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小孩倒是会挑地方。 陆昃脑海中刚转过这个念头,就被邬如晦用力按在菩提树上,加深了这个吻。 邬如晦一向喜爱用发绳把长发高高绑起,为此,陆昃给他定做了许多根编织发绳,绳尾串着珠串银饰,末端系一把流苏,和长生剑的剑柄乃是配套。 如今他俯身低头亲吻,长发从肩头滑落,藏青色流苏里掺着银丝,掉进了陆昃略微散乱的领口。 微凉的流苏扫过肩颈的肌肤,带来些微痒意。 跟被幼兽崽子的绒毛蹭了似的。 陆昃的手顺着邬如晦滚烫的脸颊,从下巴抚到后脑勺,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 邬如晦被他弄得更加心浮气躁,连亲带咬,恨不得能把他一口气拆吃进腹,乱成一团浆糊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颠三倒四地乱窜。 好软,好好亲…… 晚风拂过,菩提树簌簌而动,摇下疏落月影。 月下人影成双,半隐没在漫山遍野的雪白婆罗花中,恍如幽幽梦境。 唇齿缠绵良久。 邬如晦没看到,陆昃半阖的眼眸中,不详的血色从漆黑的瞳孔深处洇出。 与此同时,一道和陆昃别无二致的声音在他的识海中响起,虽带笑意,却如当头棒喝:“你在做什么?” 陆昃浑身一僵,他偏过头,气息仍微微凌乱,脸上血色却悉数褪尽,与之相反的是,冷汗在瞬间浸透后背。 我在……做什么? 邬如晦不明白他为何忽然避开,不餍足地寻了过去,还想继续亲昵。 二人鼻尖堪堪蹭上,陆昃抬手按上邬如晦后颈,干脆利落地将不设防的邬如晦捏晕过去。 邬如晦倒在陆昃怀里,灼热的呼吸洒在陆昃颈脖间,烫得惊人。 陆昃深吸一口气,挥手打出一道柔和的内力,将他托到地面躺下。 邬如晦沉沉睡去,双颊酡红,周身簇拥着雪白的飞花,似乎醉倒在一场酣甜的梦境。 陆昃却闭眼不看,他撑着额头,长发从肩头垂落,几缕沾着冷汗贴在脸颊边,眉心紧蹙,隐忍地弓起后背。 原本压制在识海最深处的魔气骤然失控,肆虐开来,与体内中正平和的仙气甫一交锋,便如冷水泼进滚油,彻底炸开。 一切又都被他牢牢地限制在这副躯壳之内,半点都没有溢出。 陆昃正苦苦压制之时,那道声音又阴魂不散地响起,语气极其不可思议,仿佛看了个天大的笑话:“师父师父,如师亦如父,你一向以此作则,因此与小如晦亲密得过了界也浑然不觉。可你平心而论,会任由小昙或者羌杳搂搂抱抱么?” 并不需要陆昃的回答,因为在那道声音面前,陆昃所有的心绪都无所遁形:“不会,因为小如晦是特别的。” 陆昃咬紧牙关,眸中血色翻涌。 那声音沉下来:“虽然小如晦并非无意,但你可别忘了,陆昃。” “你从生下来就注定不得好死,小如晦才一百多岁,他根骨绝佳,仙途一片坦荡,未来还有数千年的漫长岁月。可你呢?你还有几天好活?” 一字一句,如尖刀利刃穿肠而过。 陆昃静默良久,忽然笑了。 他笑得浑身颤抖,飞花月色中,仙人偏有一双血色眼眸,矛盾地糅合出某种近乎妖异的气质。 他的笑声低低回荡在寂静的菩提树林间,惊飞无数沉睡的鸟雀。 那道声音含着几分诡谲的兴奋,蓦地换了一副面孔,竟开始诱惑道:“命数已定,天道不会放过你,不过,你也可以及时行乐,不放过他,你多的是手段,让他往后数千年都只能活在你的阴影里,永远忘不掉你,不是么?倘若你将他……” 陆昃笑声一敛,轻声道:“闭嘴。” 此话一出,立竿见影,原本与仙气僵持不下的魔气被强而有力地压制下去,陆昃瞳孔中的猩红血色褪去。 他缓缓抬起眼睫,借由这个动作,无形的寒冰覆盖全身,包括他一颗刚刚开始为情意开始跳动的心。 陆昃手心在邬如晦面上虚虚拂过,指尖缠绕着诡谲的光,将方才那段唇齿缠绵的记忆尽数提了出来。 邬如晦双目紧闭,无知无觉地昏睡着。 陆昃收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缓慢收拢手指。 于是这段记忆顷刻间碎成斑斓光点,无可挽回地弥散在空中。 至此,大喜大悲悉数落幕。 幻境四周爬上蛛网状裂痕,开始缓慢崩塌。 陆昃身上披的那一层幻象也跟着溃散,满头青丝化霜雪。 好似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唇齿相依的触感依旧鲜明,陆昃额角依然挂着涔涔冷汗。 但他心中无比清明。 后颈上那枚符文吸饱了陆昃故意放出来的动荡心绪,又悄悄隐没下去。 陆昃唇角冷笑勾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低低一声:“陆昃。” 他冷笑僵在唇角,这回是货真价实要冒冷汗了。 ——邬如晦! 他什么时候来的,看见了多少?!
第三十七章 37 不久前。 长孙无涯从幻象中挣脱出来, 确定她娘也已经挣脱后,匆匆赶去找邬如晦。 域外天魔这一手幻境想必是谋划了许久,才会让群仙宴上众多大能一通着了道。 许多修士还沉溺在幻象之中, 或痛哭, 或狂笑, 丑态百出。 长孙无涯披上一身黑色斗篷, 戴上青铜面具。 她翻掌托起一座精巧的九层宝塔, 闭目感受片刻, 循着邬如晦留下的气息, 行过这些纷杂的幻象,没多久就找到了他。 属于邬如晦的幻景中传来微微的扭曲波动。 她不去看四周那些幻象, 只来到邬如晦本尊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见过阁主。” 邬如晦没有回头,却随意地摆了摆手:“做好标记了?” “是, ”长孙无涯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 在所有被域外天魔寄生的修士身上埋下引线了。” 邬如晦“唔”了一声,淡淡道:“辛苦, 退下吧。” 长孙无涯犹豫两秒,还是道:“阁主,掐算天机本是逆天而行, 您得知了这么多内鬼的身份,想必对身体损耗极大。” 邬如晦嗤笑一声,没有回应,再次摆摆手。 长孙无涯似乎也知道自己劝不动, 心中微黯,搬出陆昃:“剑仙大人知道了, 一定也会心疼的。” 邬如晦终于回过头,神色凌厉:“长孙。” 简单二字,暗含浓烈的警告意味,长孙无涯一顿,最终还是告退了。 · 东海之东,无名仙山。 陆昃离开后,整座仙山又重新沉入深海。 山中精怪也随之陷入沉睡,唯一醒着的就只有被封印在主峰湖底的羌杳。 陆昃亲手布下的封印大阵,以羌杳如今的造诣,根本撼动不了。 他也就不再白费力气,老实了几天之后,旁人却不愿见他继续这么老实下去。 沉寂的仙山忽然震动起来。 无数小精怪从睡梦中惊醒,惴惴不安地从巢穴中探出头。 仙山由陆昃一手打造,可谓是六界最安全的地方,几乎没出过什么岔子。 近千年以来,只在百年前动荡过一回。 而那一回之后,外面传来消息,邬如晦疑似堕魔,被陆昃亲手清理门户,小麒麟赴往妖都,羌杳和孟昭然师兄弟留在仙门。 山门无人踏足,寂寞百年。 层层阵法封锁之下,羌杳霍然抬起头。 窸窸窣窣的呓语从识海深处响起,羌杳脸色一变,凝神听了听。 “——走吧,快走吧,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羌杳看着因地震而剧烈摇晃的湖水,声音微涩:“你们把陆昃……你们得手了?” “没有人无懈可击。”那声音含笑般轻叹。 羌杳温润的双眼爬上细微的血丝,他倏地讥诮道:“如此看来,这人也没有神通广大到哪里去。” 那声音但笑不语。 羌杳挣开束缚着三魂七魄的锁链,发现这些之前他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锁链其实也不过如此,脆弱得像枯树枝,一掰就折。 他感到一阵荒谬:“竟然虚弱到了这个程度,你们抓到他了?” 那声音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如何,青冥君?这次愿意相信我们合作的诚意了么?” 璇玑仙尊羌杳……不,应该说是归墟十二君中的青冥君目光沉沉地思忖两秒,收敛起脸上所有破绽,重新端出温文尔雅的微笑,恍惚间还是那个端方如玉的仙尊。 就听他笑吟吟地道:“姑且信了,那么,合作愉快。” · 后颈上的符文吸食了太多心气,陆昃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他起身时,身形微微一晃。 一双手从身后伸出,稳稳地扶住了他。 邬如晦沉声道:“怎么回事?” 陆昃挥开他的手,缓慢转身,霜白眼睫浸着冷汗,一簇一簇的,像锋利的尖刀,藏在其下的目光也暗含某种隐晦而尖利的审视。 他脸上倒是若无其事,淡淡地道:“过去的修行瓶颈罢了,域外天魔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以为这东西能困住我。” 邬如晦很明显地蹙起眉,他的目光就要直白得多,质疑道:“什么修行瓶颈需要你抽干长生剑?甚至有几秒钟,我差点失去与剑之间的感应。” 陆昃眼皮一撩:“为师修的杀戮道。” 休祲剑是一把纯粹的杀戮之剑,即便陆昃常年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模样,他剑下斩过的仙妖魔鬼也不计其数。 杀戮之剑从来不是虚名,而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他的境界瓶颈也多与杀戮有关,此话不作假。 “至于长生剑,”陆昃道,“我之前去幻境中枢找过三仙,他们用秘法控制住了息机剑。长生剑终归不是我的剑,对上息机剑难免受压制,就暂时封住了。” 邬如晦闻言眉心蹙得更深,他端详着陆昃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出破绽,但陆昃平静地回望过来:“息机剑此事不容小觑,他们想借幻境拖住我,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邬如晦最终点点头,只道:“长生剑给我。” 他重新在长生剑内灌满内力,递还给陆昃,低声交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还有几个修士被困在幻境中,我和昭然处理完就来找你。” 陆昃接过长生剑,没再说什么,飞身离开。 至此,宽袍大袖掩饰下,他指尖萦绕的诡谲微光才散去。 从始至终,邬如晦的神色没有任何不对劲。 很好,他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否则若是叫他知晓,早在他于流光池旁捧上一枚长命锁吐露少年情意之前,他二人就有过一次情难自禁的亲昵,不知会作何感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可即便陆昃抹去了他那夜的记忆,却还是在流光池旁再次收到了少年半分没少的滚烫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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