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就在那里!” 阳秋李的这句话落到众人耳边,简直如天籁般动听,他们前方,那无边的怪潮终于有了尽头,被隔断在一座突然出现的巨型建筑之前。 现实里,这座位于西郊的大型体育馆早已不复存在,某种恐怖的力量将建筑面积数十万平方米的场馆碾平,剥开大地,形成凹陷数十米的地下溶洞。 而现在,完好无损的体育馆静静伫立,百米高的外墙在太阳下泛着冷光。 它凭空出现,距离众人不过十米。哪怕这十米之间,污染物已经堆成了小山的高度,也无法遮挡这座暴风雨中的灯塔般壮观的建筑。 明闻身形一顿。 鲜血染红袖口,从他苍白的指间淌下,在地上溅开小小的血花。 小黑球飞快爬出衣领,触手紧紧扒拉着明闻,它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明闻听不见。 仅仅几秒间,他的白衣就被鲜血染红。单薄的衣衫之下,无法想象的伤口再次爬满那具削瘦的身体,并且飞速恶化,似乎要将他活生生撕裂。 E-01停住,盯向了天空。 无人发觉的黑暗开始蔓延,投落在明闻身下,黑暗深处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触手搅动,偶尔翻腾起一只只红色的眼睛,吞没了明闻的影子。 当那深邃的黑暗完全覆盖了明闻的影子,他身上的恶化,停止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眨眼间,刚才还撑到圆鼓鼓的小黑球似乎瘪了一点,慢慢爬回明闻的衣领里,依偎着他。 “怎么会这样?” 宁灿灿眼睛睁大,她并未察觉到那一两秒间的黑暗涌动,而是震惊于明闻此刻的状态居然似曾相识。 ——那个灾难爆发、城市被死亡之“壳”笼罩的雨夜,明闻就是这么遍体鳞伤,浑身沐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宁灿灿大声唱起了歌,她的治疗能让饶颂歌几人的伤飞快痊愈,却阻止不了明闻指间滚下的血。 熟悉的无力感再次将她吞没,四面八方的怪物嘶吼像是对她无能的嘲笑,宁灿灿的眼睛发红,却见明闻回头,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他鲜血淋漓的指间,花藤再次绽放,破开前方重叠的路障。 “我来。” 饶颂歌一步跨前,接上明闻的位置,银白天平升起的一刹那,高山般的压力倾倒而下,怪潮像是无底的泥潭,要将她拖入深渊。 饶颂歌深深地看了明闻一眼,知道他刚才一直为他们扛起了怎样的重压。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休息吧,我们一定会带你出去。” “别担心!就快到了!” 阳秋李与饶颂歌并肩,厉鬼飘旋于天平附近,薛城壁为他们殿后。不约而同地,他们将黄金液扎入体内。 宁灿灿扶住明闻,小心翼翼地掀起他的袖口,悚然一惊。 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伤。 因为体育馆的出现?因为那里藏着S级污染物?因为明闻和它……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关联? 宁灿灿不敢再想下去,用肩膀扛起明闻手臂。这样的伤放到任何人身上都足以致命,明闻还能勉强行走,却无法再开口。 一步,两步,半米,一米。平时不到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此刻却如此漫长。 污染物疯狂地向他们涌来,前仆后继,源源不绝,杀死数十只,才有可能腾出前进一步的位置。 这个空间似乎在暴动,要将他们拖入最后的地狱,所有人都发现了这点,但没人开口。 然而,事实不会因为沉默而改变,很快,阳秋李停下了,饶颂歌也被迫止步。 她们伤痕累累,早已超出宁灿灿的治疗极限,哪怕是A级治愈系,都承担不了这样高强度的治疗。 况且,就算治疗足够,所有人的能力也到了极限。更别提,黄金液早已用完。 无法再向前了。 明明终点就在前方,不到三米,却是天堑之隔。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被那庞大到绝望的怪潮吞没,一块残渣都不剩。 薛城壁忽然开口:“走!” 他头也不回,扎入另一个方向。 一大波污染物紧咬住他的背影,追逐而去,堵死在所有人前方的恐怖怪潮终于松散了几分,露出空隙。 阳秋李:“队长!” 饶颂歌面朝前方,目光不移,脸庞绷紧如铁铸:“向前!只要打破空间,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她相信这点,她也只能相信。 宁灿灿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滚,她不敢哭出声,发现明闻一直没有动静,生怕他真的死了,小声地喊他:“闻哥,闻哥……” 明闻微微抬头,他的意识似乎回笼了些许,刚才,他几乎昏迷,全凭本能行走。 鲜血在他的身下汇成浅洼,凝留于地面的一团黑影之上。明闻手指轻轻一动,那些血液如有生命力一般向前游走—— 下一秒,盛大而绚丽的血色花海无所顾忌地从所有污染物身上爆开,绽放之后立即枯萎,枯萎之后再度新生,仿佛要肆意地挥霍掉所有的生命力,只留下一抹最灿烂的鲜红。 三米,两米,一米。 宁灿灿无比确信,这是她人生中最漫长,最可怕,最绝望的一段路。踩着血红的花海,踩着明闻用鲜血为他们浇灌出来的生路,终于,他们走到了那噩梦的尽头。 当饶颂歌一脚踏入体育馆的边界,四面八方的怪潮,停住了。 体育馆门户洞开,空空如也,然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空气墙将无数怪物阻隔在外,没有一只能够上前。 暂时,他们解脱了。 宁灿灿大口大口呼吸着久违了的新鲜空气,扶明闻坐下。 饶颂歌一言不发地站在体育馆门口,遥望某个方向,阳秋李眼睛红红:“那个傻子……” 明闻微微抬起染血的手。 花藤蹿长,攀至一人的高度,又缓缓枯萎,凋零的花瓣中,一脸懵逼的薛城壁赫然出现。 “我是谁,我在哪?怎么给我带到这来了?” 饶颂歌、阳秋李:“……” 明闻的嗓音低而沙哑:“以防万一,我留下了种子。” 他们每个人的袖口间都绽开一朵小花,就连小黑球的脑袋上都冒出了一朵。 薛城壁震惊:“还能这样!” 阳秋李满脸羡慕:“高贵的位移……” 头顶小花的小黑球蠕动着抱紧明闻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蔫蔫地蜷缩在他的指边。 【哥哥……吹吹……不疼】 这只小污染物肉眼可见地难过,明闻轻轻地说:“不疼了。” 饶颂歌几人围了过来,他们很清楚,如果没有明闻,他们所有人都将葬身怪群,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这些伤好像不太对劲?”饶颂歌不敢碰明闻,眉心紧蹙,“被这里的力量影响了吗?” 明闻将蔫巴巴的小黑球拨到自己掌心:“没事,死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宁灿灿的错觉,明闻的状态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或者说,他身上的情况并未恶化,因此撑了过来。 阳秋李忽然抬头:“什么声音,是水声吗?” 体育馆外,污染物缓缓散去,嘶吼声渐小,因此,他们听见了另外的声音,来自体育馆后方。 薛城壁:“你们照顾明闻,我去看看。” 相比于攻击,他更擅长防御,因此,他的伤势还是所有人中最轻的,也有余力行走。 很快,薛城壁回来了,面露古怪:“是……松雪江。” 一条大江绕过体育馆后方,他们刚才听见的,正是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在场的人对松雪江都不陌生,这条因浪花雪白而命名的江流环绕N市与C市,方舟基地正是临江设立。 “不对啊,松雪江明明在东边,我小时候还经常去那边游泳,怎么可能在这里。”宁灿灿不解地说。 饶颂歌:“江对岸有什么?” 薛城壁:“什么都没有。” 江面宽阔而无边际,一眼望不见对岸。 阳秋李:“我知道了,这里的确是空间的尽头,当我们靠近才会刷新,再往前什么都没有,就像游戏里的地图边界,全是空气墙。” 薛城壁:“污染物也玩游戏?” 他这句话说完,空气短暂一静。 “……从刚才起,我就有点奇怪,如果这一切都是‘凤凰’尸骸引起的异变,为什么它会知道基地,知道季博士,也知道这条并不经过西郊的松雪江?” 饶颂歌缓缓说道。 “一个刚刚诞生不久的污染物,怎么会对两座城市的情况如此了解?” 薛城壁喃喃:“如果制造这个空间的并非污染物,而是一个人……一个真实生活在N市与C市的人,那么,就能说得通了。” 能制造出如此真实而危险的幻境,将数位A级进化者逼至绝境,除了S级污染物,那就只有—— S级进化者。 一位他们从未接触过、从未听说过的,最强进化者。 “或许从一开始,想要杀死我们的并不是那只已经死去的‘凤凰’,而是……我们的同类。” 最后一个字音,清晰地回响在空荡的体育馆内。 没有人说话,世界陷入了死寂。 污染物的咆哮,松雪江的水浪……统统听不到了。 悚然的阴影遮蔽了所有人的上空,白日无光,众人沉默地仰头,体育馆的穹顶消失,一只难以想象之庞大的怪物,居高临下地凝视他们。 那是一只黑色的巨鸟,展开半边的羽翼便能覆盖整座巨型体育馆,夜幕般的尾羽从穹顶拖至地面,每一根羽毛都布满肉刺,脓包争先恐后地从羽毛底下挤出,空洞的眼眶里爬满了雪白的蛆虫。 “……我就说那群人起名没水准,”薛城壁指指点点,“这他妈是凤凰?” 阳秋李:“哈哈,至少像S级呢,你说这玩意究竟是真的,还是人造的?” 饶颂歌:“一看味道就不怎么样,烧烤都塞牙。” “那个,”宁灿灿弱弱提问,“我们不跑吗?” 阳秋李:“你跑吧,我们动不了啦,让它先吃了我们,说不定你还能跑出去。” “……” 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在开玩笑的宁灿灿骇然色变。 饶颂歌、薛城壁和阳秋李三人保持着定格的姿势,从刚才起,他们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根本动弹不得。 那是绝对的等级碾压,完全无法跨越的鸿沟。宁灿灿没有受到这样的影响,仅仅因为她是个B级,甚至不需要额外对待。 “灿灿,带着明闻,跑吧。” 巨鸟振翅而下,掀起倾倒的黑夜,遮天蔽日的死亡。 宁灿灿没有动,这一刻,她完全被恐惧吞没了。 在那道骇人的巨影面前,所有人都如此渺小,就像高山之下的蚂蚁。他们定格的瞳孔里,时间仿佛被一下拉长,世界正在放缓,唯有死亡无法阻止,清晰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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