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陷入沉默大约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银川律捧住她的手,用微凉的脸颊蹭了蹭掌心,她才从恍惚中醒来。 嘴里有腥味——或许是她之前咬破了哪,阿德里安娜尝着自己的血,看起来正努力保持平静:“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这是你认为唯一能为我做的——” 她话没说完,因为那恬不知耻的信徒凑了上来,他像所有僭越神明的侍奉者一样揣揣不安、担忧着随时可能降临的神罚,偏偏行动胆大极了,几乎将自己完全奉献般亲上了安娜。 上位者的血味让银川律微微睁大眼,黑色瞳仁颤动得像在巧克力液里翻滚的榛子,反应过来后他轻轻阖眼,睫毛颤动,动作精准避开了伤处。 之前所有的烦躁心绪在此刻都找到了出口,他越是恭顺,那种爱怜与失去交织的复杂感情就越能在安娜胸腔中膨胀、放大,变成一朵鼓胀的花苞。 最终绽放出一朵恶意的花来。 她侧脸示意吻的结束,汹涌破坏欲和理智争夺着主导权,或许将话题拉回正题上会好一些,阿德里安娜欲将之前未讲完的话补完:“……那就去做吧。 ” 不巧的是那点难见的破坏欲被银川律精准捕捉,最擅长察言观色的黑蛇撩起长发,向她露出脆弱的脖颈。 ……和颈后腺体。 “如果您也想尝尝我的血,看看它是什么味道的话,”律拢着头发,眼神不再低垂,直勾勾地勾着她:“可以咬这里。” Beta没有尖牙,咬后颈得非常用力才能刺进腺体,且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A咬O是为了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从生理上彻底标记对方,那Beta的啃咬只会徒增咬痕。 但她大概知道银川律的意思了。 俗世将婚礼与官方登记作为二者结合的标准,而在生物层面上,信息素的标记才是一段关系的开始。它们彼此交缠,进入对方信息素分子结构中构成新的混合气味——当然,这是AO间才存在的相处模式,充满原始动物性以及十足的风险。 被终身标记的Omega此生将无法再于他人结合,如果做手术强行摘下腺体,必然也会让Omega元气大伤几近残废。 如果让阿德里安娜对终身标记的坏处做一篇展演报告,她能滔滔不绝讲完一整节课。但此时此刻,她几乎同步明白了银川律的意思。 ——Omega试图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忠贞。 如果无法得到法律承认,那就让身体记住这一次的啃咬。 安娜轻轻笑起来,她的唇齿滑向脖颈,在银川律的微颤中留下了一个血迹斑斑的牙印。 “照顾好自己,”她说:“记得回来。” …… 阿德里安娜·昂热身边助理竟是反叛军的消息在这个看上去平静祥和的悬浮城市掀起不小涟漪。哪怕白家和昂热向媒体“施压”,力图将这样可怖的消息压下来,传言仍像长翅飞蛾般漫天乱飞。 不少光网用户借用各种代称传递着劲爆八卦,人们惊异反叛军居然不是个仅存在于光网的都市传说,也有Omega受到鼓舞,正暗中交流如何才能加入反叛军——和反叛军成员密切合作过的阿德里安娜自然也受到了许多不必要的关注。有人猜测她很快也会被联合政府调查,而且说不定早就和反叛军勾结了。 伊芙正是因这样的消息感到头疼,不过好歹经历过大风大浪,在安排底下人继续和媒体联系后,她决定还是亲自去见Boss一面。 银川律“离开”后她们这些助理都经历了审查,联合政府没有多为难打工人,只将她们叫去填写了几份表格就放行。不过这多多少少增加了点内部恐慌,伊芙明显察觉到有几个助理有离去的意思。 不过她预计等这个月收到工资后对方就会打消念头了,毕竟不是每个老板都会在员工遭受无妄之灾调查后还发放精神损失费…… 伊芙在门口登记完毕,走到办公室欲向Boss询问如何处理这些传闻,只看到她刚同联合政府的代表交涉完,正靠在椅子上小憩。 听到有人走进,冷淡的灰眸复又睁开,安娜·昂热看起来并不困倦,仿佛只是对方来时不巧撞上了私人时刻。外界有人猜测昂热集团大小姐会因为手下人的关系受牵连,甚至会被董事会排挤。但如果让伊芙来说,她觉得事实或许刚好相反。 助理无法估量银川律在Boss心中的重量,只是隐隐觉得自那天后安娜·昂热身上似乎发生了很多变化:她和联合政府开始频繁联络,出现在白家的次数比昂热更多,面对董事会的态度也更加强硬。 最关键的还是她的状态。见是助理来,安娜端起杯子气定神闲啜饮一口提神营养剂,微笑看她:“舆论那边有新问题了?” Boss敏锐度提高不少,伊芙汗颜,总觉有柄开了刃的刀在自己周遭晃来晃去——说实话,在这样一个夜晚瞧见这双眼睛,总会让人疑心是不是还在梦中,而且撞上了只让人无所遁形的魇兽。 所幸眼睛的主人打个哈欠有效缓解了气氛,阿德里安娜借着桌子伸展懒腰,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慵懒起来。 “如果还是关于'反叛军'的那些话,大可不理任其发展。”安娜在投屏上画了一个圈,随手将之叉掉:“如果还有余力,我需要你帮我再散播一条消息。” 伊芙感到一点同往常并不相同的氛围,她试图抓住,跟上Boss的思路:“您的意思是……” 阿德里安娜抬眼看她,眼里闪着星光。 “我需要大家开始猜测董事会已经与我彻底决裂,打算另选他人上位。”
第57章 既然维克多·科莱特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已久,三番两次小动作想给她添乱,阿德里安娜·昂热不介意直接让底下人传消息,说那个位置准备给他了。 “这招挺毒的。”周涯一边在那摆弄机器,将信息素释放浓度再次调高,一边和昂热通讯:“打算逼上头的人站队了?” 联合政府虽然明面上从来不参与大家族间的继承问题,但他们也不可能让一个疑似和反叛军勾结的人登上那个位置。有了联合政府的暗中助力,阿德里安娜也有了更多胜算。 “不只是因为这个。”送走伊芙,安娜·昂热起身走出办公点途径第二客厅,室内光线随她行走而自行调节。一切陈设都和昨日无二,安娜却总觉得这里空荡荡的。 “还有维克托·科莱特本身的原因。” 她打开门窗,按照设定程序现在庭院里正在浇灌植物,仿照雨天的水滴很快细密落下,卷起泥土气息。 安娜和银川律一起种的那棵树生长得很好,它很快适应了这里优渥的条件抽发出新芽来。雨水落在金木犀那新生的稚嫩叶子上,打得它摇摇晃晃,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安娜不懂园艺,不过从门外汉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人造雨势头也有点太大了,她向通讯器另一头的人低声说了句“稍等”,便拿着外套开门步入雨幕中。 人造雨经过精密比例配置已能和大自然的降雨含量媲美,但设置水量的工作人员对这种稀有植物的知识还是太少,不知道它现在还经不起这样的雨势。 雨水打在安娜·昂热的前襟、肩头,乃至睫毛,她几乎很快就被雨水淋湿了。不过她丝毫没有在意湿透的衣服,快步走过去,将那件防水性尚可的外套搭在金木犀两边的架子上,为它稍微挡了下雨。 有了外套庇护,几片新生出来的嫩叶重新支楞起来一点,阿德里安娜凑近它们轻轻闻了闻,失望地发现还没到开花季节的金木犀没有那种馥郁香气,只余草木味。 气味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当你拥有一块完整的气味拼图时,就会对缺失那块耿耿于怀。当安娜的大脑提醒她这原应有金木犀花香而无从嗅闻时,一种淡淡失落涌了上来。 安娜摸摸叶子,坦然放开它们:“一会我让家务机器再查查这种植物植物到底需要多少降雨,今天这场雨下太大了。” 或许在另一头周涯已经冒出大大的问号,只是他不说,对好友突如其来的兴趣,他一向以尊重祝福为主:“所以你最近在捣鼓种花?怪不得媒体都在传你受打击很大到了闭门不出的地步。”哪怕阿德里安娜·昂热再不喜露面,在风口浪尖十天半个月没被捕捉到任何影子,再老实的媒体也会想来分一杯流量羹的。 “种的什么植物?”说到和专业相关的东西,周涯兴奋起来:“有药用价值吗?” “金木犀,不知道能不能药用。”安娜抬头感受那春雨般细密的水滴,似乎连心也一起静下来:“刚种下不久,现在连观赏价值也没有。” 周涯在那头笑出声,有意调侃这位身在舆论风暴中心的友人:“总比维克托·科莱特有用得多吧?” “那倒是。”阿德里安娜抹了把脸上的水,在这种不会感冒的情况下她还蛮喜欢雨天的:“反叛军那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让维克托进一步表态。” 对面走错一步棋让反叛军提前暴露在了公众视野中,有不少骑墙派正在观望,这种时候更不可能给反叛军任何帮助——那会被联合政府找麻烦的,能跻身上层阶级的话事人都不是傻子,比起对方承诺的泼天富贵,当然是眼前的利益更打动人心。 诸多因素加持下,反叛军只能向已确认深度合作的势力求助。安娜不确定维克托·科莱特是否答应了他们在得到家族后将利益分出去一半,但凭借她对他的了解,维克托大概率头脑一热给出了不小的承诺。 无论维克托向哪边投诚,他都无法避免地仍受到另一方的猜忌。让Alpha行走在这样的局势中无异于让一个杂技初学者立马上台表演走钢丝。 听上去非常不人道主义,但阿德里安娜对对手从来不施舍多余的爱心。如果说之前她尚且有兴致同对方磨慢棋,在银川律离开后耐心便已消失殆尽。如有可能,安娜只想快刀斩乱麻结束这场乱局。 既然棋局已开始,就不能考虑银川律在反叛军的卧底行动是否会受她动作影响。鉴于接下来的动作只会越来越大,一开始就斩断律和昂热大小姐之间的联系将其塑造成完全的背叛者,才是安娜认为最有可能保护他的办法。 安娜·昂热深知上层家族大都只会观望事态,唯有将己方利益与他者牵丝布局般搅作一团,尽可能将更多人拉入其中才能达到预想效果。因此先做一点牺牲实在算不得什么。 比起昂热大小姐,周涯倒是更关心安娜本人,听了她的计划, Alpha憋了一会,终于把心底想说的话倒出来:“真的安娜,我非常敬佩你的勇气。换做是我,恐怕现在已经被我妈挂在我家医学研发部的外墙上了。”就算他是家族唯一法定继承人,要损害一部分家族利益去完成更高目标,家里惯于守成的那些长辈肯定也是第一个跳起来不答应。 “我本不想理会反叛军的。”阿德里安娜回到室内,家务机器人嘟嘟跑来让她褪下打湿的外衣,那副急匆匆的样子倒是让她想起某人。 “不管最后他们成功与否,都不会影响昂热和白家。”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7 首页 上一页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