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凃菇山的枫叶真的很美。” 涂山月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形状,但它眼里惯有的冰霜往往会让人忽略掉这其实该是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就像现在,眼里的冰冷褪去,展现出的便是惑人的潋滟。 “那就多谢款待了。” ———— 虽说已到九月末,但天气却丝毫没有凉爽下来。 天上挂着的烈阳一丝不苟地炙烤着大地,路边耷拉着的野花终于散尽了根茎里最后一滴水汽,彻底与地上的焦土黏成一片。 人迹罕至的荒郊里竟然还存了一片遮阴处,在这火烤的天气屹然挺立。 那是一间不大的草棚子,四根圆木柱上铺着一层有些焦黑的草席,棚下放着几张老旧的方桌,几根横凳叠在一起堆到了角落里。 这间不大的草棚竟然还造了个简易的小灶台,灶台上立着一口大锅,里头烧开的水正咕咕地冒着响。 灶台后围了一圈大水缸,里面都被灌满了凉滋滋的清水。 穿着短衫的老伯一人坐在棚里,手中的蒲扇被摇的吱哇乱响,可他却仍觉太热,站起身,准备到旁边的缸子里再取些水来。 他从缸里舀了一大瓢凉水,刚直起身,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几匹马。 马背上驮着几个黑影自外头那个黄土翻天的泥路疾驰而来。 那些黑影很快骑到近处,几个穿着素白长衫和一个墨黑短袍的男子翻身下马。 “店家,快给我们弄点水来,渴死我了。” 说话的少年看着十七八的模样,俊俏的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满身的焦躁之气都快化为实质了。 “你小子,有那么热吗?” 黑袍男人像是那少年的哥哥,说话的时候脸颊上两抹粉红漾开,像是涂了胭脂,煞是好看。 “你看你师兄怎么不喊热?”男人青葱的手往后一指,言语之间带了几分调笑。 赵思尧转头过去,他师兄看起来是真的一点都不热的样子。 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汗珠,肌肤白皙如玉,鬓边几缕碎发被风一吹,飘荡起来,竟还有些秋风瑟瑟的错觉。 赵思尧:“……” 再看后头三个和他一样都被晒蔫儿的人……嗯,正常人都是我们这样的。 无端被牵扯的男子看也不看两人,迈着步子直直进了棚子。 后头几人赶紧跟了进来。 这里原来是一间茶寮,只是这日头太盛,本就鲜有人来的茶寮才在这荒野外独守了好些天,今日总算是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店家热切地招呼着,连忙搬来几条长凳放好,又利索的端过来几碗清水。 “几位客官可要尝尝小店的特色小葱拌面?” “好吃吗?”赵思尧咽了口唾沫。 “味道虽比不得那些山珍海味,但保证您尝过后得给它竖个大拇指。”伙计信誓旦旦的保证。 最后,六人的桌前都放了一碗小葱拌面。 几粒绿茵茵的葱段洒在弹性十足的白色面条上,上头淋了一层金灿灿的热油,看起来非常有食欲。 阴怀江拨开面条上的绿葱,夹了几根送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只是,在这样热的天气下,他还不太想给自己“火上浇油”,碗里的面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 抬头,看到涂山月面前的碗还是满满当当的,一点儿没少。 “一会儿就到镇子上了,你再坚持坚持。”阴怀江凑过去小声说道。 涂山月闻言,微阖的眸子睁大了些,眼里又浮出了几抹清冷的缱。 阴怀江很难形容这种眼神,那双桃花眼里明明盛着的是冰霜和冷意,可他愣是从那颗浅褐眸子里看出了点缠绵柔情的味道。 眼前人雪白的脸颊上飞着两抹浅浅的霞色,那颗坠在眼尾的红色泪痣却好像被这太阳晒得颜色更深了些。
第八章 真有那么古怪的妖? “几位客官要到镇上去?”店家忍不住搭话。 “是啊。”赵思尧糊了一嘴油,毫无形象的用袖口擦了擦。 “是不能去吗?”他随口问了句。 没想到那店家却突然变了脸色,心有余悸地看着众人。 随后,颇有些讳莫如深地开口:“倒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最近啊……这镇里不太平。” 店家声音压到了嗓子眼儿,仿佛他再大点声就会招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怎么说?”阴怀江也有了点兴趣。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天边映染出绚丽的红霞,此时的清风终于带上了点儿凉意。 几匹骏马懒撒的在石板路上溜达,道路两旁偶尔可见一两个零散的人影坐在门口乘凉。 “师兄,这世上真有那么古怪的妖吗?”赵思尧跨坐在黑马上,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店家的话。 店家告诉他们,最近镇里不太平,出了个妖怪。 那妖怪每晚都会抓走一个男子,却不吃人,就只是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等到了天亮就又把人放走了。 起先被抓走的那些人回来之后又惊心胆战的过了好几天,生怕那妖怪偷摸着在他们肚子里种了什么了不得的毒物,但好在只是虚惊一场,直到现在被抓过的所有人都还生龙活虎的活着。 但是这也不代表他们就不害怕,每天晚上也过得战战兢兢,毕竟它昨日不杀人,今日万一又想杀了呢。 那可是妖啊,世上最是冷血无情、残忍弑杀的生物。 因此,即便是今天这样热得像油锅的天气,镇子里的大部分人也还是早早就闭门不出了,只有少数胆大的还敢搬个凳子坐在门口吹吹风。 热风带着燥意将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吹进了阴怀江耳朵里。 “妖也有好坏,不是每个妖都有害人之心的。”涂山月平静地说。 “可师尊不是常说,这世间的妖皆是天生恶种吗?”赵思尧眉头紧锁,眼神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然后像背书一样咿咿呀呀复述起他记忆里的话。 “妖,天生恶种,其行,人神共愤,其恶,天诛地灭。凡我修道者必斩妖除魔,护卫苍生。” “师兄,难道师尊说得不对吗?”赵思尧盯着涂山月,他的下巴略微抬起,好像在无声地质疑。 “思尧,有些事需要你自己用心去看,其他人说什么都算不得数。”涂山月定定看着他,神色严肃。 “可师尊又不是旁人。”赵思尧嘟嘟囔囔的,有些不服气。 “思尧,”林若木偷偷扯了下他的袖子,觑着眼看他,嘴唇动了动。 “你可住嘴吧,”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涂师兄生气啦!” 赵思尧心颤了一下,偷摸着去瞧。 生气了吗?他瞧不出来。 “涂师兄,”林若木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点别扭。 “前面有间客栈,咱们去歇歇脚?”他小心翼翼地问。 “走吧。”涂山月走在前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客栈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大堂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一对男女尤为显眼。 女子长发如瀑,发间缀着几颗莹润的玉珠,额前的紫流苏闪着银光。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披着的淡紫轻纱给她加了几分灵动之气。 她正与旁边的男子说着话,美目流转间粲然生辉。 而坐在另一边的男子穿着一席青衫,左手撑在桌上支着脸,倒是看不清面貌。 “师兄!” “师姐!”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阴怀江毫无防备地被三个人的吼声惊到,眼前飞窜出三道人影,疾风一样地朝那边那对男女奔去。 温念玉正和王葶苧商量着是不是再多留几日,等涂山月他们几人过来后再一同前往碎星阁,冷不丁的听到了门口熟悉的声音。 两人循着声音看去,可不就是他们刚刚提起的人吗? 不过,在一堆素白里的那个一身墨黑,眉目冷峻的男子倒是个生面孔。 “温公子,王姑娘。”涂山月带着两人走过去,恰到好处的笑里藏了几分疏离。 阴怀江这才看清那男子的长相,他竟比旁边女子更甚三分。 玉颊生晕,朱唇噙笑,眼波流转间媚丝萦绕,身上翠青却又冲淡了那股娇柔,带了点青竹般的冷冽。 涂山月似乎与这二人并不熟络,不上前寒暄,却也没有过分冷落,只站在一边,客气地打着招呼。 反倒是赵思尧,兴奋地跑过去,围在那张桌子前咋咋呼呼。 “涂公子,文澜给你添麻烦了。”女子的声音清丽温婉,煞是动人。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这是几颗碧青丹,权当一份小小的谢礼,还望公子收下。” 王葶苧看着涂山月,清冷的美目中藏着一丝淡淡情意。 涂山月没动:“文澜本就是受监理门之托协助我碎星阁去处理那宗祸事,我也算是他的师兄,本就该好好保护他。” 那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王葶苧眸光微闪,有些失落。 “不过,”涂山月话锋一转,指了指赵思尧,“思尧正缺一颗碧青丹,若王姑娘愿割爱,不如成全了他吧。” 王葶苧转头看向赵思尧,赵思尧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眼里满是期待。 王葶苧温婉一笑,将手中的瓶子给了他。 “这位先生是?”温念玉饶有兴致地问道,露骨的视线在阴怀江身上打了个圈儿。 阴怀江冲他点了点头∶“在下阴怀江。” “原来是阴先生,失敬,失敬。”温念玉做足了一副深山遇高人的惶恐模样,就好像面前的人是什么响当当的大人物。 “先生师从何处?温某一直仰慕剑术高超之人,不知可有机会与先生切磋一二?”温念玉脸上笑着,言语间藏着一丝隐晦的试探。 阴怀江只觉好笑,他不知道这人在戒备些什么。 “温公子,”涂山月轻飘飘开口,语气里藏着淡淡的不满,“怀江兄很累了。” 温念玉耳里听着涂山月冷冰冰的话,眼里看着涂山月冷冰冰的脸,平时那双常常遮掩着无情的眸子此刻也冷冰冰的盯着他。 嗯?这人今日怎么凶得很? 温念玉讶然,目光忍不住在涂山月和阴怀江二人之间睃巡。 这两人…… “是我唐突了,”温念玉悻悻道,“不过,我还是想和阴先生切磋切磋。” 阴怀江没理他,转头走到店小二那里要了间房,休息去了。 涂山月也跟着走了,只有赵思尧还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讲着他们这一路的惊心动魄。 ———— 满夜寂静,周身是稠得化不开的黑,一弯残月挂在黑夜中无声沉默。 急促奔跑的脚步声穿梭在密林中,惊起一串黑雀。 涂山月耳中听着女人急促的呼吸,与她相贴的手背能感觉到女人此刻猛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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