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百官又赞叹皇上重情义,感叹皇恩厚重。 我盯着那杯酒,再听到“阿元”这个称呼内心也无波无澜。什么一见如故,高山流水,从最开始就是计划之内。 五年前一日我去御林苑找皇上谈事,没寻到人便在苑内树下小憩。睡梦中被私语声吵醒,无意偷听但也当下绝非现身的好时机,于是被迫听到了事情真相:先制造相遇相识,从我这得到信任,再逐步与裴家亲近。即使我父兄并不曾想干涉朝政,从无以兵权相迫之心,其他人却无法不在意。而如今局势已定,一众亲王都无实权,政权皆在皇上手中,而对这皇位最有威胁的反而是裴家…… 入京几年我虽没有像父兄那般驰骋疆场,却也在朝堂尽心尽责,看不惯官官相护、拉帮结派,一心为民,提议了几项利民政策。 那时皇上念我终年无至亲陪伴左右,又体谅我母亲体弱多病,便在皇城修缮府邸,接我母亲回京同住。如此这般我父兄也能安心带兵打仗。 未曾想是留下两颗质子罢了。 同享盛世?功高盖主没有好下场,这天下只有一个姓。 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我开始头晕眼花,有恶心呕吐之感。 毒性渐渐发作,有愈来愈重之势。 我站起来喝下皇上赐的御酒。 “兄弟之言愧不敢当,皇亲国戚岂是我能高攀。只是有几句话想问一问皇上。” 我又吞下一口酒,烈酒冲淡血腥铁锈味。 “皇上既然与我志同道合,应该知晓我有广济天下之心。但为何这十年从未允我离开京城?我本想和父兄一般上阵杀敌,但愿为你折断羽翼,留在这四方之堂以谋略兼济天下,可皇上却觉得不会飞的鹰还是关在笼子里最稳妥吗?” 皇上惊愕,众百官也鸦雀无声。 “太子当年借裴家之力顺利登基,却也忌惮兵权在握、威望过高的垫脚石有一天会绊倒自己。如今皇上感念我父兄戍疆杀敌有功,可怎么忘了今天本来不该是我兄长的祭日?这庆祝河清海晏的盛典,我父兄不应比诸位更有资格坐在这吗?”我说完冷冷看着皇上。 皇上脸上浮起盛怒,金杯摔在案桌上,不发一言。 护卫军上前,拔刀待命,听候发令。 百官窃窃私语,有人站起向皇上谢罪:“皇上息怒,裴侍郎不胜酒力,醉倒说胡话了,皇上切莫怪罪。” 我腹痛难忍,四肢麻木,吐出鲜血,胸前的白衣被染红一片。 “皇上,裴家从来无意与你争这天下。保家卫国,心系社稷,任人唯贤,乐百信之乐,忧百信之忧。这样的承衍我再也看不到了。如今这天下是你一个人的了。” 我摔倒在地,口鼻皆出血,身上犹如万箭穿心般刺痛,眼神涣散,却忍不住想兄长那日是否也如这般疼痛。 皇上从案前惊起,高呼传太医。众人大惊失色,议论纷纷,不知是酒里还是菜里有毒。 皇上跑到我面前,发抖地用衣袖擦去我脸上的血迹,只是这血仿佛有不流干不罢休之意。 “阿元,阿元,不要死!朕不准你死!太医呢,救不活阿元都给我陪葬!” “裴家满门忠烈,怎么最后落得个满门灭亡。” “荣国公在天之灵,想必也不得安息啊。” …… 我已经听不清周遭的声音,眼神模糊,依稀看到一个身影为我恸哭。 “承衍……”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今日之事从我父亲辞世起那天我便已下定决心,我早无心活在世上。若你真的顾及旧情,只求你不要迁怒无辜之人,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旁人不得而知……” 我终是闭上了双眼。 我穿着满身血迹的破烂衣服走在大街上,竟无一人对我引起注意。 商贩的吆喝声,妇人的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戏打闹声,街上热闹非凡。 我怎么还在世上? 我记得我分明吃下毒药,以酒为引加快毒发身亡。 不会真被哪位神医救活了吧? 没办法,谁让我每日被监视,根本无从搞到药性更毒烈的药。 迎面走来一个人,我正郁闷至极没注意,眼看就要撞上去。 诶?那人竟然直直地从我身体里穿过去了。 我这才注意到,日光照射下的我,身体近乎透明。 太好了,应该是死了。 大概现在魂魄还停留在人间,等着地府使者黑白无常大哥们带我离开。 我走着走着,看到了一个捏糖人的小摊。 倏忽几秒,一条鱼儿便在老板手上活灵活现。 四周围着的小毛孩儿们拍手欢呼。 这场景我似曾相识…… 日光渐盛,我变得虚弱无力,身体也更加透明。透过手掌,能看见地砖裂缝。 我想起来书上说鬼魂不能见光,等太阳下山后才能出来。 便快步走进一处无人居住的棚屋内,靠在角落等待天黑。 市集上喧闹的声音依稀传来。 不过我好像等不来黑白无常,就要先一步魂飞魄散了。 不知道魂魄会不会睡着,半梦半醒间,我看到一个一身白衣,散着头发,脸色苍白,衣服上还有几处破痕的人,推开门朝我走来。 我想这不知是人是鬼,竟比我还惨兮兮。 我看见他拉起我的手,听见他声音颤抖:“阿沅,跟我回家。” ---- 人间的名yuan同音不同字,以及皇上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第二章 前尘往事1 ==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全身通红的小鲤鱼,整日游荡在不周山极寒之地的天池里。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没有见过别的鱼跟我一起。 天池水顺着天柱而下,源头不可考究,据说从上古时期就未干涸过。天池并无沟渠将水引出,却从未见其满,呜呼怪事! 四周怪石林立,草木繁盛,与其它山原并无不同。 只是这天池水极冷无比,就连神仙都不能浸泡超过一刻钟,否则就会冻伤仙脉,损耗修为。 只有一人是例外。 这些都是羽嘉告诉我的,羽嘉是上古时期存活下来的最后一只神鸟,通体有黑色和红色羽毛,乃羽类始祖。 羽嘉自己说的。 我问羽嘉我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不怕天池水寒? 它说不清楚,大概有水就有鱼吧。 我问羽嘉为什么我能听懂它说话? 它说不知道,可能因为它是上古神鸟,与其它普通生灵不一样。 我又问羽嘉既是上古神鸟,为何变成如今这普通的模样? 它说不记得,被仙尊救活醒来之时,就是现在这般。 什么上古神鸟,我觉得自己被骗了。 羽嘉立在池边的石头上对着池水梳理羽毛,“你可知容灵仙尊?” “你说的是每日来泡澡的那位?”我故意摆动尾巴荡起波纹叫它看不清。 “你竟敢对仙尊不敬!”羽嘉对着水里的我大喊大叫,完全没有神鸟的尊贵样子。 “仙尊生于天地之间,拥有无上法力,镇压邪祟,守护六界和平。仙界人人无不尊他敬他!但人人也畏他惧他。只因仙尊体内也有一股无边的邪恶之力,当年凶神冥天危害四方,集仙界之力难以抵抗。仙尊驱动自身邪恶之力与冥天死战,最终收服冥天,镇压在天塔内。”羽嘉拍拍翅膀,似是不忍,“但仙尊也因此受下重伤,体内的邪恶之力难以压制,只能每日到这天池内浸泡两个时辰以短暂平息。是以仙界的人虽仰仗仙尊的法力以求四方安稳,却也时刻担心仙尊有一天会控制不住恶念。更无人敢与仙尊亲近,生灵靠近仙尊会感受到危险,不由自主产生敬畏之感。” 我不了解所谓法术,更不了解其他生灵。只是想原来每日来这水里泡着不发一言的上仙叫容灵。 容灵今日修炼完毕来到天池,和衣入水准备闭目养神之际,看到平日里那条总是自顾自在远处嬉戏的小鲤鱼,正围着自己慢慢游着转圈。 容灵感到一丝新奇,从未有生灵会离自己这般近。 今天听羽嘉说了容灵仙尊,我越发对他感到好奇。这极寒之地从来没有外人进入,更没有其它小鱼虾米陪我说话,连羽嘉也是偶尔才会出现。 从前我只当他来这天池泡澡,就离他远远的免得脏了自己,却不知其中竟是此等缘由。 可我围着他看了半天,并无任何不适感。 容灵仙尊也并非长着多奇怪的模样,身着白袍,长发飘飘丝滑如绸,目若繁星却又黑如暗夜,相貌清冷俊逸。 游了一圈又一圈,我有点累了。 正想游开,容灵仙尊的手却自水中抬起,手指轻点在水面,余水顺着手腕又没入水中。一圈圈水纹以手指为中心漾开。 仙尊的手在水中形成的倒影很好看。 我想到了羽嘉说从来没有仙灵会亲近仙尊,因为会感到害怕。 但我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 我慢慢地向那只手游去,像是试探。 那只手就停在水面上没有动。 隔着一层水,我的嘴巴碰到了他的手指。 冰凉的触感。 我吐出一串泡泡,然后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翻着肚皮飘在水面,羽嘉站在池边的石头上发呆。 我翻了个身,想摆尾巴甩点水珠到羽嘉身上,想到这天池水的冰冷,又作罢。 “你终于醒了!我正在泫玉殿的树上睡觉呢,仙尊唤我来看着你,你怎么在水里晕倒了?”羽嘉的语气里透露着你和仙尊发生了什么赶快从实招来的威胁。 “我碰了下容灵仙尊的手指,然后就晕了。” “什么?!你居然和仙尊直接接触了!胆子也太大了。你的尾巴现在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身上有没有快要一命呜呼的那种痛苦感?”羽嘉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并没有,我的嘴巴感觉良好,身上精力充沛,畅快得不行。” “什么!你竟然用嘴巴亲了仙尊?!你......” 我懒得继续理羽嘉,向池水中央游去。 那里是容灵仙尊平时待的地方。 我回想晕倒前的触感。 在这个天池里生活了这么久,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冰凉。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但我为什么会晕倒呢?明天我得问问容灵仙尊。 第二天容灵仙尊准时来了。 在他闭上眼睛之前,我游到他的面前,咬住他的衣摆,喊他:“容灵仙尊,我是昨天那条鱼。”亲了人家手指的我并无任何难为情之感,“我想知道昨天为何我会晕过去?” 容灵仙尊并不意外我会说话,事实上他见过的会说话的生灵应该很多很多,羽嘉就是其中之一。 他轻轻抽动衣服,我跟着衣服被拉到他的手边,他似乎是愣了,停下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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