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唯实在是想给那家人一些教训。白唯握着熨斗,阴郁地想。 他们现在有足够的触犯到他的理由了吗? 自从被白家请来的心理医生进行治疗后,白唯坚定了一个想法,他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完全被自己扭曲的人格所控制、影响。他需要在自己干掉、欺骗、恶毒对待其他人以获得快感和平静合规的生活之间做一个取舍。最终,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则。 他只对影响到他生活环境的洁净的人出手。无论是街角骚扰同事的吸毒流浪汉,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跟踪狂。 可他现在还找不到这家人的罪责。而且这家人先死,卢森再死,通过交集点寻找凶手……白唯的嫌疑是不是太明显了? 果然,应该赶紧让卢森先死。一年后他再返回雪山镇,再干掉被他找到罪责的隆春。 正在白唯思考之际,他身后传来了卢森的声音:“亲爱的?” 没有轮椅挪动的声音,没有跳动的声音,按理说卢森应该已经在二楼了……白唯回头,竟然没有看见人。 直到他低头,看见卢森趴在他的脚下。 白唯:“……” 卢森:“亲爱的,我想下楼找你,但腿不能动,于是就爬着下来了。” 白唯面无表情地张开五指,任由滚烫的熨斗砸在卢森的脸上。 卢森果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地躲开了熨斗,以致于熨斗砸在了他的脑袋旁边。白唯就在这时翘着手指说:“亲爱的,你把我吓坏了,我不小心就松手了,呜呜。” 卢森立刻安慰他:“天哪!别哭了,这坏熨斗!它差点就烫伤你的手了!这不是你的错!” 白唯:…… 他只是想把老公烫死而已,他有什么错。卢森竟然以为白唯会认为扔掉熨斗是他自己的错,罪无可赦,再判处一次死刑。 白唯在收拾熨斗时顺便把电线剪开,泡在了熨斗漏出来的水里,试图将趴在地面上的卢森电死。结果依然令人失望。当他回头时,卢森正努力支撑着扶着门框站起来。他手握着电线道:“宝宝,这个熨斗也太劣质了,不仅容易滑,还漏水,还漏电。” 白唯:“老公你都没有被电死啊,真是太好了。” 卢森:“以后你不要熨衣服了,让我来熨吧。” 卢森究竟是闪开了电还是电也电不死他。 白唯臭着脸,坐回沙发上。他难以控制自己看向各处地板,思考卢森究竟一路上蹭了多少灰。 就算是怪物,也该稍微像个正常人一样吧!他恼火地想着。 他的丈夫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白唯如是说:“你怎么想到忽然下来?” 卢森顶着有点被烫卷的脑袋:“其实我今晚有些话想说。” “什么话?”白唯心想卢森不会又说一些弱智的话吧。 “关于你的情绪。我本来以为你今天不太开心,但你刚才主动推我进房子,还帮忙扶我上二楼——这明明是你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做的事。”卢森说,“你平时心情不好时,只会让我自己从楼梯上爬上去。” 白唯:……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白唯转开眼珠,嘴上却道:“怎么会?老公,我只是上班太累了。我明明一直都有扶你、推你……你是不是对我不满呀?” “哦,我不是在兴师问罪。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我让你生气了吗?” 卢森无比专注地看着白唯。他湛蓝的眼睛像是求知的天空之境,这让白唯更加没办法把转开的眼珠再挪回来了。 因为只要一看向前方,就不得不和卢森对视。 “你因为我对隆春和隆夏的粗暴态度生气了吗?一直以来,我都在尝试对镇子上的每个人表示友善。我注意到你也是这样做的,你想对每个人保持礼貌。”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白唯在那一刻,喉咙有些发干了。 他有点手足无措,因为没想到卢森竟然会对他说这个。这个白痴怪物,刚才不还顺着楼梯爬行下来吗? 他总是在生活里做出这些让人难以忍受的、离谱的事情。可他这一刻,竟然在这样细致地问他的感受。 小心翼翼,就像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卢森做错的事情,拥有的原罪,损害的白唯的利益何止这一件。即使他询问了这个问题,白唯也不会放过他。白唯就是这样,他总会为欺骗、恶整卢森而感到高兴。 可这一天,他说了实话。 “没有。你做得很好,我也不喜欢他们。” 他说。 “哦,我想也是。你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想任何人被这样示威,都会觉得不高兴。”卢森道,“所以自从回来后,我一直在想,他们的依仗是什么,是什么让他们觉得自己高我们一等。金钱、地位、权力、暴力……人类崇拜和惧怕的,无外乎是这些。我们必须让他们意识到,我们已经远远超过他们。在这几项里,通过金钱的方式,是最容易的。” 白唯皱眉:“你要花我的钱?” 他真想拒绝卢森进行这些意气之争。这一刻,反社会的白唯觉得自己反而平和理智起来了。毕竟卢森搞隆春一家,花掉的是他要继承的遗产。 卢森:“不,我要赚更多钱。” “这倒也是。你已经很久没去你的修车店里了……” “不,我想要开展新业务。光是修车店,已经不够我洗……喜悦地赚钱了。我必须有另一项业务来解释我赚很多钱的原因。”卢森说,“比如开民宿。” 白唯:…… 白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他喃喃道:“是什么让你还没放弃这个想法?” 卢森:“雪山镇风光优美,我们会有很多顾客的。” 白唯:“这一年,你见过任何人来这里旅游吗?” 白唯简直很崩溃。卢森又在想诡异的东西。众所周知,创业失败是最烧钱的。卢森在异想天开的同时,也在烧掉他自己的遗产。显然,他不知道卢森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精妙。毕竟其他民宿老板是想要赚钱,卢森只要考虑洗钱就够了。 “我们会有很多顾客的。”卢森说。 到时候,他会想办法操纵自己的壳,让他们作为顾客住在各个房间里,以此来制造他的账目。 “而且,生意会越来越好。” 他在未来褪下的壳会越来越多,所以顾客也会越来越多。 “我想顾客们也不会有很多要求。” 死人怎么会有要求。 “而且,你完全不用操心经营的事情。我也不希望你去见那些顾客。” 毕竟他们都是我的壳。 白唯:…… 卢森:“亲爱的,你在想什么?” 夜灯下,白唯看着他,对他凉凉的笑了:“亲爱的,我在想那天我的左轮手枪里只有七发子弹——这可真是太倒霉了。或许,其中一枚子弹射入你的脑袋,会让你清醒一点。” 他交叠着双腿,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好像真的在为他祈祷似的。 “……好吧。”许久之后,卢森闷闷道,“我会再做更多计划的。” “你不需要任何计划……” “你是我的老婆,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你。”卢森说,“他们对你的每句不尊重的话,都让我觉得,这是我的失职。” “因为,我本可以成为世界之王。” 卢森最后的那句话更是荒诞好笑得没边了。可白唯却因为他的倒数第二句话怔了一下,他转开眼睛,垂下眼眸。 一个很荒诞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难道,卢森这只怪物,真的很喜欢他? “算了。”白唯最终道,“你想试的话……就试试吧。” 当白唯感到羞赧和不自在时,他总会挪开眼睛,偏过头,将脊背绷得更紧。卢森想。 这个姿势总是会让他雪白的锁骨分毫毕现,总在领子里若隐若现的后脖颈,也会因此暴露出来。 白唯总是觉得自己很坏,白唯也确实很坏。但卢森总能从那些好的坏的价值判断部分之外,发现白唯的别的部分。 比如白唯喜欢吃牛肉,比如白唯喜欢蓝色的西服,比如白唯喜欢推背感。 比如白唯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就像他现在,转身想要上楼。白唯还在说:“其实我仔细想了想……” “其实我还有句话想说。” “嗯?” “你推我的轮椅,把我扶上二楼,是因为你喜欢我这样做。你喜欢我恶毒地对待你也讨厌的人,这是你给我的奖励吗?你觉得,我是你的乖狗狗。” “呃……” 白唯猝不及防。一片红晕烧红了他的耳根。他又惊又恼地看向卢森,难以相信卢森会说出这样孟浪的话来。 而且他也根本不明白,方才他们不是还在说正经事吗?怎么卢森忽然这样说话? 但下一刻,卢森对他说的话让他觉得更加可怕。 “乖狗狗想舔你。”卢森捉起他的手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可以吗?”
第46章 猫好狗坏 就像是有一朵烟花,在胸口深处炸开了。 卢森低着头。他强大的身体弓着,手臂青筋遒劲,他那双比白唯更加巨大有力的手却托着白唯修长的手腕——他如此强大,白唯粉白的指尖又如此纤细,好像凸出的一根青筋就有白唯的指尖那么大。 可他在白唯面前却如此驯服、如此忠诚。 他低头,舔了舔白唯的指尖。 指尖被濡湿的舌头包裹,不像是小狗,而像是生长着倒刺的强大野生生物,在他的面前做出了大狗的模样。卢森湛蓝的双眼专注地看着白唯,眼瞳里只映着白唯的面容。 就像只要白唯一个命令,他就会扑出去咬人,把一切令白唯讨厌的人类撕得稀碎。 即使白唯已经在他的项圈里藏好了用来毒死他的毒药。 那一刻,白唯感觉自己心花怒放。 “他会是我的猎犬的,在我干掉他之前。”白唯这样想着。 猎犬开始舔他的手臂。白唯伸手,尝试揉了揉卢森的脑袋,然后是后颈。他的手指原本紧张,害怕自己会碰到某种滑腻腻、冷冰冰的怪物,就像他在枕边看到的那种,让他恐惧的海洋生物。 但卢森的头发蓬松柔软,洗得很干净,有白唯买回家的洗发水的味道。他的脖颈也温暖,脉搏在皮下跳动,可以摸到卢森的脊椎。白唯于是鼓励性地摸了摸他。 就像主人在抚慰自己养的大狼狗。 卢森抬起鼻子看他。他鼻梁的线条很完美,或许是因为刚蹭过被他舔过的、白唯的手,他的鼻尖看起来竟然湿漉漉的。 还挺乖的。白唯被此迷惑,竟然觉得他毫无攻击性。 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白唯独自长大的、孤独又冰冷的世界上,在这个要面对无数人的规矩、无数礼仪的限制的世界上,白唯第一次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不是一个由于家族利益选择结合的未婚夫,不是一个时刻可能反水的公司合作者,而是一条属于他的恶犬,一只会狂吠、也会冲出去咬人的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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