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就剑仙吧。 法天尊迎上来,慈爱地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陆昃眉心一跳。 光阴一瞬倒退十七年,仿佛又回到了不知名的荒山野岭。 只是老剑仙清癯的身形怎么也跟面前这矮胖的和尚重叠不起来。 “陆昃。”说完,休祲剑长吟一声,他踏剑飞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法天尊喃喃道:“陆昃,陆昃,陆……!” 他再抬头看向陆昃的背影,已经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佛珠。 休祲剑载着陆昃一头扎进千里之外的一处深山老林。 他挑了个顺眼的山头,一剑劈开一道山洞,盘腿打坐开始调息。 封印十七年的仙魔之力骤然释放,他得花时间适应。 他在仙门一剑破万法好不威风,然而仙元的过度使用意味着他体内岌岌可危的平衡被打破,魔煞已然反扑。 要让二者重新达到平衡,须得闭关一段时间。 一晃半年过去。 陆昃闭关的山洞外迎来第一位访客,是个眉心一道朱砂印,蓝衣翩翩的儒雅道士。 他对着山洞恭敬地一拜:“末将攻玉,参见主上。” 倘若此时有仙门修士路过,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道士乃是茅山二长老弟子张景霄,少年一代的翘楚人物,而攻玉乃是魔尊负天君座下四魔将之一,忠心耿耿。 常人无论如何都难以将二者画上等号。 陆昃缓缓睁开眼,猩红魔瞳吞吐出慑人寒光:“何事?” 即便拜了仙人为师,他还是早早地就与魔界联系上了,甚至扶植出了四个心腹手下。 这一点,恐怕就连息机老剑仙都不知道。 “域外天魔近来在南荒有动作,对方极其谨慎,末将活捉的傀儡全都自尽了,搜魂术查出的零星片段,似乎是跟……天目族有关。兹事体大,末将不得不亲自来报。”攻玉双手奉上记录有搜魂片段的卷轴。 陆昃抬手,卷轴落入掌心,他简单翻看片刻,面上浮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天目族?哼,有趣。已经灭绝的上古神族,怎么在这个节骨眼被翻出来了。不过,既然域外天魔对此如此重视,那本座便少不得要前去给祂添添堵。”
第四十九章 49 虽然陆昃在这个洞穴里闭关了整整半年, 但其实早在五个月前,他体内躁动的仙魔之力就已经重新归于平衡。 然而恐怕是封印解得太突然,境界略有不稳, 经脉间内力流转仍有一股说不出的滞涩感。 绵长的心悸始终纠缠着他。 陆昃对此极为重视, 于是剩下几个月, 他都是在入定中度过的, 只是偶尔抽空处理一下魔将们的请奏。 令陆昃感到疑惑的是, 都半年了, 这层瓶颈他始终都迈不过去。 但天目族一事, 陆昃势必要去横插一脚,给域外天魔找点不痛快。 他并指在眉心一点, 眸中血色褪去,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魔气也随之散去。 陆昃启程前往南荒。 攻玉呈给他的卷轴上显示,域外天魔活动的地点正是仙魔两界交界地。 因着仙魔两界摩擦不断, 那地方也时常战火纷飞,乃是六界最混乱的地界之一。 正是这份混乱, 使得域外天魔有了不少搞小动作的余地。 陆昃随手掐法诀施展了个易容术,伪装成一名妖修, 腰间挂了一排巴掌长的尖牙,双眼也变成黄绿色竖瞳,迤迤然混入了来往修士中, 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攻玉的线人来报,今夜子午时分,天魔傀儡将在南荒集市十里外的荒林与一名神秘人进行交易。 时候还早,陆昃便先在集市里逛了逛。 这种鱼龙混杂的集市, 水都很深,即使交易谈不拢血溅当场, 修士们也见怪不怪了。 陆昃随便买了几样东西,走在形形色色的修士中,小腿忽然被撞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脸上木愣愣的,撞了人也好似没察觉。 小孩手腕上拷着沉重的铁链,铁链上还串了好几个小孩,都是看起来路都走不太稳的年纪。 瞧着确实很可怜,这地方的货物十之八九来路不正,这些小孩说不准就是被掳过来卖的。 小孩的头发散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大眼睛倒是很特别,是很漂亮的金色。 是什么精怪化形么? 陆昃不过视线多停留了片刻,牵着小孩的修士便急了,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粗声恶气地道:“看什么看,这都是有主的货,再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他展露出一身不错修为,威压释放,陆昃当即装作忍气吞声的模样,猛哼一声,走了。 走出一截路,陆昃眉梢微妙地挑了挑。 他腰间挂着充作法宝的锋利长牙,赫然少了一个。 那长着双漂亮眼睛的小孩还挺有胆识气魄,竟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那根长牙。 若非他遇上的是陆昃,恐怕就真能做到瞒天过海,但就算陆昃察觉到了,也没有拆穿他的打算。 命都是靠自己去挣的,这小孩有本事有心气,便随他去吧。 天色渐晚,陆昃坐在路边茶摊喝茶,忽然收到一道传音。 “神秘人反悔,交易取消,原因未知。” 陆昃轻轻搁下茶盏,回道:“动手。天魔傀儡,本座要活的。” 翌日,原本热闹非凡的集市直接少了一半的人。 有修士四处打听,竟都不知是谁的手笔。 未知是最叫人恐惧的,有些谨慎的修士连夜卷铺盖走人,南荒最繁华的集市之一,因着这一夜之间的变故,就这么散了。 而始作俑者卸下妖修易容,放出了自己一双魔瞳,披上斗篷,已经不慌不忙地坐在负天宫的白骨王座上。 除了他的几个心腹属下,没人知道如今的负天君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只要他略微放出一些心魔气息,魔界上下便分毫不疑。 心魔能直击识海最薄弱处,用作审讯,可比搜魂禁术好用多了。 就连被域外天魔彻底控制住的傀儡,也难逃心魔。 在陆昃的压制下,这一群傀儡连自杀都做不到,纷纷露出或痛哭流涕或癫狂大笑的丑态,将秘密吐露了个干净。 “……原来如此。”陆昃单手支着下颚,神识从他们的记忆中抽身,徐徐睁开眼。 那本该只存在于上古卷宗中的天目族竟然还没有灭绝,留存下来人数稀少的一支,千年来一直躲藏在南荒人迹罕至之处。 可惜族中出了心比天高的少年人,与族长大吵一架后闯出南荒隐居地,六界之大,迷花了这个少年人的眼,他一个不慎没藏住那只代表了他古老身世的竖瞳,被域外天魔的手下抓了个正着。 域外天魔顺藤摸瓜找上门,天目族终于避无可避,全族被屠。 本以为这桩惨案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不久后域外天魔又收到一则消息。 天目族还有最后一个遗孤,被老族长信得过的老友护送着一路逃了出来。 至于祂为什么会知道,自然是因为这位本该信得过的老友,他贪图天目族穷尽天地造化的神通,辜负了老族长的嘱托,将魔爪伸向那年幼的遗孤。 多方势力角力,都想将这遗孤占为己有。 他们争了半天,最后却一起傻眼了。 ——因为那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小遗孤竟然跑了! 陆昃倏地想起那个偷走了他长牙法宝的小孩,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他起身,从白骨王座走下,背对着天魔傀儡兴味索然地摆摆手:“处理掉。” 漫天魔灵发出兴奋至极的尖啸,俯冲而下。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和稀里呼噜的吞咽声很快平息,大殿上归于寂静,黑玉铺成的地面依旧纤尘不染。 此后数年,六界再没有得到过天目族遗孤的消息,应该是藏在哪里躲起来了吧。 在没有足够强硬的实力支撑前,那小孩的天目竖瞳完全就是个祸害,是人人路过都想分一杯羹的香饽饽。 失去族人庇佑,怕是连活着都很艰难。 陆昃自觉给了他一支尖牙,已经仁至义尽,便没再刻意搜寻过这遗孤的消息。 然而他与这小孩缘分未尽,数年后又遇上了。 魔界东部有一号人物,名为青阳子,原是仙门有名的道修,困于瓶颈两百年不得突破,毁去一身仙元堕了魔,竟魔功大成。 他投诚于负天君,躲过了仙门的通缉令,安分了几十年,近日里又躁动了起来,酒后口出狂言,声称要叫负天宫的白骨王座易主。 陆昃十分满意这只送上门来的鸡,正好杀了儆猴。 隔日,他便只身一人来到青阳子盘踞的魔窟。 一盏茶从热到凉的工夫,魔窟里便积了厚厚一层血浆,除陆昃本人以外,一个活口不剩。 堕魔以求突破瓶颈,本是饮鸩止渴,青阳子的道行本该就此止步,但近两年,他的修为竟又开始突飞猛进。 估计是撞上了什么机缘,亦或是有了什么阴损缺德的新法子。 陆昃提着还在淌血的休祲剑,踏过青阳子的尸首,饶有兴致地打开了魔窟的密室,准备一探究竟。 密室大门轰然洞开,一道璀璨金光毫无征兆地射出。 陆昃察觉得很及时,但那道金光中蕴含某种古老的法则,无法躲避,竟让他也着了道,身形凝固一瞬,浑身都蒙上一层璀璨的金色。 不错的杀招,可惜施展者太弱了,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下一瞬,陆昃手中休祲剑一分为七,随着叮叮当当一阵清脆响声,几十把兵器纷纷坠地,无声化为齑粉。 水墨色剑气淡去,一方血池展露在陆昃面前。 里面浸泡着无数孩童的尸身,所散发的血腥气竟比陆昃刚屠过的魔窟还要浓重几分。 血池中央,一个小孩被绑在里面,锁链深深嵌入他的皮肉,隐约可见白骨,他眉心裂开,露出一只神妙无双的鎏金竖瞳。 方才那招金色神通,便是他使出来的。 但他还太小了,用出这招后,七窍血流如注,本就虚弱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濒临崩溃。 陆昃脚步一顿:“唔?”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了个决定,于是魔瞳褪去血色,变成漆黑温润的黑色。 虽刚屠完青阳子老巢,但他一向喜洁,今日穿的云缎锦衣上甚至还是熏过后的幽香,没叫那些血腥味沾上半分。 确认自己从头到脚都还算和蔼可亲,陆昃一挥袖,小孩身上的锁链骤然破碎,没了支撑,眼看着小孩就要一头栽进血池。 陆昃伸手,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小孩托起,送到他怀里。 他刚想撩开小孩脸上凌乱的长发,这看起来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孩猛地睁开眼,鎏金瞳灼灼,分明清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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