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耷拉着肩,有气无力地再“嗯”了声,显然不想多言。 许久,无面人才道:【或许我可以帮你。】 姜照愣了下,旋即意识到无面人是想帮他。 但紧接着他心里一激灵—— 他想到了花姑。 某种警惕顿时涌上了他心头:“谢谢你的好意,李大哥,但我可以自己找到他们。” 在他看来,无面人并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性子,按理话至此处便足够了。 未料无面人却好像今日非要知道他家宿主的名姓般:【偌大幽冥,凭你一人,怕是不易。】 白日的星宿林没有夜晚的静谧幽深,不知名的华丽飞鸟跃上枝头高声叫唤,断续谱成一截悠扬的曲调。 但姜照的心却没有这些飞鸟那般闲适,“我真的不需要。” 眼见新的字迹转瞬又要缓缓铺开,姜照立马打断,含糊又敷衍:“我真的不需要!等一切结束,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自然能见到他们。” 当然,如果在找到血池之前,能发现宿主他们的踪迹,自然再好不过。 然而如今最重要是赶紧打住无面人的念头。 他身旁的人却蓦然止住了步伐。 【离开?】 姜照没有停下,他的声音随着风飘到了身后:“对啊,我迟早要走的。” 不知何时无面人又追上了他,这一回,浮现在姜照眼前的字迹已经微微带上一缕血红:【为什么?这里不好么?】 哪里都不好。 不过,姜照不打算说这些,反而有些哭笑不得地扭头望向无面人:“什么为什么,李大哥,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谈话间,二人已经到达了那间静僻的宫室附近,姜照正打算同无面人道别,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眼前的那行字忽然变成了极致的红。 【为什么。】 与此同时,从遥远天际传来极沉闷的一声重响,紧接着,朗朗钟音没入姜照耳畔,他袖中的那枚令牌随之隐隐发烫! 姜照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而便在此时,在那行红字下方,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字。 那是令牌的提醒。 它只来得及留下一个字: 【逃】 转眼之间,整座神宫陡然爆发剧烈的震颤,飓风平地刮起,轰荡的嗡鸣不绝于耳,姜照连连后退数步,摸上一根石柱才勉强站稳。 地面在碎裂,神宫在坍塌,玉石般的砖块如暴雨从天而降,天地间一切都在破碎,转眼间姜照眼前竟然只有他和无面人身处的这块地方仍是完好的。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无面人的身形闪烁了几下,他那张完全空白的脸,隐约竟揉出了一点分明的轮廓。 他的身体也在发生奇异的变幻,他变得好像矮上了些,也单薄了些。 姜照不想承认他的身形变得逐渐熟悉了起来。 但不知道无面人到底在同何种力量挣扎,这种变幻并不稳定,闪烁着模糊的虚影。 狂风中姜照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李大哥?!李大哥你怎么了——” 暴风扑面而来,冰冷的风直往他鼻头喉腔中钻,不多时他便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几近窒息,被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已经无法去思考无面人到底是谁了。 电光火石间,姜照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忽然灵光一闪,声嘶力竭:“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世界仿佛在一霎那间静止。 所有的动荡转瞬平息了。 一秒,两秒,三秒。 窒息随之远去,滚烫的令牌也瞬间冰冷。 姜照颤着眼睫,咽了下喉咙,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 而在他眼中,世界好像真的跟他开了个玩笑。 一切复归原位,龟裂的大地好似只是他的幻觉。 无面人八风不动站在原地,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神色惊恐地扒着根石柱不松手。 他盯着无面人那张仍旧空空如也的脸。 那张没有轮廓的脸,和毫无变化的身形。 姜照惊疑不定,慢慢松开了手。 他不知道方才的一切是不是假象。 但直觉告诉他,无面人和这个秘境有某种不同寻常的关联。 而这一次,无面人却莫名放过了他,没有再追问,反倒十分善解人意: 【到了,你回去吧。】 姜照第一时间没有动,如同凝固的石像。 无面人又问:【不想走?】 姜照僵了下,立即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自然没有看见,留在原处的无面人,周身忽然燃起一道不祥的黑雾。 …… 姜照站在殿外,背紧紧贴着殿门,弓着身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息。 他努力深呼吸了好几下,等冰凉发软的手脚慢慢恢复了些温度,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并确定他已经彻底远离了无面人,冷静了大约半刻钟,才战栗着指尖从袖子里拎出令牌。 他把令牌怼到自己面前,语速飞快如炮轰:“怎么回事?我刚刚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无面人和这个秘境什么关系?血池之心呢?” 情况不再如方才那般紧急,令牌悠悠闲闲,逐字弹出: 【秘境凶险且不稳定,可能偶尔会让你产生一些莫须有的幻觉。】 似是而非,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认。 姜照捏紧了它,又问:“那好,我姑且算是假的。那总不会无缘由的不稳定吧?我触发了什么导致的不稳定?因为我说我要走?” 令牌理直气壮:【请不要随意表达你要离开秘境的想法,否则会被秘境判定为消极对待任务。】 姜照咬牙切齿:“……就是因为要离开秘境,所以才会积极对待任务啊!” 令牌闪烁了一下,没再回他。 就知道指望不上!臭不靠谱的! 他恨恨地戳了令牌一下,重新把它塞回袖中,转身推开殿门。 殿内很安静,姜照轻手轻脚直奔置于正中央的一顶桌案。 他正把岑桥临时给他装药材用的储物袋放在案上,目光却触到了什么东西。 ——是水果拼盘! 新鲜的! 姜照不争气地吞了吞喉咙。 他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岑桥的方向。 没有动静。 他顿时食指大动,坐下身正准备上手掰一根香蕉来吃,忽然听见岑桥的声音:“小昭?你在做什么?” 姜照掰扯香蕉的手一僵。 他抬头,便见岑桥不知何时披衣下了榻,此刻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半晌,姜照尴尬地说了句:“我、我有点饿……” 空气无声了许久,姜照垂下头,默默心想,要不还是不吃了,作为一个半吊子修士,有底子在,不吃倒也不会出什么事。 他悄悄摸了摸手里的香蕉皮,心中大大叹了一声。 姜照正打算把手缩回来,却听头顶传来扑哧一声笑:“小昭,这些可不是灵果啊,你竟还未辟谷么?” 未辟谷的修士,修为绝对不会高于金丹期。 姜照满脸羞窘,一时不知该不该承认。 开玩笑,他可是连金丹都不是的炼气,岑桥可是一指头就能把他摁死的洞虚大能! 却在这时,岑桥轻咳一声,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你吃吧,正好这些水果每日都是新鲜的,只是我早已辟谷,这些不过摆着好看,但不免浪费,若你想吃,倒帮我解决了这桩麻烦呢。” 他没有多问。 姜照一怔,霍然仰头。 他望着岑桥唇边那点清淡的笑意,顿时眼泪汪汪:“真的吗岑兄!” 岑桥落座在他对面,笑道:“是,吃吧。” 姜照含着热泪重重点头,心想什么一指头摁死,划掉,改成和蔼可亲乐于助人的洞虚大能! 看他吃得欢乐,岑桥却掩唇咳嗽一声,旋即叹了口气,忧心道:“但你若并未辟谷,吃这些也不够啊。我手头又并没有能炼制辟谷丹的灵材……” “没关系。”姜照啃了一口苹果,眼睫弯弯,“顶多偶尔会觉得有些饿罢了,不妨事。” 岑桥托腮看他,再叹了声:“可惜如今我也不能随意在神宫四处走动,否则便能去一趟诸世楼……” 姜照顿了顿,好奇问:“诸世楼是什么地方?” “所有灵丹最终的去处。”岑桥道,“总而言之,不是你我如今能随意涉足的地方。” 姜照鼓囊着脸,手里抓了一串葡萄。 他想了想。 别看岑桥现在还算友善,但如果他说自己要寻血池,恐怕第一个不同意的也是他。 如今他人在岑桥眼皮子底下,若要出门总是有所顾忌。 得寻个理由能光明正大出去。 “或许我可以,岑兄。”他说。 岑桥目露疑惑:“你?可你不是……” 姜照丢了颗葡萄进嘴里,含糊道:“我今日不是帮你去领药材么,李统领送了我块玉佩,说日后我可以凭这个在神宫自由行走,说不准能去诸世楼求几颗辟谷丹回来。” 岑桥愣了下,费解地问:“李统领?他是谁?” 姜照也呆住了:“你不认识?余统领说他是统领的统领……” 官这么大,不至于啊。 他俩面面相觑了一瞬。 姜照估计自己脸色应该挺难看的,岑桥说话都轻了些:“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不曾听闻过哪位统领姓李,但或许……或许是我平日足不出户,孤陋寡闻了。” 姜照久久地盯着自己左手中还未吃完的那串葡萄。 突然啪地一声,他右手猛地拍向自己脑门。 岑桥吓了一跳,音量陡然变高:“小昭?你怎么了?” 姜照扶着额,深深地吐出口气,良久才虚弱道:“我头疼。” …… 不管如何,翌日,他借着去诸世楼的由头同岑桥说了一嘴便出了门。 为了确保岑桥不起疑心,临走前他还特意问岑桥诸世楼的具体位置。 不过去不去倒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余统领所言不虚,昨日确实是神主出巡了,今日同样走回那条路,几乎每五步便有一个守卫在盯着他。 只不过视线落在他腰间的那块玉佩时,又马上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姜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一路畅通无阻,他根据岑桥指引,直入神宫深处。 远远地便能瞧见一栋琼砖玉瓦的楼阁高高立在云巅之上。 姜照回忆了一下,心想那应当便是诸世楼。 但他此行终点并非是它。 很快姜照便把视线从诸世楼上收回,想了想,决定离开这里。 血池应该不可能在这么招摇的地方附近。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 神宫如一座庞大的迷宫,道路错综复杂,姜照另绕了一条路打算去找一些偏僻点的地方,没想到还没走多远便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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