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老头还是劈柴喂鸡,不过今天他突然杀了一只鸡,正在拔毛。”说话间,银沥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那只差不多被拔光毛的鸡,满脸都是嫌弃。 银沥这人怕脏,不过他这种“怕”并不是客观意义上的“怕”,而是嫌弃。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对于自己身上的脏非常宽容,但一看到别人脏就会变得无比苛刻。 用巫沉的话来说,他就是嫌弃别人脏了他的眼。 “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银沥又问。 “我啊……”韩拾一扭头看了看身旁与北虎将军有说有笑的赵武,答道,“北虎和赵武在回乡的路上。” “快了,一会儿见。”银沥又想着这位独居的老爷爷,心里奇怪他怎么知道今天家里会来客人。 或许只是银沥随口一说,但这句如同约定般的话语还是触动到韩拾一敏感的神经,他乐滋滋地说:“好啊,一会儿见!” · 北虎将军跳下马,手指指向村口的大榕树:“小武,我们把马拴在村口吧,今日是探亲不是打仗,骑马过于招摇,会吓着村民的。” 闻言,赵武也跟着跳下马:“是,将军!” 拴好马绳,两人从村口出发往村子里走。这个村子建在岚城的郊外,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全都去打仗了,只剩下老弱病残,妇人小孩。 小小的村庄来了陌生客,几个当场撞见的老人小孩纷纷躲进了屋子里,悄悄从门缝中露出一只眼睛看这两个外地人。 “看来这里的人并不是很欢迎我们。”北虎嘴角带笑。 “岚城失守意味着羽国灭亡,这确实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赵武低着头,神情复杂。 “嗯,我们速去速回,莫要惊扰村民。” “是!” 其实两人也明白,几天前岚城被攻陷一事早已传遍羽国,城中人心惶惶,城郊的小村庄大概也都获知了。国破后,大部分百姓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这是可以理解的,恐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以刀相向。 作为刚攻陷岚城的将军战士,他们自然是不怕这些小百姓反动的。不过北虎不是那种残害黎民百姓的将军,灭国对于百姓来说已经是一件天大的祸事了,所以今天回乡探亲,他们特意换了常服出行,尽量不让人看出他们的身份,避免不该发生的事发生。 不过这种非常时期,外地人走在村子里自然会让人生出警惕。 北虎将军的武器寸步不离身,被他用布包裹得非常厚实,背在身后根本看不出那是一把斧头。 北虎和赵武两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米和盐,边走边笑,让自己表现得尽可能低调。 自小在卫国长大的赵武,小时候与母亲回来探望过一次外祖父,凭着儿时的记忆,他们没走多久,便到了外祖父的家门前。 两人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见鸡鸣狗吠之声,不知到底是太欢迎他们还是不欢迎,两人对视一眼,没迈步。 “外公!是我!小武!”赵武对着院内呼喊,见没人应答,他又喊了几声。 很快,一位老人从柴房里蹒跚走出,瞪着眼珠子看向院门外的两人:“何人?” 是他! 韩拾一短暂惊诧了一秒,立刻小声联系银沥:“银沥哥!是我是我是我!” 银沥的声音空洞地传到韩拾一耳中:“我知道。” “原来你知道是我呀!那你怎么不先叫我呢?”韩拾一好像很在意银沥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这一点。 “刚开始在镇魂塔里还觉得你挺安静的,怎么现在废话那么多?”银沥发现,韩拾一对他比对谁都热情。 “我不是怕你没认出来嘛……”韩拾一言语间透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来。 银沥眯了眯眼睛,说:“行了别废话,两个冤魂交汇时尤其敏感,别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 “好的,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说到正事上了,银沥声音顿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们来之前,老头炖了鸡汤。” “老头怎么知道有客人?未卜先知啊!” “汤里下了药。”银沥的声音沉了下去。 “啊?”韩拾一张着口,还没来得及消化银沥这边的信息,就听到旁边的赵武说了句“什么味,真好闻”。 老头看上去非常戒备,手边还拿着一根棍子打算赶客:“你们是什么人?” “外公,我是小武。”赵武向他使劲招手,“您的外孙。” 闻言,老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面前的赵武,才放下手中的棍子,脸色也变得和蔼起来:“原来是小武呀,快快进来。” “好好好!这就来!对了外公,这位是我的——”赵武刚想介绍自己的将军,却被北虎拦了下来。 “我是小武的武术前辈,老人家看上去身子骨硬朗啊,近来身体可好啊?” 老头抬头用凸出的眼珠子看了看北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候,而是背过身说道:“既然是前辈那就一起进来吧,正好今天宰了鸡炖汤,进来一起吃。” “好啊!走走走!”赵武跟随自己的外公走进院子里,北虎也紧随其后。 “对了,怎不见外婆?”赵武左顾右盼,愣是没看见年迈的外婆的身影。 老头抬起沉重的眼皮,说得简短:“你外婆去年走了。” “什么?” “人老了,出门闲逛摔了一跤,就走了。”老头的语气听不出悲喜,目光却阴沉了几分。 赵武定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外公……外孙不孝……” 老头独自走在前面:“行了,进来吧。” 跟在两人身后的北虎,也放下警惕,大步跨进了院门,朝那破败老旧的瓦房走去。 “就这样让他们进去吗?”韩拾一声音有些紧张,他心里已经预料到了惨剧的结局。 待在老头身体里的银沥,只“嗯”了一声,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可万一他们喝了汤……” “我说过了,这是他们的命,我们不可干涉。”银沥的语气笃定,不容反驳,“再说,现在你是在他们的生前回忆里,我们并不能改变历史。” “我知道了……”韩拾一又看了一眼赵武和北虎,慢慢合上了嘴。 餐桌上,赵武和老头有说有笑,讲了许多自己在卫国的成长经历,每当赵武不小心提及战事时,北虎都会假装咳嗽两声,让他注意。 “你们方才说什么来着?你说你们一路行军到此?”老头的眼珠子盯着北虎看。 “不不不,外公您听错了,我说我们一路游历到此。”赵武笑容憨态可掬,看上去十分老实。 “原来如此。”老头点点头没再追问,将盛满鸡肉的汤碗往两人面前推去,“趁热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这话在韩拾一听来便有了恐怖片的效果,但是他这次学乖了,知道银沥不喜欢听他废话,便也没出声。他窝在北虎的身体里,眼睁睁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光碗里的肉,连骨头都没吐出。 而一旁的赵武也吃得非常欢乐,很快便把汤都喝了个精光。 “味道如何,外公自己养的鸡,肥美吧?” “好吃!这鸡肉、汤汁都好吃极了!”赵武还在回味口中的鲜美,“外公,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鲜的汤!” 老头笑了笑,没说话,独自往屋外走去。 “银沥哥!他去哪?”韩拾一急了,现在老头走出去,再回来估计就是给他们收尸了!他记得银沥说过,只要身体的主人在这里死去,他的灵魂也会立刻回到自己的身体,可是银沥还在这,他不想走。 “银沥哥?银沥——” “听到了,别叫。”银沥的声线懒散,近乎冷漠,“他进了厨房,自己也喝了一碗汤。” “啊?为什么?”韩拾一蒙了。 他们一开始的推测是:老头在汤里下药,等北虎和赵武倒下后,砍下北虎的头颅。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可为什么老头自己也喝了毒汤呢? “对了……”韩拾一似乎想到了什么,追问银沥,“到现在我还没想明白,老头为什么要对北虎和赵武下手?他的动机是什么?” “你还没明白吗?” “你是说……” 银沥淡然地说:“灭国之恨。” “灭国之恨存在每个人心中,就算他只是一个村野柴夫,但遇上让自己国家倾覆的人,也丝毫不会退缩。”银沥的声音悠悠传来,“更何况,这老头以前当过岚城的城墙守卫兵。虽然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一步不出,但从村民的口中早就得知岚城的战况。我仔细观察过,他的卧室枕头下压着厚厚一沓书信,多年来他与赵武的娘亲一直有书信联系,恐怕早就得知赵武在卫国从军的消息。” 韩拾一开动自己的学霸脑筋,顺着银沥的话说了下去:“也就是说,老头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赵武和北虎的身份,也知道他们在欺骗自己……他什么都知道,但还是要动手。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要报灭国之仇,毒杀北虎,砍其头颅!无奈的是,自己的外孙也是敌国一员,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心慈手软!但是杀死自己的外孙,让他感到愧疚,于是他也喝下毒汤,与他们同去……是这样吗?” 听到这番惊心动魄的猜想,银沥那边却十分平静。韩拾一察觉到银沥的情绪变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也陷入一番自我反思中。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韩拾一有些怕银沥,尤其是银沥严肃起来的时候,他简直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这突然的安静比想象中结束得要快些,韩拾一听到银沥用很轻的声音说:“谁知道呢。” · 与此同时,镇魂塔顶层的结界里,小孟正在竭尽全力维护穿魂的法场。 她本就法力微弱,稍有不慎银沥和韩拾一就有可能在穿魂过程中受伤,所以她一刻都不敢分心。 “欸,孙婷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钱坤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四周,除了结界内有银沥留下的火光,其他地方全是黑漆漆一片。 孙婷婷刚被斧头鬼附过身,气息还不是很稳,现在又听到钱坤这样说,更加心慌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什么都没有……”说完,她害怕得直接坐到自己父亲的亡魂身边,父女俩互相依偎着。 “不是,真有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吸!”钱坤向小孟寻求安慰,“死神姐姐,你听到了吗?真有声音!” 其实小孟也听到了,只是她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一是实力不允许,二是维护法场的她根本无暇再顾及其他。 消耗法力使她脸色变得无比苍白,配上那一头卷发更加像个面无血色的洋娃娃了,吓人得紧。 她艰难开口道:“你要实在害怕就欺骗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精神胜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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