了出来。 “冬愿!别闹!今天哥有大事,你先把我松绑,等我回来……” “回来?”那人打断了他的话,“你还会回来吗?难道不是赶紧逃走吗,季警官。” 巫渊这次连声音都懒得伪装,干脆清了清嗓子,直接打断季君昱的话,语气里带了点嘲讽的意味,让季君昱听得并不舒服。 他笑了笑,似乎朝着季君昱的方向走了过来,脚下的拖鞋在地板上拖着,在这个静悄悄的房间里十分明显。他的手很凉,在背面直接捂住了季君昱的眼睛,冰得季君昱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认得我的声音吧,小昱。惊讶吗?是我呀,哥。”巫渊轻轻吻着季君昱的耳屏,在他耳边缓缓吹着热气。 季君昱的眼睛被捂住了,视力的暂时丧失使得他的其他感官更加敏感,只是轻轻一个“哥”字,足以让他浑身都在颤抖。好像一只大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被雨水浇灌后的土地十分泥泞,那只手直接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摁进了泥沼之中。 等他再抬起头,阳光晴朗,瘦瘦小小的季冬愿站在他的面前,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指尖,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模样,踮起脚尖将季君昱脸上的泥污擦干净。 巫渊的笑声很轻,足以让季君昱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君昱早就知道这一切,但是自己的推测和认定与巫渊亲口的承认完全不同,当他亲口听见巫渊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泪水。 巫渊的指缝都湿润了,满是季君昱涌出的泪水。可季君昱没有哽咽,没有嚎啕,他就只是绷紧了后背,将腰板挺直了,一丝也没有晃动,眼泪好像被拧开的阀门一般,打湿了他的睫毛,争先恐后往外溢。 他在梦里梦到过这一切。 长大了的男孩子站在他的身后,猛得抱住了他的腰,开心地喊着:“哥,我回来了!”那个男孩身形挺拔,声音沉稳动听,连紧紧抱住他的胳膊都生得好看,让他一低头就忍不住流出了泪,滴在了白嫩的皮肤上。 男孩赶紧绕到他的面前,慌张极了,有些手忙脚乱地拽住了季君昱的手,声音弱弱的,问到:“你怎么了?” 季君昱只是摇头,不去管那些顺着脸颊滑下的泪,说着:“哥想你了。” 想你了,十五年,未曾停过一刻。日与夜交替的瞬间,你总是带着永恒的遗憾入梦来,关于缺失的陪伴,关于痛苦的童年,关于你不想说、不能说的秘密……关于不曾拥有的未来。 就算你站在面前,就算你与我拥抱入眠,还能不能阻止一次次在梦中的再次相见。我总是在想,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在某个太阳照常升起的早晨,在某个夕阳漫天的傍晚。 季君昱几度张开嘴,除了起了些干皮的嘴唇在隐隐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巫渊也好像松了一口气,他时刻担心着这一切会就此暴露,如今直接说出来,倒是落了个轻松。 “我的腿在出车祸之前就做了手术,安了一个义肢,那时候的我怎么走都不舒服,总是一不小心就倒在地上,把好的膝盖也摔得稀巴烂。但是我像疯了一样练习走路,那是我第一次……站起来,走出去。”巫渊依然捂着季君昱的眼睛,他能感受到这人不断颤抖的眼皮,听着他碎在嗓子里的哽咽。 挺可笑的,在巫渊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残疾时,他总是想着,以后一定要有那么一天,他能背着季君昱走一段路,哪怕只有十米、二十米,就让季君昱趴在他的肩膀上,慢慢走下去。 义肢成了他的真腿,只要不是他自己说出来,没人知道在他空荡荡的裤腿里面,是一个冰冷的没有半点温度的金属。多少人慕名而来,他们不曾了解巫渊的半点过往,却都叫嚣着可以包容他的一切。 季君昱不会不知道巫渊为什么会选择这一天,不说别的,至少有一点,他不想让自己参与最终的行动。可越是这样,他越怕,怕那些人会出事。曾经的巫渊不是这样的,这个人主动将自己推入局,无非是想让自己解开来自父辈的心结,了结一桩童年的陈愿罢了。巫渊的转变不会是空穴来风,怕是已经变了天,有些防不胜防的东西,混进了这张大网里。 以至于巫渊宁愿用这些将季君昱钉在这里,无法动弹。 “巫渊,你听我说,你放了我,我不能让他们独自去参与行动,你明白吗?”季君昱的嗓音还在颤抖,“我已经不可能参与核心行动了,我是安全的,可是如果他们在我面前出事,我会生不如死。” 巫渊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放下了捂住季君昱双眼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放了我,有什么时候我们明天再说,好吗?哥求求你。” 猛得,季君昱看见了巫渊垂下的手,手指明显肿了许多,手腕像是扭伤了一样,高高隆起。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疯狂地向后转头,想要看巫渊一眼。 可这个动作被巫渊误会了,他的语气很冷,问到:“你不关心关心我吗?这么担心别人,我可是会吃醋的。” 他的语气极其平淡,字句之间听不出半点情感波动,仿佛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机器人,生硬地陈述着语句。巫渊不想被季君昱看到,一个肿得像个猪头一样的脸。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赖上了你。” 季君昱却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些什么,不正常的水肿、不正常的行为、不正常的语气……他猛得想起了于成和提到“手术”二字时忽然红起的眼眶。 他好像明白了巫渊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今天,为什么他会被一只疯狗咬伤了小腿……因为巫渊担心自己没有明天来见他了。 不如在现在,完成自己没能画完的句号。 什么永远,什么一辈子,巫渊早就在他看不见的暗处偷偷计划如何体面地离开了。 只有他自己,傻得以为巫渊真的只是去做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手术。可他不敢问,他不想知道答案,他想活在泡沫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故意接近你,不过就是想要借你的手查案罢了,泽昇的力量有限,一个真正属于警局内部、掌握着警方资源,又偏偏有着致命弱点的人,正是我的最佳选择。现在真相呼之欲出,我唯一的敌人也要就此垮台了。哥,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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