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着了。”达伦抬眸看了宿卿一眼,随后又将视线重新落回怀里的雄虫,“等他醒了,我让他去找你。” “好……好的。”得到答案后,宿卿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回了实验室。 温特醒后,就从达伦口中得知了这件事。雌虫又补充说明道:“路然带着双胞胎到中心区购买药材,实验室里只有宿卿一只虫在,你要过去吗?” “要。”温特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等的就是宿卿的这句话。 雄虫缓了一会儿,将手腕伸向达伦,示意对方解开自己手腕上的精神力抑制手环。达伦迟疑了好一会儿,“……你该不会又偷偷记下密码吧?” “我是那种虫吗?”温特感到很冤枉。 达伦捏了捏雄虫的脸,“你是。” 但不解开手环,达伦也不放心让温特和宿卿独处。他思考片刻,还是当着温特的面,解开了手环。 雄虫得了“自由”,毫不留情地脱离他的怀抱,下楼去找宿卿了。 达伦:“……” 一旁的莱安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达伦的脸色,心里感叹道:好阴沉的一张脸啊。 而另一边,温特凭借着自己摸索,找到了实验室的位置,他抬手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宿卿放下手里的试管,诧异地看着独自过来的雄虫,他小跑到温特的身边,握住了雄虫的手臂,将对方扶了进来,“小心。” 他引着温特坐下,“我……我和路然制出了第四期的解药,经过实验,确认不会产生副作用,想让你试试。但是,路然现在不在……” “没关系。”温特挽起袖子,朝着宿卿递去自己的胳膊。 雄虫的皮肤本就脆弱,一点小伤都极易留下伤口,哪怕最微小的针孔,都会留下一小块青紫的痕迹。而这样的痕迹,温特的手臂上有一大片。 宿卿心情复杂地看着温特手臂上的伤痕。 因中毒而下降的精神力等级,会使得温特自身的愈合力更差。宿卿小心翼翼地将仪器连接到温特的手腕,他需要检查一下雄虫的身体情况。 等待的时间里,实验室除了仪器运转的声音之外再没别的声音。 宿卿看了看面板,又看了看温特,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温特阁下,你……为什么给我解开脚环?” “我觉得不该用那种方式对待你,你对我来说有救命之恩,待遇不该低于路然。”温特顿了顿,“不过我要说抱歉的是,我不怪达伦会那么做,我知道他很担心我,而你也许是我唯一的‘生路’,所以他对于你的自由会很在意。” “我不会逃跑的……”宿卿轻声道,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雄虫的手臂上,“他救了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回报。我听说达伦先生把伯里斯的非法实验室炸毁了,我明白他是只好虫,而且,你也是。” 温特读取着空气里的精神波动,宿卿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善良。 仪器发出“滴”的一声,表明检查结果已出,数值表明能够给温特进行注射。宿卿依旧犹豫着,想等路然回来,他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尽管他们已经测试了不下十回。 “温特阁下……” “叫我温特就好。” “温特……”宿卿张了张口,他注意到雄虫的神色柔和,给予了他很高的信任。可他不是一只合格的医虫,展露给患者的,通常是他的不自信,“我们还是等路然回来吧,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路然行医的经验比我丰富,有他在,我会更安心一些。” 说到最后,宿卿的声音越来越小。 宿卿有些不敢去看温特的脸,怕雄虫会为他的胆小而感到失望,但很快地,一只手握住了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雄虫的手指柔软而微凉,几乎瞬间抚平了宿卿内心里的所有不安。 当然他也明白,这根本不是握个手就产生的效果,仪器上的数值表明,雄虫正在使用精神力安抚他。宿卿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生气”雄虫不听医嘱,一方面又在雄虫温柔如水的神色中败下阵来,安慰自己说只是一小点精神力,不碍什么事,不要去责备雄虫。 银发雄虫睫羽轻颤,朝着宿卿弯了弯眉眼,声音里带着浅淡的、又直击虫心的安抚力,“有我在,你不必紧张。” “假如药物真的出了问题,凭借我的精神力,能为你争取半个小时的时间。” 宿卿眼神微动。 一分钟之后,他将药剂注射到了温特的体内。他总算明白路然提及温特时,为什么经常一脸的无奈又宠溺。 雄虫忽悠虫的本领使在让虫无法拒绝。 好在一切正常,药物很好地发挥了作用,宿卿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不免地,有了一点自信心。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路然回来的第一时间里,告诉了他一个事实——“假的,他根本不能为你争取到半个小时。” 路然拍了拍宿卿的肩膀,同情地望着腿都软了的亚雌。 而另一边,温特伸手抱住了达伦的腰,整只虫靠在雌虫的怀里,为自己小小的恶作剧感到心情很好,他将脑袋埋到雌虫的胸口蹭了蹭,忍不住感叹道:“我好坏哦,欺骗无辜纯良的小亚雌~” 达伦咬了咬牙,“……你管给他练手,叫做欺骗?” 温特“唔”了一声,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雌虫伸出手,报复性地把雄虫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第88章 88 埃比尔被当场宣布无罪释放。 安格斯总共提交了三个证据。 一是一箱子的船票和车票, 上面有着十年间,他的雌父跑遍六个星球寻找他的证据,证明他的雌父在死亡之前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他, 故而遗弃雄虫罪并不成立; 二是他失踪时所乘坐的星舰, 恰是克莱蒙名下的产业, 星舰失事共计造成三只雄虫、七十二只雌虫死亡, 一只雄虫和三只雌虫失踪,皇室当时发了大量的抚恤金给伤亡虫员的家属,却在这些年来从未动用虫力搜寻失踪虫口,更是在安格斯雌父死后, 试图抹去一切雌虫寻找雄子的痕迹,抹去那场虫为灾难留下的所有痕迹; 而最后一个证据,是安格斯的验伤报告。他之所以能在一众伤亡中存活下来, 正是那三只雌虫。他们以性命相护带着安格斯降落在α星, 当时安格斯头部受到重创, 失去了所有记忆, 身上多处擦伤、骨折, 奄奄一息。 造成这一切伤害的虫, 却并未及时地做出救援行动,导致雄虫觉醒精神力失败, 本该六岁完成的一次觉醒, 直到安格斯十岁那年才真正完成。 由于分化未完成, 当地雄保会拒绝提供帮助,只分发了少量的雄虫补助金。但谁也没想到的是, 安格斯在十岁时完成了分化, 当地雄保会上门求和,被拒之后, 为掩盖事实,杀了安格斯的养父。而当时,安格斯不过是个F级的雄虫。 此后,安格斯离开α星,伪装成亚雌躲避追捕,流浪了三年,直至考入军校。 也幸亏这不是公开法庭。 安格斯每说上一句话,就足够让很多虫冷汗直冒。 但远不止于此。 这短短的三份证据还不足概括安格斯受过的伤害,包括他还没提及的,二次分化。 庭审结束后,埃比尔无罪释放,不日将返回日耀星重新掌管第一军团。法院派虫将当年失事星舰的监管者,以及其他相关虫员抓捕,除此之外,法院将以谋害雄虫罪起诉α星雄保会分会。 当日下午,安格斯声称身体不适,向皇室递交辞呈,表明自己愿意辞去圣塔院长一职。 消息一经传出,圣塔陷入有史以来的最大骚乱,结合温特遇袭案件,他们很难不将这次起诉看作是针对萨尔维厄家而做出的行动。上百名高等雄虫乘坐飞行器去往皇宫,要虫帝给个说法,安抚安格斯,同时向全虫族解释,温塞斯和温特究竟是不是同一只虫。 读完这则消息的时候,温特正跟着达伦去往三楼的小餐厅,一阵疲乏感袭来,他感觉到浑身的力气被突然抽走,整只虫不受控制地向下栽倒。 在他将要倒在地上之前,达伦眼疾手快地把他抱住,“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雌虫转头对着一旁的下属说道:“去叫宿卿和路然过来!” 三两句话的功夫里,温特其实已经缓过来了一些,他握住雌虫的手,“我没事。” 随后赶来的路然和宿卿,给温特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两只虫正要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被温特叫住,“一起吃顿晚饭吧。” 路然没有推辞,宿卿自然也就跟着去了。 等吃完饭后,路然又收到了拍卖场发来的物品清单,他和达伦商量过后,带着双胞胎离开,前往拍卖场。 温特则是跟着宿卿去往了实验室。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温特几乎都随着宿卿、路然泡在了实验室之中。有了温特的全力配合,药物的升级十分明显,温特近来没再出现双眼疼痛的症状,只是嗜睡依旧得不到解决,他总是会在实验进行到一半,又或者是说话说着说着,就突然睡着了。 就比如现在,宿卿看了一眼已经进入梦乡的雄虫,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他取来一旁的毯子,轻轻盖在温特的身上。 雄虫手臂上的伤口愈发严重,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宿卿取过药膏,坐在温特的身旁,小心地给雄虫上药。 实验之所以那么顺利,不仅仅是因为温特的配合。宿卿感受着那枚挂在自己脖子上,触感温热的玉佩,这是温特送给他的礼物,这不单是一块价格昂贵的玉佩,雄虫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往里面锁住了一丝精神力,能够起到安神的作用。 宿卿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这种环境对于雄虫的影响力极大,不仅会使雄虫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更会使得他们无法正常分沁雄虫素。 他并非本土雄虫,心理上不会在意环境的影响,但生理上会控制不住地产生不安、焦躁以及害怕的情绪。在药物的作用下,他伪装成了亚雌,他虫自然也不会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胆小”,但温特从一开始就察觉出来了。 温特不但没有戳穿他是只雄虫的身份,反而解开了束缚着他的脚环,不动声色地安抚着他的情绪。在宿卿为温特解开身上的毒素时,温特也在治疗宿卿的心理疾病。 宿卿觉得,自己也该给予雄虫更高的回报才对。 就比如说,先让温特恢复视力。 两缕透明无色的精神丝线悄然探出,没入温特的眉心。 雄虫的精神力浩如烟海,宿卿控制着精神丝轻触海面,平静被倏然打破,层层巨浪翻涌着朝他袭来,但奇怪的是,在巨浪将要把他吞噬之际,又倏然退了回去,海面复归平静。 宿卿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有些担忧地看向路然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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