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一动不动的,似乎用腕足上的大脑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默默退去。 一直缩在最里面的卢斯卡和苏兰早就解开了绳索,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他们趁乱冲出来紧密配合,计划一人扑倒了船长,一人把宁屿身上的绳索割开。 船长迅速反应过来,抽出匕首一刀砍断了缠在他腿上的触手,地上蠕动的腕足被一枪击中,一时不敢前进。 计划在一分钟内以失败告终。 船长挨了卢斯卡一拳,长叉又将卢斯卡唯一的武器打落海中,苏兰还没动手就被控制住。 “呸!”船长吐了口血沫,让人直接把这两人扔进了海里,一头食人鲨潜伏在水里。 救生艇仍被触手蚕食着,被困在网中的利维坦始终安静地看着一切。 这出戏没必要继续了。 锋利的蹼爪轻轻一挥,坚韧沉重的渔网顷刻间被彻底撕碎。 “你——”两个船员心中一惊,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往前刺去。 尖叉离胸口只剩一寸,利维坦左右两手握住了手柄,钢叉被轻而易举地折成了两段。 船长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两人,他掐着宁屿的脖子往后退,终于意识到了利维坦的极其危险。 “我们说好的!我把宁屿留下来,放我离开!”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宁屿在怀疑,这是一场梦吧。 船长胡乱喊着他听不懂的话,船上怎么这么多奇怪的触手,卢斯卡和苏兰为了救他被扔进了大海,利维坦在看着他,似乎带着某种笑意? 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宁屿开始觉得手脚脱力,意识昏沉,不远处的陆地也在浓雾里越发不清晰起来,那些冲他们挥手的人呢,都去了哪里? 先停下来吧,前面那片陆地有点奇怪呀。宁屿想要出声提醒,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美丽的尾巴远比想象得危险,利维坦强壮巨大的尾鳍从水下破空而出,将手枪打落水中。 与此同时,船长把宁屿推下了海。 宁屿手上的绳索断裂开来,利维坦展开双臂,将迎面扑向他的宁屿接在怀中。 任务顺利完成,上演了一出好戏的触手迅速退去。 只剩最后一点距离了,船上剩下的六个人拼命往前划,可是怎么也到不了对岸。 陆地上的人呢?他们为什么都离开了,为什么不回应他们的呼救声。 宁屿靠在利维坦的肩头昏睡,此时的海水很冰冷,但是在人鱼身上似乎能隔绝寒冷。 利维坦抚过宁屿的侧脸,在他消失在水里的那一刻,浓雾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包括对面的陆地。 四周在变换,太阳来得猛烈,白色的救生艇孤零零地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漂浮,这一小片的海域平静无波,他们在原地打转。 没有风,没有浪,没有方向,等待他们的是无边无际的死寂。 宁屿是利维坦的猎物,是利维坦的宠物,也是利维坦的爱人。 这是一个远离人迹的地方,宁屿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与他为伴的只有无边的深海。 深海比陆地更为危险,宁屿遇到了数不清的暗流海啸,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无数双亮起荧光的眼睛在看着他,在人类无法呼吸的水下,利维坦是他生存的倚仗。 只有利维坦能给他安全感。 最后他被带到了一个洞穴里,堆满了亮晶晶的矿石,利维坦把他放进了一个柔软的巨大砗磲里。 这是人鱼给他搭的床,利维坦不会告诉他自己偷偷挑选了好久,砗磲白得闪闪发光,里面是柔软的海草垫在身下,上面还有珊瑚和宁屿最喜欢的蓝宝石作点缀,这都出自利维坦的手笔。 宁屿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勉强蔽体——在这个只剩他一个人的地方,宁屿坚持要穿着这可有可无的衣服,保持为数不多的人类文明的痕迹。 一个被抛弃的人,宁屿每天醒来除了进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利维坦一起度过的。 宁屿一下从疲于奔命变得无所事事,他开始变得越发重欲,在欢愉中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子,在无人的地方无所顾忌地喊着,直到精疲力尽,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多久,宁屿已经记不清了,直到某一天晚上,他轻轻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利维坦,说:“我们是在哪里?” 利维坦从身后抱住他,露出一个笑容,说:“这是我们的栖身之地。” 那个笑容完全变了,不是那种无辜的笑,而是得逞后的笑。 宁屿不喜欢这个笑,这让他心生恐惧。 利维坦似乎也变了,但是宁屿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他依旧对自己很好,甚至言听计从。 许久之后,宁屿第一次问起:“救生艇的人怎么样了?” 利维坦亲昵地咬了一下宁屿的脸,说:“不知道,也许已经回到陆地了。” 宁屿轻轻摇头,说:“他们回不去的。” 那片陆地根本是虚假的,是海市蜃楼,还是他们所有人同时产生的错觉,亦或是谁制造的幻象。 利维坦已经带着略微不满,他不喜欢宁屿总是想着那群人类:“重要吗?是他们亲手把你扔下船。” 宁屿就不再说话了。 他不再问他们要去哪里,每天沉溺在温柔乡之中。 和利维坦在一起,宁屿的生活反倒变得方便了。 从不生病,一切危险都被阻挡在外,过起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利维坦还总会捡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供他玩乐。 午夜梦回,每当宁屿看到睡在自己身侧的利维坦,双腿被尾巴紧紧缠着动弹不得,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类还是人鱼了。 宁屿换了个话题:“怎么没有见过其他人鱼?” 利维坦说:“人鱼并不是群居动物,我更喜欢独自行动。” 宁屿反问道:“那为什么要把我带在身边?” 利维坦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没有任何人能让你离开我身边。”
第24章 血月与骨刺 海上日升日落,宁屿没有刻意去记录时间,直到偶然一天睡醒,头发被睡在一旁搂着他的利维坦压到了。 宁屿小心地把头发扯出来,坐起身看着微亮的海面发呆。 “还早,再睡会儿?”利维坦从身后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我不困。” 宁屿不愿意总是挨利维坦身上躺着,他微微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挣脱利维坦的怀抱。 头发有点乱,利维坦耐心地给他已经齐肩的长发理顺,宁屿却不耐烦地抓了一把,说:“头发太长了。” 利维坦却非常喜欢,宁屿原来的头发是偏硬的,被他加了某些来自海底的神秘材料以后,变得跟他的一样乌黑柔顺。 “帮我剪掉吧。” “为什么?” “不喜欢。” 宁屿最近总是惜字如金,利维坦不再坚持,这里没有剪刀之类的工具,但这难不倒他。利维坦还自己比划了下,然后用锋利的鳞片刷刷给宁屿换了个发型。 一缕缕割断的头发落下来,被浪一冲进了大海,宁屿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感觉清爽了不少,甚至对剃个寸头跃跃欲试。 但是利维坦坚决不同意,他设计的发型已经是最完美。 宁屿摩挲着那流光溢彩的鳞片,手指轻轻一划,指腹立刻破了道口子。 利维坦敏锐的嗅觉立刻闻到了刚刚涌出的血腥味,他舔了舔,伤口立刻愈合。 宁屿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天他有花不完的时间去观察利维坦,而且发现了很多从前忽略的地方。 人鱼能徒手掰断废铁,能轻易割开渔网,每当利维坦的锋利的指甲划过他的小腹,宁屿都会生出自己随时会被开膛破肚的错觉。 利维坦单方面认为那只是调情的手段,他喜欢在某些时候轻轻按压着宁屿的,感受那一层薄薄的腹肌下的律动。 “你很厉害。”宁屿突然由衷地夸赞。 利维坦收到了鼓舞,掰过宁屿的脸,轻轻地在右脸咬了一口。 宁屿耳尖红透,难耐地喘着气,又说:“船长根本伤害不了你。” “……” “没有任何人能威胁你。”宁屿感觉被利维坦的外表蒙蔽的自己简直是个智障。 从一开始的相遇、被抓、小岛……所有都是骗局。 利维坦不满他非要在这个时候谈起那些人那些事,他加快了动作,不想回答。 清晨的光线照进昏暗的洞穴,宁屿不满利维坦的态度,他使劲抬腿往人鱼尾巴上踹了一脚,然后翻了个身向往外爬。 指尖才触碰到一个光点,宁屿又被拖了回去。 一人一鱼扭打起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下半身明明还亲密地结合着。 利维坦小心收着自己的爪子,宁屿一下没控制好力气,往他脸上挥了一拳。 已经没有继续撒谎的必要,利维坦承认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宁屿被按在地上,被养出一点肉的脸颊被人鱼掐着,像一只倔强的猫,“为什么杀人?” 利维坦笑了:“你们人类在海边杀一条鱼,都需要理由吗?” 宁屿反驳道:“我们是为了活着!根本不一样!”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有什么不同?” “你……强词夺理!” “你们的神为了惩罚人类制造了大洪水,我只不过沉了一艘船罢了。” 那本中译本圣经还好好地放在洞穴里,宁屿骂道:“你又不是神!顶多……顶多就是一只海妖,怪物!” 利维坦不以为然,反问道:“海神和海怪有什么区别?” “海神不会滥杀无辜。” “无辜?”利维坦觉得用这个词来评价他们不太准确,很快他不再纠结了,“人鱼的食谱里并不排除人类,如果你还要纠结我因什么而杀人,我也不介意吃人。他们都是我的食物,这可不是滥杀,难道海神就不用吃饭吗?” 宁屿无话可说,伸长脖子露出脆弱的血管:“那你把我吃了好了!” 利维坦瞳孔泛红,尖牙毫不犹豫地扎入了颈脖。 “唔……” 宁屿感觉到一阵刺痛,寒冷顺着血液渗入骨髓。 大海怪对吃人不感兴趣,宁屿盲猜人鱼的尖牙给他注射了什么毒素,每天醒来都是不定时的。 今晚不太一样,宁屿第一次睁眼看到的是红光。 一个身影坐在洞口,尾巴不时扬起水花。 “利——” 宁屿刚要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人鱼的五感一向敏锐,可是人鱼仍在原地无动于衷,宁屿双腿还是软的,他只好扶着石壁慢慢站起来往外走。 宁屿先看到的是海面升起的半轮月亮,月的边缘泛红,映得人鱼的身上也是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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