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花刺刺破他的后背,细细密密的酥麻疼痛传递到大脑神经的时候,他做出了杀掉景驻的决定。 许小真不能保证先来的人是谁。 如果先来的人是他的,那就赚大发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一次性处理掉两个棘手的人物。 如果不是他的人,那也没关系,杀掉景驻,易徽和权贵的斗争还在继续,她用得到beta,无论死一个魏如观还是死一个许小真,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无关痛痒,永远会有新的人成为魏如观或许小真。 许小真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 狙击枪的红外线光瞄准在易徽眼睛上的时候,上天眷顾了许小真。 陈奕松在,顾延野多半不会太远。 他倚着墙,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后怕,而是激动,瞳孔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 日出东方擦破晦暗之时,新的纪元开启了。 许小真用供词向易徽交换了他想要的东西。 案件不宜公审,最后对外宣称景驻为意外身亡,易徽因为许小真的供词,只被圈禁,并未失去王位。 景驻死后,整个帝国权力结构进行了重新的调整。 他死得太突然,也太年轻,还没有到选定合适继承人的时候,副执行长履历不足,慌乱之中,不得已把即将卸任的总监察长升任为了总执行长。 许小真则顺利升任总监察长。 新任总执行长身体羸弱,心未有余,力也不足,极少参与到党派斗争之中,依旧维持以往的行事风格,两眼一闭,互不得罪,只想熬到活着卸任,这也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易徽没有佩戴面部护具,面部紧绷,眼下的青黑极为明显,她手中佩剑寒光湛湛,猛地突刺上前,许小真不擅长这类运动,躲避不及,佩剑刚好刺在他胸口的位置。 易徽明知道隔着一层护具,根本无法伤害他很好,却还似发了狠的用力,好像要借此将他捅个对穿。 许小真将佩剑随手扔在一旁,摘下面罩,捋了一把汗湿的头发,问她玩够了没有。 易徽虽然被圈禁,成为彻彻底底的傀儡,但行动上还是有相当自主权的,至少在外界看来并无异样,甚至还能宣召大臣进王宫,只是在民众面前露面少了些。 她无数次回忆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噩梦,在那天晚上,她失去了一切,她自诩为黄雀,许小真却是预料之外的渔翁,她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四四方方的灰色王宫之内。 许小真才将护具放下,感到背后泛起一阵淡淡的寒意,易徽的剑整对着他的后脑勺,好像下一秒就要捅进去。 他转过身,用食指淡淡将剑推开:“适可而止吧陛下。” 易徽皮笑肉不笑:“那天晚上,你知道自己会赢?” “这么久了还在耿耿于怀这件事吗陛下?”许小真笑了笑,“不知道,但是我向来做最坏的打算,做两手的准备。” “你是真的不怕死,真不怕顾延野不帮你作证。” 许小真没有顺着她的话走,反倒让人让人摸不着头脑道:“他的出现,恰好是两手准备里最好的那一手。” 易徽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他,各种思绪在大脑内环绕数圈,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易徽的近臣向她请示,顾延野来了,有公文需要她的批复。 易徽自嘲地哼了声,扯了下嘴角,实在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是需要她亲自批复的,但即便是虚假的在握的权力,也让她无比慰藉,所以依旧选择了接见。 许小真肩上搭着毛巾擦汗,顾延野挟着伞进来时,两个人对视,互相客气地点了点头,算作寒暄。 顾延野西装挺括,外面依旧是黑色的羊绒大衣,肩宽腿长,简单沉闷的一身让他穿得也别有韵致,袖口点缀了一对蓝宝石袖口,和许小真擦肩而过时温和沉厚的檀香丝丝缕缕,像带着一把小钩子往他的鼻腔肺腑里钻。 香气闻得他肺像被羽毛搔过一样,许小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看雨越下越大,他继续待下去也无事可做,于是起身向易徽告辞。 易徽正在细细地看手中顾延野递来的文件,对面人猝不及防也站了起来,开口道:“您先慢慢看,不着急,我还有公务在身。” 说完,他又若无其事叫住许小真:“许监察要回监察署吗?顺路,一起吧。” 许小真还未开口,顾延野就给了他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下雨路滑,我的司机刚刚摔倒受伤了,不介意我和您一辆车吧。刚好谈谈下周您来视察的流程。” 有理有据,许小真无法拒绝。 顾延野拒绝了侍者再拿一把伞的建议,撑开伞:“两个人站得下,不用再麻烦了。” 许小真看他的样子像是早有准备,玩味勾了下唇,没有拒绝,走到他身边。 易徽盯着二人走出的背影,顾延野将伞向着许小真的方向倾斜了几分,许小真抬手给他推了回去,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 她心中有个模模糊糊,无法让人相信的念头缓缓冒了出来,可是那又如何呢? 景驻身处权力的漩涡,他既是权力本身,又是平衡权力结构的支点,他死的那年,整个帝国轰然大动,各类权力组织如沙煲被击溃后的一盘散沙,被重新聚拢雕刻。 许小真当年三十五岁,任第三帝国总监察署署长,他在顾延野等人的帮扶下趁机收拢权力,铲除异己,一副铁血又歹毒的做派。 有些时候,他的政敌都很难想明白,他的钱到底是从哪阵风里刮来的,以及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买不到他命的悬赏价格。 同时,整个下区百业竞发,生机勃勃,二十年前的颓败阴翳面纱淡了一层又一层。 景驻死的第三年,许小真三十八岁,总执行长因为身体缘故卸任,他顺利继任,成为帝国权力中心人物,虽然犹有权贵的残余势力对他百般不满。 但就像易徽所说的,那又如何呢? 许小真的就职演讲并未在一区,而是在十八区,他从十八区走出来,走向权力的顶峰,在那里发表自己的就职演说,似乎顺理成章。 他的十八岁到三十八岁,是帝国漫漫岁月长河中转瞬划过的一刹花火,也是他上下求索的前半生,更是帝国黑夜中剥开迷雾,始见繁星的二十年。 …… 就职前夜,下了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雪白一片,像被重新涤荡洗净过一般,呼吸都掺杂着清新而彻骨的寒意,令人头脑无比清明。 从直升机俯瞰整个十八区,十六年内高楼层起,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柳问滋滋冒出的白发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 他很高兴,眼角眉梢都是轻快,对他来说,没死且算胜利,如今算大获全胜。 车后排的车窗被降下三分之一,许小真像不怕冷似的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出神。 学校早就翻新过一次又一次,照比他在读时可谓天翻地覆,找不出曾经一丁点的影子。 正是早上学生入校的时间,一群十七八的少年冻得脸颊通红,眼睛亮晶晶的,吵吵闹闹像一条条红色的小鱼汇入学校大门。 “听说这次社会行为与道德考试侧重第三单元的知识点,我倒着背都能背下来!绝对满分。” “啊?是哪个版本的社会行为与道德啊?这些年几乎一年一版诶!” “笨蛋!当然是最新版的啦!” 十六年不足以完全改变根植在血管内的偏见和不公,但许小真的人生不止一个十六年。 他祈愿,普通人的鲜血永远无需溅在他们亲友的脸上,公平和正义依旧会来到,幸福和充实也会常伴他们左右。 在他走向最后一个十六年之前,帝国必定早已生机盎然,有千千万万人承上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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