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莫不是西楚霸王? 徐福摇头:非也。 不过一介莽夫,可为将才,却绝无可能称帝。逐鹿之时,西楚霸王必败无疑。 霸王名声有多大,他这句话传的就有多远。有人想杀他,有人想求他,有人要保他。但他总算顺利到了汉王地界。结果刚进去他就碰到了熟人。 是随他下船后被带走的随从之一,他还记得这人名叫阿武,当时他只顾自己逃走,救不了那几人。没料到他也到了汉王的地界,过得还不错。 阿武请他过去,说他们大王久仰他大名。徐福一路扬名造势本就是为了让自己出现汉王面前,但阿武这么一说,他顿时心生不妙。 皇帝:“这几人居然还活着。” 凌烛:“依在下薄见,阿武必定向汉王坦白了徐福的身份。” 皇帝:“汉王竟信了。” 凌烛笑道:“若是不信,也不会悄悄请他过来。”真要表现出求贤若渴,不该亲自带礼登门好叫天下人都知道吗? 见到汉王后,对方一语叫破他身份,引他到塌边坐下,态度可亲,问起“仙山”一事,言行中十分向往。 徐福一怔,旋即看向阿武,猛地明白过来阿武并没有说出“仙山”真相。 汉王以为他真的找到了仙山。 皇帝:“阿武为什么这么做?就为了让汉王再出兵找仙山?” 凌烛:“没有其他理由了。”他神情复杂,忍不住嘲道,“还真是忠心耿耿。” 忠心到眼里只有那位皇帝和将军。他们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皇帝倒不奇怪:“只要事情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人总是会心存侥幸。”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了,徐福和阿武目前只想报仇,尤其是阿武,他没有直面仙山的恐怖,徐福后来又自个儿跑了,在他看来不管仙山是真是假,至少那个地方不寻常是真的。 凌烛嘲笑道:“说来也是。更何况鬼怪一说自古有之,他们未必会觉得鬼怪是他们引进来的。” 几人谈话无人听见。 汉王心诚,百般挽留,徐福终是留下,他虽身在汉营,心却仍是秦人。 “待大王君临天下那日,一定不要忘了今日承诺。”徐福道。 汉王笑道:“绝不敢忘。”
第616章 徐福追随汉王数年, 眼见他局势由弱转强,眼见他将那位霸王逼得自刎,一点点收复江山,最后登临九重, 成为天下之主。 汉王于定陶氾水之阳登基, 定国号为汉, 是为汉高帝,定都长安,同年六月, 大赦天下。 眼睁睁看他人称帝的滋味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陛下去后不到十年,这天下就换了主人。徐福何尝不知大秦灭亡与这位汉王脱不了干系,可他无力回天,不论是楚汉亡秦, 还是汉灭楚,都不是他能插手的。 为了自己的陛下,徐福不得不俯首称臣。 凌烛就像在看一场大戏,以往他再洞察人心, 都不如在一位真潜龙身边学得多。皇帝也颇有所得, 二人很轻易就看穿了此时徐福的不甘。 “又要出海了。”皇帝叹气。 她并不喜欢出海,本就无法和人说话, 在海中更容易生出茫茫天地只留自己一人的空旷顾忌感。可她不能不去。 “陛下,你可以不去。”姜遗光说,“扶桑木和山海镜都已在徐福手中, 他此行未必有所获。即便有, 也不过再死一群人。” 换言之,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皇帝并不感到庆幸:“姜卿, 那你呢?” 姜遗光:“我跟着他。” 他不能让徐福控制自己,就必须打败他。如今的徐福轻易能看穿,两千年后的徐福却不是他能撼动的。 皇帝点点头:“一路保重。” 凌烛说他这回就不去了,符轮也是,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引路人不作声,在姜遗光问过后才一点头。凌烛觉得这人简直比姜遗光还难说话,这让他对引路人更感兴趣了。 那两人随大军离开后,凌烛对皇帝笑问:“陛下,您可看出来了?” 皇帝默默点头。 就算她再傻,和引路人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也该猜出对方身份了。 引路人就是明孤雁。 其实她现在还有些看不透明孤雁。 这世上人有三类,一类忠于自己,一类忠于他人,或家族,或君王,或世间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规则。还有一类人,他的内心没有一点束缚,既不爱自己,也不爱世人,不爱家人朋友,像一条在海中漂浮的船,看不到目的地。 姜遗光是最后一类人。明孤雁又是哪一类? 若是前两种,她现在忠于谁呢? 建国之初,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亟待生出起色。自然不会有人留意到朝廷船队中特殊的一支。商船一路南下,各自分散,有几支队又悄悄汇合在一起,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此次出海,一无所获。 汉高帝有些失望,但不气馁,要是第一次就碰上了他才要奇怪呢。 姜遗光回去后,却只见皇帝,不见凌烛。 皇帝道:“他有些受不住,回去休息了。” 比劳累更可怕的是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也做不了。凌烛曾自嘲他现在就如一个废人一般,他试图转变心态,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每次一想到还有两千年他就忍不住绝望。 这才过去不到十年啊…… 凌烛选择把自己关在汉高帝不用的书房里只管看书——虽说在常人眼中他们算得上无形无质,看不见摸不着,但若是他们凝神聚气,还是能触摸到实物。 凌烛觉得先看个几十本再说,反正他就在皇宫中,真发生什么大事他不会不知道。 符轮看起来还好些,徐福归来后他就跟在徐福身边,如饥似渴地学习方术。 “他后悔了。”皇帝道。 姜遗光点点头:“陛下,你后悔了吗?” 皇帝苦笑:“我也不知道。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许还是会进来吧?” 姜遗光:“事情或许有转机。只要能再找到孽镜台,你们或许能回去。” 皇帝先喜后忧:“恐怕要付出不低的代价。” 姜遗光没说话,皇帝未必不清楚,她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做而已。 皇帝:“既是徐福的记忆,总有些事他忘了,兴许不需要那样久。”她在短暂同行途中就发现徐福忘了不少事,他似乎在有意控制自己不要记住太多。 她渐渐明白那句长生既是赐福,也是诅咒。 姜遗光点点头:“陛下不要忘了一点,如今我们所见场景已是两千年前,徐福未必能记得清,不知什么力量将记忆补全了。” 皇帝有点发愁,她想解决鬼祸,就必须搅乱徐福阴谋。但她其实不太明白徐福为何要让姜遗光进孽镜台。 徐福想要姜遗光做什么呢? 她看向姜遗光:“姜卿,你又为何助我?” 姜遗光:“因为我曾答应过一个人,只要并不危害到自身,我会尽力保护陛下。” 原来如此。 他全无所求,皇帝反倒担忧。听他这么说,她先是放下心,之后便涌起浓浓的感动,一定是父皇! 可她更惊恐地发现,经过那么多事,又在镜中渡过近十年,她竟有点想不起来父皇的模样了! 再继续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到那时,就算她真的能回去……她还记得吗?恐怕曾经的人和事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皇帝:“姜卿,你真的要历遍他两千年的记忆吗?在那之后呢?你要如何做?” 姜遗光:“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我如果什么也不做,就什么也做不了。” 引路人在不远处不准痕迹瞥他一眼,收回视线。 姜遗光继续说:“镜中也许是徐福的回忆,也许是依照徐福回忆脉络搭建的过去世界,我进来只是为了看看徐福对镜中世界的掌控究竟有多少,他的能力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皇帝想了想,也说:“是了,他若是天底下第一个入镜人,为什么他没有入镜过?” 入镜人渡镜中劫次数越多,越不像活人。 先前他曾猜测,这是徐福已渡过十八重劫缘故,可真要过了十八层,就会被镜中自己的半身取而代之。这么一想,又不像是。 所以徐福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能力?又为何偏偏是他? 如果当初他没有出海,世上还会有山海镜吗? 徐福也这么想。 他不断回忆自己出海时有什么异常,那一日又是什么日子,记下后便不断推算,从出海的第一天,到海上出现怪相、“仙山”出现的方位等等。 汉高祖即位后,自有不少能人异士来投,阴阳五行学说与道家学说再度兴起。在汉高祖示意下,徐福常与他们交谈,一道计算,可不论怎么算,都只能算出他出海之日为下下大凶之兆,诸事不宜。 可他分明记得……在出海前,他与宫中天下第一方士反复推算,算出吉日后又不断筛选,才选出最吉之日。 为何到现在却变成了凶日? 他起了疑心,鬼使神差的,又求教几位地相师以观风水,将秦皇陵方位再度测算。 结果令众人大吃一惊,上好的风水宝地居然也成了凶地。原本三脉龙气汇聚,缓积地下,天地阴阳交汇融合,寻常百姓承受不起,唯有帝皇葬在此处便如一根可保江山稳固的撑天巨柱。但现在,三条金色龙脉竟变得漆黑,三阴汇聚,连通至阴之地,更有源源不断乌黑阴气从地下涌出。 若不制住,只怕大汉江山也稳不了多少年。 符轮听过后也惊讶了,借助星象推演起来,结果令他满头是汗。 “怎么会……”他看天又看地,喃喃自语,突然大叫,“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汉高帝很快来了,屏退左右后细问起事情经过,听罢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在他还是沛县亭长时,曾斩杀一条巨大白蛇。他很明白,世上有不少人会以为他这是故意编造故事替自己扬名,就像陈涉吴广的鱼腹丹书那般。 可他和那日追随他的农民都知道,这是真的。 既是如此,少不得要开一回秦皇陵了。而需开皇陵,徐福不可或缺。 徐福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下来。 虽说开死者墓是大不敬,但……他不能容忍他的陛下死后不得安眠。若有报应,且报应在他一人身上就好。 投奔汉王的人中有个女子,名叫阿洛,取自洛水之意。她私下找上徐福,进门后先拜下,而后起身问他是否还记得三川郡蓝氏。 徐福腾地起身,吃惊地盯着她:“你是何人?” 阿洛冷静道:“三川郡蓝氏正是在下师祖。家师去世前留下遗言,交代我一定要来宫中寻找您。” 徐福只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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