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少见地一路沉默着回到家里,鹿明烛开了门,刚想按开玄关的灯,手腕却被李雨升挡了一下,他想要回头问怎么回事,眼前却忽得被更黑的东西覆盖上了。 “升哥?”鹿明烛抬起手,碰到眼前的东西,似乎是一截黑纱,也不知道李雨升从哪里抽出来的,他这边莫名其妙着,却突然被李雨升抱了起来。 李雨升快步往前走,鹿明烛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和房间门被踢开的声音,闭着眼判断应该是被带到了卧室,果然,下一秒被抛了起来,短暂的失重之后,身体被柔软的床铺托住,发出“碰”的一声。 “升哥……” “嘘,别说话。” 李雨升都这样说了,鹿明烛只得听话地闭起嘴,顺从地被李雨升按着肩膀压下上半身,将双手手臂反剪在背后,用又是不知哪儿来的绳子一圈又一圈地捆住了,再翻了回去,仰躺在床上。 李雨升下手有些狠,鹿明烛两条小臂都被拉扯着交叠着绑在一起,手腕分别抵在另一条胳膊的肘关节处,又这么被自己牢牢地压着,确实不太舒服。 鹿明烛没出声,想着李雨升心情不好,要是想宣泄一二就任凭他折腾好了,甚至思考着要不要放出一点香味来作为麻痹与调剂,然而李雨升将他的胳膊绑好之后,却没了动静。 四周是黑暗且安静的,鹿明烛试图睁开眼,但被黑纱压着,只能艰难地挑开一点缝隙,自然什么都看不见。往日他还能去听李雨升的心跳声、呼吸声,可是如今李雨升连这些基本的人的特征都没了,鹿明烛什么都听不见,只能一味想着似乎并没有听到李雨升离开的脚步声——然而现在,只要李雨升想,他走路也可以用“飘”的,也可以没有脚步声。 鹿明烛心烦意乱地推测着:卧室的门没关,外面的大门也没关。只要李雨升想,他就可以把自己丢在这,悄无声息地离开。 鹿明烛有些想要挣开绳子、扯掉黑纱,毕竟这两样东西并不能真的困住他,然而他又要忍不住地想,如果李雨升并没有走、还在屋里呢?如果刚好赶上李雨升回来、看见自己不听话、没有乖乖地安分地待着等他呢? 一时间,心底空落落的、不着地的不安感沿着四肢百骸迅速蔓延开来,鹿明烛甚至不自觉地呼吸起来,他微微张着嘴,因为自己情不自禁脑补出来的一切而发抖,再也忍受不了,轻轻地唤道:“升哥?” 没有人回应。 “升哥……” “升哥……?” 鹿明烛颤声唤了好几声,一直到语调中的害怕与焦急再也掩饰不住,才听见一声:“嗯。” 这声音很近,很熟悉,一瞬间抚平了心里所有斑驳扩散的涟漪。 鹿明烛自己没意识到,但是坐在床边的李雨升看得分明:他应声的时候,鬾鬼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那些紧张立刻尽数变成了放松,甚至还微不可查地翘了嘴角,浮现出一丝安然的笑意。 知道李雨升就在身边,鹿明烛重新安静下来,不多时,他听见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第164章 你、不、是、人。 那几声很轻也很快,不像是在脱衣服,鹿明烛安静地听着,又听见纸张被展开、抖动了一下的轻响,像是李雨升在拿着什么东西的说明书阅读起来一般。 往日,李雨升黑夜里看东西是要开灯的,如今也不需要了。 鹿明烛想着有的没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恍惚了一会儿,手臂被压得发麻,蓦然意识到,李雨升又是很久没有动静了。 紧张与不安的表情登时再度攀上了鹿明烛变得苍白的脸颊,他张了张口,急切地唤:“升……” “我在这,你别怕。”李雨升将鹿明烛的呼唤打断了,他的语气有些平淡,却仍旧抚平了鹿明烛的焦躁,鹿明烛一颗悬起的心重新落下,继而脸颊被李雨升的指尖碰到了。 鹿明烛紧忙歪过头去蹭李雨升的手,听见李雨升淡淡地笑了一声,问自己:“知道我在旁边就这么安心?也不怕我要对你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 鹿明烛毫不迟疑地开了口,顿了顿,又言辞切切地道:“升哥,我是你的,你对我做什么都行。” 其实鹿明烛并不少见这样认真剖白的时候,李雨升却沉默下去,将手收回了,似是又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口:“……你是我的乖乖,我的宝贝,我的小情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鹿明烛看不见李雨升的表情,只是听得出李雨升的语气非常不对,像是……像是一种阴阳怪气的自我催眠一般,一句句言不由衷的情话说得鹿明烛不由得皱起眉,刚要开口,却听李雨升道:“鹿明烛,你一直说只有我能杀掉你,我之前从来没探寻过究竟怎么做,也从来没动过这个心思,但是今天……我知道了。” 李雨升的手指撂过鹿明烛依附的下摆,微微用力铵在丹田的位置,有圆形的硬核在指腹下逃逸般滚动,李雨升抬眼,看着鹿明烛微微张开了口,凑上前去,轻声道:“用我身体里你的那一缕‘气’,把你的魂魄勾出来,再挖出你的内丹,毁掉你的肉身……你就魂飞魄散,彻底‘死’了。” 铵在丹田的手指愈发用力,仿佛是真的想要穿破皮肉,一把将修炼多年的元神活生生地钻挖出来,疼痛来得坚硬且剧烈,鹿明烛已经有许多年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鬾鬼再度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却苍白着一张脸咬住嘴唇。他迟迟没有反抗,就像是真的铺陈开一条性命,由着李雨升濯取,却终归忍不住这份恐惧,细着嗓子发出些可怜的腔调:“升哥……你……你别杀我,留我一条命吧……” 李雨升仍在用力,鹿明烛感觉自己的丹田似乎是已经被捅穿了,眼前浮起止不住的湿意,听李雨升淡淡地问道:“怎么了,不是总说只要我想就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真到了这个时候不想给了?原先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这么虚伪……都是骗我、哄我听听的?” “不是、不是……”刺痛感让鹿明烛的身体蜷缩抽搐,手臂已经被压得从麻木到失去知觉,他着急地摇头否定着李雨升的话,然而心底却清楚得如同明镜一般。 ——李雨升说得对、很对、都是对的。 鹿明烛口口声声说可以让李雨升杀了自己,但是打心底里知道李雨升不会这么做,漂亮的、动人的话都只是说说而已,他可以为了李雨升而死,但从未想过,会死在李雨升的手上。 哪怕是已经害死了李雨升两次。 卑劣的求生本能因为濒死的刺激而攀附鹿明烛的每一根血管,迫使沉寂的心脏奋力跳动,鹿明烛的双手攥紧了衣袖,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仍在赌,凭借李雨升对他的爱意,肆意妄为地赌李雨升不会真的下手杀死自己。 “升哥,你留着我……哪怕只是先留一百年,你现在需要我的功德,而且我们结过冥婚,如果我死了,你的魂魄便会不稳,修炼再造很艰难的……” 鹿明烛哀哀切切地说着,下腹的刺痛让他冒出涔涔的冷汗,渐渐地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缕源自本性本心深处的黑暗开始向外蔓延,鹿明烛的心底渐渐生出对于李雨升的怨与怒来,隐藏在衣服之下的血管被这股邪念浸润得发黑,从小腹开始,在看不见的位置,一路向着胸膛攀爬,就快要占据鹿明烛的心脏—— “……我明明猜到了这些事,但对你竟然还是舍不得……那可是我的母亲啊,她生我、她养我……你说,我这样还算是个人吗……” 丹田处的压迫感陡然随着李雨升移开手指而消散,逼命的刺痛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那接连涌出的黑色却还是自鹿明烛胸前铺展开来,一直到把鬾鬼的脖子、脸颊上也爬墙虎般显露出青黑色的脉络。 鹿明烛的眼睛灰了,他自己不知道,被黑纱盖着,李雨升也看不到,他们都只能听见鬾鬼开了口,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是、人。” 奇异的香味毫无预兆地扩散开来,鹿明烛勾了勾唇角,一个阴诡的笑容陡然浮现又迅速沉落,他用极具魅惑性的声音,轻轻地对李雨升道:“升哥,你已经不是人了。” “……是啊,你说得对。”李雨升轻笑一声,转过脸来,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今竟然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了……” 李雨升呢喃着吻上鹿明烛的唇,白色的睫毛妖冶地刺进黑色薄纱里,鹿明烛轻声蘅着,在李雨升的深夏酚剀了褪。 没有拉起的窗帘外,是一轮巨大的、黄澄澄的圆月。 天色接近破晓,月亮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窗外的天又灰又蓝,几只燕子无声地飞过,没有唤醒任何深眠中的人。 李雨升靠在床头柜上,鹿明烛则靠在他的怀里,举着手臂打量胳膊上一圈又一圈被勒出来的青黑色痕迹。 鹿明烛肉身上造成的实际伤害很难消去,这种特性也使得李雨升格外喜欢在他甚尚留下些“记号”。李雨升眯着眼,伸出手指触上鹿明烛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若有所思地蓦了一阵,忽然开了口:“以后我去见我爸的时候,你都不要跟着了。” “……好。”鹿明烛乖顺地点了点头,转过脸去与李雨升对视了几秒,接着闭起眼与李雨升接吻,含混不清地道:“你不能这样去见人……以后头发、眉毛、睫毛什么的,我帮你染……” 李雨升没有应答,一手捏着鹿明烛的脖子,埋在贝子下的另一只手再度蔻琎那已经施弥颂阮的地方。 李雨升用的力气很大,鹿明烛窖得也很动情。 大年初三的中午,李雨升再度回到桁市。 鹿明烛去火车站接他回斐都新府,一路上听李雨升讲了些老家过年的见闻。言到末了,李雨升不免感叹自己就连大过年的都要谎称工作忙碌、不能多陪陪父亲,又说感觉父亲这一年真的是衰老得十分明显,自己不能堂前尽孝实在难受。 “哎你是没看到,我爹给我送到机场来,看我的那个眼神,哎……我感觉他是想跟我拉拉手、拍拍肩膀什么的,但是我害怕啊,就只能躲了……”李雨升说着话掏出手机来,絮絮叨叨地对鹿明烛讲道:“我觉得得给他找个保姆照顾着点,之前看了几个,你帮我也参谋参谋,我这趟回去,老爷子腿脚都不是很利索了……” 鹿明烛凑上前去看李雨升的手机,李雨升却突地将手机压下去,簌然坐直身体,高声道:“你说、你说我爹今年这样,不会是、不会是被我——” “不是的,升哥,你别乱想,你没影响到他什么。”鹿明烛按住李雨升的手腕,安抚地对他笑了笑,一边按下电梯一边道:“你还没接触过太多鬼怪,更没吃过妖丹,身上没沾染那么多‘东西’,再说了,咱们就从今天开始给你爸想点延年益寿的法子,不是也可以补得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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