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粗气,将人抱紧,咬着她的脖子,炙热的鼻息喷洒在耳边,缓缓说道:“我给你一世,让你回到人间过完剩下的几十年。我会忘记你,待你百年之后,我便去寻我的青冥镜。” 红扶伸手钩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蹭了蹭,道:“回扶风。” 他低头软语:“这里就是扶风。” “回相公的家。” “这里就是相公的家。” “看蝴蝶。” “好,看蝴蝶。”语气是不曾有过的温柔。 那日,东荒无极的扶风仙山,出现了千年一遇的奇观,绯红成片的枫火荻花在七彩翩然的蝴蝶丛中黯然失色。 那斑斓的蝴蝶飞过了沉默的高山,穿越了喧嚣的大海,盘旋在碧蓝的晴空上,铺天盖地,经久缠绵。 红扶站在风无阴的后殿小院里被蝴蝶包围,痴痴傻傻地笑着。 风无阴靠在他梦中经常见到的地方,看着她,那一望,竟成了这一世最后的温柔。 四) 朔下幽闭的宫殿内,月前打斗留下的混乱场面还没收拾,几个苟存的精怪躲在殿中破碎的龙骨座椅后。 一道青色魅影从殿门口飞进来,掠过那暗色玉石地板,不做一步停留飞身踱进殿后深蓝的湖中。 小精怪从座椅后探出头,见那蓝湖正中水波上涌,擎天一柱,接着那青色魅影便顺着水柱沉入湖底。 再回神,蓝湖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湖面几朵金色莲花已有绽开的趋势。 扶风,正殿中。 风无阴斜靠在鎏金座椅上,右手拿着本金线装封的书,左手修长手指腾出来抵着额头,殿中空空荡荡,只有两排不日不夜烧着的烛火在风中偶尔跳跃。 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风无阴将手中书放下,但保持着姿势没变,开口,语调很冷:“你既然来了,又不说话,打算就这么看着本上神吗?” 近处的烛火突然开始摇晃,没等对方开口,风无阴便伸出五指,翻手向上,掌心出现一团淡金色的光,接着俊目一挑,金光离开掌心,向殿中飞去,停在正中央,一团云雾便开始现形。 “你……你放开我,放开。” 风无阴冷笑,又勾指一点,那云雾便开始幻化人形,一道金色的袍子自头顶到脚踝包裹得严严实实,打眼一看,其实是有了人的轮廓,却没有具体样貌。 风无阴抬头:“你就是当日在江牧迷惑我的云雾精?” 云雾精折腾许久也没挣脱掉那金色衣袍,只好作罢,往地上一瘫:“是又怎么样?” 风无阴冷哼:“你当日欺我没有仙力,居然敢对我施法。又诓骗我跟那傻子成亲,所以,你今天是来以死谢罪的吗?” 云雾精这才感到害怕,马上卖起乖来:“神君你要明察秋毫啊。我虽然只是一个精怪,但也懂得知恩图报。那青冥镜当日落入凡间时正遇到我飞升渡劫,帮我……其实也不是帮我,就是恰巧,替我挡下了那天雷。机缘巧合,青冥镜被劈进轮回道,因为镜身不完整,所成人的红扶三魂不全七魄缺失。但她一看到你就喜欢得很,而你却要杀她,我也是为了报恩,才……” “好,”风无阴由着他解释,“迷了我的心智之后,你去哪儿了?” “我当然是去找青冥镜散落的部分,极地寒珠了。找到了极地寒珠,红扶才能有正常心智,说不定还会有青冥镜本身的仙力,到时候就不怕你了。” 风无阴觉得有趣:“找到了?” “没有。” “没有,你来我扶风做什么?” “我听说,你把红扶弄来这儿了,我当然是来救红扶了。” 风无阴眉头一紧,飞身上前扼住他:“你撒谎了,本神君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从实招来,我定让你飞灰烟灭。” 云雾精一琢磨,虽然红扶有恩于他,但他真不是那种为了报恩就能甘愿自我牺牲的精怪,跟风无阴硬碰硬不值当,马上示弱:“我说,我说。因我寻那极地寒珠无果,途遇一仙友,他告诉我,仙界的神器都有灵气,不仅会自己认主,而且即便自身有一部分缺失了,也会寻着同脉仙缘归一。我就想着,兴许,极地寒珠已经、已经……我就是来确认一眼。” 这话还没说完,风无阴猝然松手,然后转身朝后殿奔。 月落霜天,枫花飞洒,而后殿,空无一人。
第五章 青冥镜在等,等你心甘情愿 一) 那云雾精说:“仙界神器都会认主……缺失的部分会寻着同脉仙缘归一。” 如他的佩剑无至,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他有需要,它就会立刻出现,剑身是,剑鞘也是。 同理,若青冥镜是他的,那只要他需要,它就应该会出现,镜身是,镜身上的极地寒珠也是。 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那只能说明,青冥镜的主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风无阴。 回想那日,凌霄宝殿上,天帝将青冥镜赐予他时说:“镜身开,诛灭始。” 开,向谁开?灭,灭何人? 如果不是红扶就这么离开了扶风,到现在他都还以为,那镜子是用来对付妖王孽还的。 而此时,殿外来报,说妖王孽还现世,请战神逐闻速速赶往朔下。 风无阴望着那空荡的大殿,以及殿外迎风招摇的枫火荻花,难免觉得荒唐。他招来云雾精:“我此番去朔下,可能凶多吉少,渡你千年修行,赐你名字楼玥,只求你一件事……” 朔下幽闭的妖王宫殿,孽还正大剌剌地坐在他正殿中,玄色衣袍拖地,一半脸藏在金色的面罩中,而露出来的那部分有着和风无阴一样无二的角色。 无至从殿外飞进,穿过稀薄的空气,擦过耳朵定在脑后的墙上,孽还抬眼,嗤笑一声:“天界走狗,你来了?” “这么叫我,你配?”风无阴现身,收回无至,“谁给你解封的?” 孽还换了个姿势:“你猜不到吗?猜不到,你来做什么?” “终结你。” 孽还大笑:“老弟,你在开玩笑吗?你我同是父神的孩子,不老、不死、互相牵制。你拿什么来让我死?” 不老、不死、互相牵制。这也是天帝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他还喜欢说的一句,是血浓于水。说到底,天帝不信他,从来都不信。这么一想的话,若非他与孽还一个为神一个为妖,只怕也不可能安然万年无恙。 今日被召来朔下,想必就是打算把局面摊开,要把他灭在此地了。 想他万万年来,为天界鞠躬尽瘁,到了最后,也不过落得个鸟尽弓藏的地步。 只是他想不到,那青冥镜的主人,究竟是谁。 红扶呢?是认主了吗? 再一回神,殿外天兵排成两排,中间劈出一条夹道,缓缓走来的人,一袭艳红雪里梅,千年梅花酿经久飘香。 逆光中高大颀长的轮廓已经不复往日半点温和,浑身上下杀伐腾腾。看到风无阴后,来人缓缓举起右手,中指和食指指尖夹着一颗极地寒珠,发着刺眼的光,呵呵一笑:“逐闻。” 风无阴恍然,收回对准孽还的剑:“种归神君,蛰伏数万年,下了一手好棋。” 种归勉强笑了笑:“谬赞了。” “天界既然要除我,何必大费周章。当日在我扶风的庆功宴上,种归神君在我酒里下了东西之后,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种归笑:“天界要除的从来都不是你一个。在天界众神心里,你逐闻神功盖世,无人能及。你扶风招摇万年,昌盛至极,不知收敛,可考虑过天帝的颜面?万万年来,你与孽还,表面上水火不容,实际上惺惺相惜,天帝忍了这么久已经算是仁慈。可你与孽还是父神仙子,六道当中没有谁能奈何你们。只有上古神器青冥镜能一次将你二位吞灭。” 风无阴冷笑:“可是青冥镜除了能吞没我与孽还,还能吞没天地,你们没有把握,不敢擅自使用,所以,你们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在等,等你逐闻,心甘情愿。” 等你二位殿前金莲开。 江牧,古双茶园。 小楼一夜风雨,早起屋檐上还挂着些许的雨。 窗外柳树枝丫繁盛,在地上投下大片大片的影子。屋内,红扶在绣蝴蝶,十指被针戳破,伤口好了又开,开了又好。 烟青色一抹影子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落在那窗台上,捡起一张绣好的锦帕,凑近看了一眼,评价道:“和扶风的蝴蝶一般漂亮。” 低头勾线的人抬头,两人目光相撞,止月轻轻一笑:“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红扶后退一步,止月没给她退第二步的机会,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风无阴就在朔下,你若不出面将孽还给收了,他便会被冠以暗通妖界的罪名,将来被剥仙根,灰飞烟灭,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朔下,妖王大殿。 那时,风无阴对楼玥说:“我只求你一件事,找到红扶,像当初迷惑我的心智一样,让她忘记我。” 孽还拍案而起,到风无阴身边,用胳膊搡了搡他:“哎,天界已经要弃你了,你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斗了这么些年,也该跟老哥合作一把了吧。” 风无阴握紧无至,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种归,对孽还说:“你是你,我是我。” 言毕,大殿内仙光流洒肆意,一场杀戮揭开了序幕。 万年修为,几经天雷飞升,种归并不是那个看起来混沌不羁的酿酒仙,他有着和风无阴不相上下的仙力。 蛰伏多年,暗中修行,或许远在风无阴之上,可惜,永远没有验证的机会了。 妖王大殿门口,缓缓走来的人,眼睛依旧清澈干净,黑是黑,白是白,换上了艳红流仙裙,散在肩头的长发盘起,目光落在种归身上,而后扭身,对风无阴说了句:“逐闻神君,别来无恙。” 二) “你好了?”风无阴问。 “当日的白仓山,是你让我去的。” “你恨我?” “不恨。” “那好,你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这是明知故问,也是心有余悸。 红扶将种归手中的寒珠拿过来握进掌心:“我只是天帝的一个神器,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楼玥没让我失望,你把有些事忘得还真是干净。” 红扶偏头,目光透彻,却没有了往日的辗转:“那逐闻神君呢,你还记得?” “不记得了。”风无阴回。 “那就是了。” 孽还哈哈一笑:“风无阴,我的好弟弟,你以为六道三界容不下我,就容得下你吗?” 容不容得下,他已经不在乎了,只是想看看,那传说中能吞纳天地的青冥镜是如何灭了自己的。对上红扶的眼睛,他催促她:“既然你是用来对付我的,你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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