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很为难吗?” “不,当然可以,我是在想……”洛起司有些困惑,“能发生什么呢?” 沈渡缘的目光倏然笼罩他。 黏腻,潮湿,如同庞然大物咸腥的触手。 但仅仅只是一瞬,短到洛起司没能拉响警报,沈渡缘便微笑起来。 “是啊,能发生什么呢?” —— 中午吃过饭,艾斯汀叫苏明进书房。 洛起司心里一惊,还以为他知道了苏明和沈渡缘的事,但又觉得不可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周舒那件事。 途中,艾斯汀瞥见他,难得露出点好脸色:“怎么样,烧退了吗?” “还、还没……”洛起司被他看得犯迷糊,本就烧红的脸更添热度。 但这一切还没结束,艾斯汀还对他露出笑容。 “待会儿让苏明再给你拿点药,毕竟这也算我的责任,你生病了还叫你出去。” 洛起司心脏砰砰直跳。 艾大人这是在.......关心他? 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他的头脑,原本,艾斯汀冷言冷语他都能恬着脸贴上去,现在这样温和关怀,更让他浮想联翩,心动不已。 洛起司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想靠近艾斯汀,近一点,再近一点。 后面的几天,他都在等待、期盼、谋划。 新鲜摘下的果子、烤架上滋滋冒油的兔肉,都在第一时间送到艾斯汀手中; 白天黑夜,只要艾斯汀出现,就一定凑过去,听不懂他们聊天也要做个忠实的捧哏; 如果艾斯汀查案,他哪怕还在病中,也要装作没有不舒服,一定要帮忙。 几天下来,艾斯汀都有点烦他。 他焦虑不已,也理所当然地,并没有注意到,当他围在艾斯汀身边陪聊时,沈渡缘身边空无一人,当艾斯汀在桌上摆满食物时,沈渡缘还饿着肚子。 这天,洛起司又想跟着艾斯汀出去搜查线索,在门口被拦下。 “又去哪里?”沈渡缘站在他面前,身体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去、去......”艾斯汀还没公布周舒死亡的事,洛起司不敢说,闪烁其词道,“出去走走。” 说着,他越过沈渡缘,就想走。 却被扣住手腕。 沈渡缘没什么表情:“你的病还没好。” 洛起司一愣,摸了下额头。 确实有些低烧。 他身体底子不好,在孤岛上屡次受惊、淋雨,这几天因为艾斯汀的亲近,他亢奋得睡不着,高烧就转为低烧,缠缠绵绵地在身上。 只是,这件事他自己都没发现,沈渡缘可真细心。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感激就烟消云散——沈渡缘手中,正捏着一枚水银温度计。 洛起司莫名有些局促紧张,避开他的眼睛:“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要逃离的时候就会使用尊称,还以为装得很好,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温度计上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沈渡缘垂着眼皮,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冷空气从没关紧的窗缝钻进来,洛起司瑟缩一下,小声地说:“我、我要走了......” 沈渡缘终于不再沉默,低笑道:“起司有事情不想告诉我吗?” “我、我.......” “没事,我理解的。”沈渡缘依然是那样温和有礼,没有追问,只是向他伸出手。 洛起司:“?” 见他迷惑不解,沈渡缘提醒:“那天在这里,你准备给我的奶糖呢?” “啊,那个......”洛起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天坑里送给艾大人了。” 话音刚落,沈渡缘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洛起司觉得更冷了。 他不由解释:“我们在天坑底下待了一夜,当然得吃点东西......而且、而且你不是不要的吗?” 说着,洛起司也有点恼。 那天他想贿赂沈渡缘,可对方却像看着蝼蚁一样,那样居高临下,拒人于千里之外。 现在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到底怪谁呀? 沈渡缘依旧面无表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上楼。 洛起司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又听见艾斯汀准备离开,便不顾上他了,连忙往下跑。 这天起,洛起司霉运连连。
第14章 一开始只是弄脏了艾斯汀的衣服、送去了坏掉的果子,后来在维修监控的时候,直接当着艾斯汀的面,砸碎了镜头。 洛起司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尽办法弥补,自告奋勇地要帮艾斯汀洗衣服。 可等衣服送回去,艾斯汀却发现,放在口袋里的古堡钥匙不见了。 艾斯汀其人本就疑心多,洛起司又捅出这么多瓜田李下的篓子,哪怕有过生死经历,他也很快产生怀疑。 洛起司百口莫辩,艾斯汀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所有的接近。 他所有的努力就这样烟消云散。 --- 之后几天,洛起司连艾斯汀的面都见不到。 甚至,他还得远远地看着艾斯汀和沈渡缘有说有笑。 洛起司沮丧之余,还有点恐慌。 如果艾斯汀真的怀疑他,甚至误以为他是凶手,他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洛起司下了决心,这病不能好。 迄今为止,唯一一件能让艾斯汀还有点怜惜的,就是因他而加重的低烧。 也许他展现一下柔弱可怜,就能有回转的余地了。 想着,洛起司来到水房。 可真正拎着淋浴头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实在太冷了。 深秋季节本就不暖,孤岛上又总是风雨交加,抬头就是灰黑色的乌云,随时随地地下雨。 金属冰冷的温度从手心透进骨骼,洛起司脱得只剩罩衫,赤着脚哆嗦。 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他一咬牙,打开水龙头。 哗啦一声,冰冷的水浇下来。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洛起司还是惊叫一声。 明明是常用的淋浴头,此时洒下的水珠却像针尖,又刺又重,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没逃走,等待冰冷的温度侵入骨髓,让他病得重一点,再重一点。 直到水龙头被人关掉。 洛起司被按到墙上,愣愣抬头,不知道沈渡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后者眸中压着火气:“你在做什么?” “我.......”洛起司从没见过沈渡缘生气的样子,有点怕,下意识想挣脱对方。 可肩膀上那双手太过用力,他挣了一下,发现挣不开:“好疼......” 因为要冲水,他只穿着件罩衫。 此时,薄薄的罩衫贴在身上,隐约透出细嫩皮肉,腰部线条也一览无余。 大概是因为寒冷,他的脸色惨白,唯有双唇红艳欲滴,黑眸洇着水汽,哀求地望过来。 洛起司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只疼得不断求饶:“沈大人,你先松手好不好?” 可他发现,沈渡缘垂眸望着他,眼底不知为何有点发暗。 也许是因为冷,洛起司有点发抖。 片刻,沈渡缘退开身。 他一旦离开,洛起司眼前就瞬间有了光线,刚才的压迫感也消失不见。 沈渡缘拿起一块毛巾扔过去,背过身,不再看他,只是声音有点哑:“擦干,穿好衣服。” 洛起司攥着毛巾,犹豫起来。 发觉他迟迟不动,沈渡缘深吸一口气,像压着许多烦闷:“你喜欢艾斯汀,是不是?” 洛起司一惊,下意识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谁不知道沈渡缘和艾斯汀才是天生一对,哪怕沈渡缘明确说过,他们并非情侣关系,可洛起司尚且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喜欢艾斯汀,又哪敢在沈渡缘面前表露? 洛起司生怕对方起疑,又连声说:“沈大人,你千万不要误会。” 沈渡缘却问:“你不敢承认吗?” “......” “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还幻想可以得到他的怜爱?”沈渡缘轻而易举,点破他阴暗的小心思,“又想被爱,又害怕承受风险,洛起司,你的白日梦做够了吗?” 洛起司怔在原地,眼眶渐渐红了:“可、可我说了,他就能接受我吗?” 不挑明还有留在他身边的可能,如果挑明,艾斯汀或许再也不会给他机会接近了。 沈渡缘转过身。 瞥见少年赤着的两只脚,他皱了下眉,只是语气恢复了柔和:“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可、可艾大人喜欢你呀。” 沈渡缘笑了:“我已经说过,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学校里有些风言风语,你不必理会。” “可是.......” “你不想和艾斯汀手牵手,一起走在人群中吗?”沈渡缘声音并不大,却带着某种魔力,声声入耳,“到那时,所有的人都会羡慕,你和艾斯汀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都无法分离。” 洛起司眨了眨眼,心跳一阵加快,已经陷入沈渡缘制造的幻想中。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渴望。 沈渡缘微笑,一如既往是那个最善良温柔的角色:“我会帮你的。” 洛起司倏然抬头:“真的吗?” 他紧紧盯着沈渡缘,想从他脸上看出谎言的痕迹,可后者依旧是那样真挚而坚定,不带半分动摇。 “只要这是你的愿望。” 洛起司当然不敢想。 可有了沈渡缘的鼓励,禁锢着他的那些限制就松动起来。 什么阶级之差,可能的惩罚,最糟糕的结局,全都被他抛在脑后,那个不可宣之于众的愿望开始蠢蠢欲动。 紧张消失,洛起司就打了个喷嚏。 沈渡缘目光下移,在他双足停留了许久,才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进更衣室。 更衣室里有暖气,一进去,洛起司全身肌肉骨骼都松软了,只觉活了过来。 沈渡缘拿着毛巾,为他擦去身上水痕。 一开始是脸上,紧接着下移,从肩膀至锁骨,一路到前胸。 洛起司觉得很怪,不禁缩了缩,想要躲开他的手。 沈渡缘却不准,扣住他左肩:“不擦干的话会生病,你不想生病的,对吗?” “.......”洛起司眼神躲闪,有些心虚,就听沈渡缘再次开口。 “总是生病的话,说不定会被抛弃,”青年很浅地勾了下嘴角,“毕竟孤岛上缺医少药,谁会希望总是浪费在一个累赘身上呢?” 说着,他停下手,询问地望过来:“你确定不要擦干吗?” 洛起司慌了,连忙道:“要的!要擦干!” 沈渡缘嘴角的弧度深了些,轻声说:“真乖。” 那块毛巾力道不重,轻而缓地滑过,洛起司涨红脸,有些心烦意乱。 但他不敢说,只好强忍着,直到沈渡缘收回手,才连忙抓起一旁的浴袍裹在身上,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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