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没有声音,傅烟又唤了一声,傅云还是没有回答,他这才急了,一把推开门,却见自家妹妹惊恐地缩在床上,浑身都在发抖,眼神却死死盯着床位一团漆黑的东西不动。 “小云?”傅烟小心翼翼地上前,在碰到傅云的肩膀时,傅云却像被吓到一样猛地震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就转了过来。 在某一刹那,如炼和她的眼神对上了,顿时毛骨悚然。 ——她的两只眼睛都被墨色所充斥着,整个眼球都变成了黑色,看过来的时候连瞳孔和眼白都分不清了,没有丝毫生气,空洞而骇人。 傅烟也被吓了一大跳,向后大退一步,待定下神后又迟疑着上前,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妹妹的头,手却在空中停住了。 他回过头来,怔愣地问:“我妹妹……是不是中邪了?” “别碰她!”武高沉声道,“你先过来,什么也别碰!” 傅烟看了看傅云,再看看武高,身形晃了一下,脚下却没动。 如炼也说:“你先过来,师父一定有办法,先别急。” “可……”傅烟快哭了,一双眼睛里全是道不尽的急切,“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中午你来的时候她是不是还好好的?她当时没这样对不对?” 武高看向如炼,如炼则抿了抿唇,道:“确实,我中午来的时候她还没这样。” 从症状来看,这根本不像是什么急病怪病,反倒真像傅烟说的,是中了邪了。 “不管怎么样,”武高又看向了傅烟,“孩子,你先别怕,这会儿就什么都别碰,就这么慢慢走过来,听到了没有?” 傅烟艰难地点了点头,一步一步慢慢地迈开步子。 可傅云却在这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武高瞳孔骤缩:“快过来!” 却听傅云开了口,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 这声音沙哑又干枯,完全不像是从一个少女口中说出来的,在场三人均是浑身一寒,而傅烟则连一步都再走不动了。 他就保持着迈了一步但还没走的姿势站着,一只手被傅云牵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手抽回来,只能要哭不哭地看着武高。 如炼看不下去了,伸出手去—— 武高:“——别!” 而这话出口已经晚了,如炼已经把傅烟拽了过来,挡在了身后。 武高瞬间怒了,急声道:“不是让你什么都别碰吗?” 如炼不知道武高的怒意从何而起,莫名其妙地说:“师父的意思难道不是说不让碰这屋子里的东西吗?” “他被他妹妹抓住了手,你碰了他,不就相当于碰了他妹妹??”武高的眉毛都竖了起来,直直瞪着如炼。 他这话本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但听在傅烟的耳中却像是在嫌弃傅云身上的病一样。 于是他垂着脑袋停了一会,默默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自己和如炼之间的距离。 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如炼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又将他拽了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傅烟艰难地笑了一下,抬起了脸,“或许这病是一种传染病,武仙人说得对,你不该乱碰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如炼立马就明白了傅烟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师父和我会嫌弃你们?” “不是不是,”傅烟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 他又将“觉得”说了几遍,还是没能自圆其说。 武高叹了口气,似乎也是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便软下语气对傅烟道:“你妹妹这不是普通的病,就像你说的,她是中邪了,我不让你碰她是怕这邪气过到你身上去。” 说着,他指向床尾的那滩呕吐物,道:“这是你妹妹吐出来的,就是她中了邪的证据。” 傅烟听得云里雾里,懵懵地点着头,道:“那……这邪该怎么驱呢?” 武高看了看傅烟,又看了看如炼,欲言又止。 他没多说什么,只让傅烟随他们上山住几天,等村子里的邪都驱净了再搬回来,傅烟却不愿意,他还要照顾傅云。 于是武高便极有耐心地劝了半天,说他会派宗门内的弟子过来帮忙照顾村民,而傅烟没有修为傍体,在这里也帮不到什么,如果到时候他自己也中了邪,那就更得不偿失了,傅烟这才终于被说服,答应下来。 月上枝头,三人才重新往山上走。 如炼跟在武高身后,沉默了一阵,问道:“师父,所谓中邪,应该是俗世的说法吧?” 武高回过头来,眼神中带着一点赞赏:“嗯,中邪有很多种中法,有的是魔气入体,有的是鬼气入体,而白水村这种……却没有这么简单。” “那滩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武高:“……” 如炼:“师父?” 武高却答非所问:“回去后你搬去西院住,傅烟也是,平时没事不要出门,等为师叫你们,你们再出来,听到没有?” 如炼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点了下头。 ——自打他上山起,他的师父就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如果不是单纯的魔气或是鬼气入体,那这些人为什么会病呢? 傅烟又为什么没有病呢? 如炼想不通,也没有过多思考的时间——到了深夜,他猛然发现自己的嘴唇也开始泛起乌青了。
第70章 恶念成疾 西院地方不大, 离主山较远,平时没什么弟子来,院外但是有几片药田, 但因为土质问题种不出什么名贵的药材。 这里有两间屋子,如炼和傅烟来得急, 只收拾了一间出来,两人只能同榻而眠。 如炼已经有元婴修为, 已经不需要睡眠了,便把床让出来给傅烟一个人睡,自己则靠着窗框看着月色出神。 他不睡,傅烟也不好睡, 就坐在床尾, 手底下的衣服叠好又展开,再叠好放到一边,过了会又拿起来重新叠了一遍。 如炼余光注意到他一直忙忙碌碌的,知道他是在担心傅云。 “睡不着么?” 傅烟猛地抬头, 先是愣了一瞬,随后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如炼逆光站着,但他依旧注意到如炼的唇色不对——那双唇本就颜色很淡, 在月光照耀下下呈现一种发冷的青色。 傅烟连忙起身, 眉头也皱了起来,道:“炼哥是不是也病了?”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见如炼不说话,愧疚瞬间涌上了他的眉眼, “是被小云传染的吧?” 如炼道:“我是修道之人,按理说不会这么容易被传染的。” “但武仙人也说她是中邪了, 这不是普通的病。”傅烟满眼都是化不开的忧色,“你哪里难受吗?” 如炼摇摇头。 “小云刚开始也没什么症状,”傅烟叹了口气,“后来就突然成了那样……” 如炼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坐着吧,我真没事。” 傅烟抿着唇,犹豫了半天,还是坐了回去。 如炼问他:“你爹娘呢?” “……娘死了,爹嫌白水村穷,走了。” “所以这些年都是你和妹妹两个人?” “之前奶奶在,不过奶奶前两年也病了,没救过来。” 如炼看得出来傅烟过得不好,也没想到原来这么艰难。 他有点后悔提了这个话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傅烟没在意:“炼哥呢?” 如炼顿了顿,道:“有爹有娘,但是没怎么见过。从小我就在山上长大,师父和师娘就像我爹娘一样。” 傅烟笑了:“武仙人很看重你吧?” “嗯。” “真好。” 如炼点点头。 是挺好。 至少和傅烟比起来要好太多了。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如炼指了指他身后的床,道:“你睡吧。” 就在这时,天上遮住月亮的云移开了,月色也因此更加明亮,能很清晰地看到如炼面上带有微微的倦色。 傅烟张了张口,道:“如果你因为小云……” “不会的,”如炼打断他,“别想那么多,睡吧。” 傅烟闷闷地嗯了一声,直挺挺地躺在床榻的里侧。黑暗中,他那双明亮的眸子格外惹眼,就一直盯着如炼目不转睛地看。 如炼被他看得没办法,只好在他身侧也躺了下来。 傅烟满意了,这才闭上双眼。 如炼有点想笑,傅烟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用睡了,他只是觉得病人都该好好休息,所以就用这种无声又固执的方式催促。 均匀的呼吸扑在耳畔,这种感受很新奇。 不知道是不是这病的原因,又或者傅烟的呼吸很有节奏,像催眠的童谣一样,如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且睡得很沉,连清晨鸟鸣最欢的时候都没被吵醒。 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时,傅烟已经不见了,整个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尘不染。 如炼在屋外找了一圈,发现院子里那个小小的药田昨天还杂草丛生的,今天就被修整得井井有条了。 傅烟站在田里,裤腿挽到了膝上,满手满腿都是泥,手里还举着锄头,一下一下把结块的泥土排开,铺平,再把杂草挑出来,只留下有用的药草。 因为如炼脚步很轻,他没注意到如炼的到来。 如炼想叫他别忙活了,反正也没什么人在这边种药,但又觉得傅烟闲不住,便什么都没说,看了一会便转身回屋去了。 回屋时,他还注意到傅烟在门外搭了个小灶,上面架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锅,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米粥,香气扑鼻。 太能干了…… 如炼心想。 如果他要是修道,就凭他这种吃苦勤劳的劲儿,想必路子也不会短。 两人就一直在西院待了五天,在这期间武高都没派人来叫他们。傅烟每天都在吃米粥,后来实在是没什么吃的了,傅烟便从小院周围的森林里捡了一些蘑菇回来。 米粥换成了野山菇大乱炖,没什么调味料,但是傅烟吃得很香。 如炼生怕他吃蘑菇中毒了,便一直盯着他看。结果傅烟以为如炼也想吃,找了个碗慷慨地分了一半出来。 如炼:“……” 如炼:“你吃吧,我不吃。” 傅烟说:“我够吃了。” “那就多吃点,”如炼说,“你还在长身体呢。” 等傅烟吃完饭,如炼便把碗筷拿过来,手里掐了个咒,碗筷立马就干干净净了。 如炼知道傅烟最喜欢这个环节,所以回回都把决掐得花里胡哨的,就像是故意表演一样,五指晃得都快出残影了。 傅烟:“哇——” 如炼没忍住笑出了声。 靠着蘑菇又撑了两天,实在没什么吃的了,而且如炼的病色也越来越明显了,傅烟着急得要命,但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9 首页 上一页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