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钰身体一震,苦笑道:“或许有……回来后,可能要吃掉你了。” “随你吃,最好把我剥皮抽筋剔骨啖肉,一点不剩!”祝岐胸膛起伏。 柳钰望见如此的祝岐,抬了抬手,想抚摸祝岐的脸颊,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你是在担心我吗?” “……”祝岐气愤到说不出来话。 “……为什么。”柳钰低低道。 祝岐:“什么为什么?” 柳钰惨然一笑:“你六根有缺,是因为什么而担心我?” 六根亦有缺。 原来如此吗?所以我才从未想过和你有以后,从未在意此行结束你我是否各奔东西,甚至担忧你的性命也只是出于救命之恩。 “我缺的是……”祝岐怔怔地问。 曲绝的手倏然搭在祝岐肩上,金光乍现又很快消失。 曲绝道:“你缺的,是情根。” 祝岐慢慢回头:“情……根?” 既无因果,亦无情根。 与此同时,柳钰将剑穗塞进祝岐怀中,头也不回地飞向火苗尖处。 祝岐反应过来欲追,却被曲绝死死按住肩膀。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如此危机的时刻,曲绝再不着调也不会贸然探查他缺的是情根。 只有一个理由,她帮柳钰拖住他。 柳钰于空中阖眼掐水诀,眉心龙鳞隐约闪光,无念海的火势渐渐被压制。 而柳钰的面色也逐渐变得惨白。 沈渊发觉柳钰阻挡了他,“三百年前你就多管闲事,三百年后又是你!” 话毕,沈渊又吸食了数颗血石,火势一下子涌起,差点烧到了柳钰的下摆。 柳钰不急不慢,神情丝毫未动,火势再次被渐渐压下。 沈渊开始气急败坏,“地界掌轮回,掌因果簿还不够吗!还要来管我这个永难入轮回的游魂!” 无念海的火烧得更旺了。 曲绝在底下急得直跺脚,“我去帮他!” 她甩下一句话就飞到了柳钰的身边。 曲绝一离开祝岐,沈渊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到祝岐面前,徒手掐住祝岐的脖子举至半空。 柳钰和曲绝双眼同时瞪大。 奈何火势牵制住了他们,无法脱身。 “掌灯大人!”沈渊得意地喊,“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地界凭什么掌管三界因果簿,凭什么随意勾划掉凡人的因果!我偏要用无念海的火烧到天界,让那些神仙们看看,世间可还有天理!” 不等柳钰有何反应,曲绝边抵挡烈火边道:“掌灯!你们地界到底怎么回事!无念海逃出不少冤魂就罢了,怎么还乱勾别人的因果啊!” 柳钰垂眸不说话。 曲绝气的脸色通红,半天憋出一句:“问你什么都不说,祝岐都快被沈渊掐死了!” 祝岐那边的确出气比进气还多,但他颤颤巍巍的手,从怀中掏出剑穗,口中念诀,剑穗变成了短刀。 他趁沈渊不注意抵到了自己的脖颈,甚至划出了血痕。 “你!”沈渊大惊。 祝岐轻蔑一笑:“你说……你与我三百年前有仇……” “你要干什么!” “今世是我最后一世,你还没向我报仇吧……若我死在我自己的刀下,你就不能将三百年积攒的仇恨尽加我身了。” 沈渊掐住祝岐脖颈的手猛地一颤,虽松了劲,但祝岐仍旧逃脱不掉。 柳钰却在此时目眦欲裂。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祝岐手中那把剑穗化成的刀。 曲绝同样大惊失色:“那刀好像不一般……上面的阴气能、能……杀魂。” 杀魂——顾名思义,魂魄尽散。 祝岐显然不知道。 即便知道,今世也是他的最后一世,杀不杀魂的无所谓,就算是最后一世,若没有柳钰的世世追寻,他恐怕也能一刀结果了自己。 “鬼市游魂无辜,沈管家无辜,曲绝大人无辜。沈公子,你愿意为了一己私欲,将残害无辜的因果加在你与三娘之间吗?” “别跟我提因果!”沈渊没有冷静,反而暴怒,“若不是你一笔将我和三娘的因果勾掉,我早已世世与三娘恩爱,怎会不得不委曲求全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市,只有夜晚才能如常人般行走!” “我……勾掉的?”祝岐愣愣道。 沈渊冷笑:“方琴殿祝岐判官,三百年前的债,你不认?”
第26章 不必再见了 祝岐曾十分笃定,他与柳钰的因果是柳钰亲手勾掉的。甚至他连他所缺的情根,都认为,或许是柳钰亲手拔除的。 结果如今沈渊亲口告诉他,沈渊与三娘的因果是他勾掉的。 而他三百年前,是方琴殿掌管因果簿的判官。 祝岐此刻拿刀的手开始发软,但他还是拿住了。 他继续稳稳地抵住自己的脖颈,好似方才沈渊的话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还好。”祝岐笑着说。 沈渊本就惊讶如此镇定的祝岐,此刻听见祝岐如此说,惊呼:“什么还好?!” 祝岐:“还好在下三百年前不是忘川的那位判官,而是掌灯大人方琴殿中的判官。” “你——!”沈渊眼中,祝岐丝毫没有悔意。 祝岐目光凛然:“请沈公子住手,否则我将死在此刀下。” “真是可笑!”沈渊仰天大笑。 不等祝岐回过神,沈渊一把抓住祝岐拿刀的手,扑了过来。 他说:“我亲手帮你自戕,也算大仇得报!” 祝岐眼睛蓦然睁大。 他没有多么恐惧,反而坦然接受,手劲松了,任由沈渊将刀尖一寸寸往自己脖颈的肌肤里扎。 直到——他越过沈渊的身体,看见了柳钰恐惧的目光。 那一瞬间,祝岐凭空生出一股力量,徒手抓住了刀刃。 沈渊不能再进一寸。 祝岐手心流血,渗进刀刃中。 恍惚间,他看见一身黑衣的自己,于忘川水前同样举着刀,站在柳钰面前,凄然说:“不必再见了。” 画面一闪而过,沈渊狰狞的面容重新出现在祝岐的面前。 刀尖即将彻底捅穿祝岐的脖颈,沈渊身后的柳钰拼命赶来,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 沈渊的手猝然一顿,紧接着痛苦嘶吼。 只消片刻,无念海的大火熄了,沈渊的身体瘫软倒地,虚弱不堪无法站起,连眼皮都耷拉着,毫无生气。 曲绝长松一口气:“终于挨到白日了。” 祝岐力竭向后躺倒,施加在剑穗上的法力消散,剑穗从刀又变回了玉石剑穗。 手心的血汩汩流着,祝岐至若惘然,双眼呆愣地看向漆黑的鬼市的天,柳钰奔至跟前,他都无知无觉。 直到被柳钰抱在怀里,感受到了独属于柳钰的阴冷之气,祝岐才恍然回魂。 他窝在柳钰的胸膛,眼睫微抬,轻声问:“你我的因果,是你断的吗?” 柳钰:“……” 祝岐笑笑:“看来是我自己勾掉的了。” 柳钰抱住祝岐的手紧了紧。 祝岐又问:“情根……是你拔的吗?” 柳钰:“……亦不是。” 祝岐挤出个难看的笑,半晌不说话。 柳钰心跳如擂鼓。 片刻后,祝岐问:“那一世,是我对不起你吗?” 没有崩溃、没有不解、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祝岐自断他与柳钰的因果,自拔后世情根,却认为是他对不起柳钰。 “祝岐……”这是柳钰第一次,直呼祝岐的名姓。 祝岐知道柳钰想问什么,他说:“今世没有因果没有情根的我,都舍不得你受苦。曾经能让你苦苦追寻几世的我,即便发生过什么,又怎舍得伤你?” 柳钰的头愈来愈低,最后直接蹲下埋在了祝岐的怀中。 “……我。”柳钰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祝岐问:“什么?” 柳钰:“好想……吃掉你,抽筋扒骨,茹毛饮血。” 祝岐笑了,没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怀里柳钰的头。 另一边,曲绝将沈渊五花大绑,沈管家也和沈渊绑在一起。 曲绝再三确认沈家这俩不安分的鬼这段时候不会再闹翻天了,往地上大咧咧一坐,长出一口气,随手捡起画了乱七八糟的信纸,对那二人没好气道:“说吧!怎么回事!” 沈渊变得虚弱至极,只能勉强抬起眼皮,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沈管家哭天喊地:“大人——求你放过我家老爷,他不容易……” 曲绝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少说没用的,谁容易?我容易还是掌灯容易?还是祝岐容易?来到鬼市的游魂哪个没点故事?” 沈管家一下子噎住了,转头怒目瞪住刚站稳的祝岐,“如果不是他,我家老爷定世世顺遂!” 曲绝顺着沈管家的视线看去,便见祝岐同样看向这方。 猝然撞见祝岐的目光,曲绝乍然一凛,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祝岐淡然地望向沈管家,清澈明亮的双眸中,夹杂着些许的死寂。 曲绝望得心惊,立刻偏过头去,缓了半天,才重新审问沈管 “地界判官公正无私,若不是你家老爷做了什么错事,怎会被判官勾掉因果!” 沈管家冷笑一声,“具体事宜我不清楚,但他亲手勾掉老爷和三娘因果为真!堂堂地界判官,随意干涉因果簿,该当何罪!” 这沈管家来来回回重复相同的话,曲绝听的心烦,扭头对柳钰说:“掌灯!你不是偷用过神君的术法吗?能不能再用一次!” 柳钰上前的脚步代替了回答。 祝岐拉住了柳钰,虽未说话,但柳钰明白祝岐想问什么。 柳钰道:“还记得你在鬼市给我的一滴心头血吗?它可保我无虞。” 说罢,柳钰前进几步,张开手掌面对沈管 曲绝:“哎?你不能直接对沈渊施法吗?” 柳钰:“他太虚弱了,承受不住。” 曲绝:“好吧……” 柳钰再次准备施法,祝岐突然上前,问道:“需要我吗?和清泉村那次一样。” 柳钰看了看祝岐的目光,抓住祝岐的手心,二人同时阖眼。 金丝钻入沈管家心口,又钻进祝岐手心,最后从祝岐的心口尽数涌入柳钰额间龙鳞。 这一次,沈管家的记忆被祝岐看得真真切切。 沈渊遇见三娘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 那年他的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个八姨太,只有十五岁的沈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是个不受宠甚至被唾弃的丫鬟的儿子,外人从不知沈老爷还有他这样一个儿子。 一日,他依旧做着打杂的事,从父亲屋子前经过,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是沈渊少爷吗?” 从未有人称呼他为少爷,除了这个姓,他也从未认为他是这个府里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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