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男人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心跳飞快,他最终站在水缸面前,一语不发。 我和他只隔着水缸盖子。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跳出去和这个男人拼命?还是继续沉住气等他离开?他直接走的可能性很小,明显是发现了什么。 我在心底预想了接下来会发生的各种可能性,手心里全是汗。 只感觉度秒如年。 突然间,我头顶的水缸盖子被掀开,然而我预料中的问题一个都没发生。他只是低下头,面无表情中还带着点阴沉。 他看着我。 是李如玉。 我瞠目结舌。 我极少看见李如玉这个表情,一时间也拿不准,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人在缸里,非常不好行动,明显处于劣势。如果他把我在这里的事告诉那个女人……不对,我忽然意识到,他应该不想让她知道我在这里,否则他早就揭发了。 正当我想到这儿,李如玉却开始威胁我了。 “听我的,否则我就杀了你。”李如玉说道。 他真能杀了我吗?说实话,我不知道。 不太可能把他当一个陌生人,面对好友的威胁,这种感情非常微妙。 不久之前于知行当面点破,他就是李如玉,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听进去。 他如今的自我认知,究竟是李如玉还是纪正德? 但这疑惑我并没现在说出来,而是抬头问他,“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李如玉还保持着掀开水缸木盖的姿势,他打量着我的脸,“你嘴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看到于知行抹在我嘴上的血迹了。 这时候,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她明显是发现李如玉在水缸旁边没动,“娃儿,看啥喽?” “这就来。”李如玉回头望着她说。 说完,李如玉低头看我。 “你在这儿先待着。”说完,李如玉把盖子盖上了。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徒手只能摸到粗糙的水缸四壁,我忍不住把盖子掀开一角,偷偷向外望去,李如玉和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地面上的胶质物依旧在流动着,不过瓦房边的台阶却完好无损的,没有粘到这些东西,我在这儿继续等下去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决定去看看房间内的状况。 于是我从水缸中翻出来,矮身蹲在瓦房前的台阶上,如今农村很多这类建筑都是高地势,这间瓦房也不例外。我头顶上就是窗户,但我没敢直接起身去看,我不清楚那个女人的位置,也不清楚李如玉在哪。 等了几分钟,我听见了说话声,女人似乎在招待李如玉吃饭,李如玉一再推拒说不饿,女人说给他拿点好吃的东西过来。 话讲到这儿,我也有点好奇。偷偷摸摸地探出一双眼睛——即使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也足够我惊讶的了。 仿佛网状的肉膜覆盖在骨架上,随着骨架的移动飘出细小的丝状物。桌面上碗里的东西,表面上覆盖着薄薄一层肉膜。 我忍不住张大嘴巴。 这个画面,有点超出我的想象范围。 也许,既然制造幻境是鬼,那些鬼的逻辑和人并不一样。 就在我迟疑的几秒钟,李如玉忽然间转过头,他看到了窗外我的脑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做一个威胁的表情,但就在这个时候,女人的脚步声又近了。 我连忙缩回了头,李如玉和女人的对话继续了起来。 我听见女人说:“正德啊,回来要待多久哇?” 李如玉会怎么回答?会影响他的安全吗? 我摸摸下巴,突然想到一个细节。 等等,她管李如玉叫纪正德?! 这个发现太令我惊讶了,纪正德不就是李如玉自称的那个人吗? 想想看,某个东西让李如玉以为自己是“纪正德”,然后又把李如玉、我和于知行拉进了幻境。 那目的是什么? 现在的信息太少了,我很难猜出来。 我瞟了一眼窗户边沿,女人还在屋内,我不敢贸然探头去看。偶尔几句唠家常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出来,我蹲在地上,不得不为接下来的事情做打算。 在李如玉身边待着,我应该能获得很多信息,只不过,前提条件李如玉得和我是一伙的。我得找到能和李如玉单独对话的时机——至少得让他相信我是他的朋友,不会害他。 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我是外来人,在这儿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瓦房内,李如玉在和女人周旋,他最终还是拒绝了女人的热切邀请,没有吃任何东西。 我听见女人叹了口气,“那我去找点别的。”说着,她离开了房间。 我听见脚步声,逐渐向门口走去,我连忙闪身到瓦房侧面,防止被她发现。 女人推开大门,离开了院子。 我不知道她想去哪儿。 不过现在正是个好时机,我务必得先找到于知行。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但李如玉怎么办?留他在这儿,还是和我一起走? 在我犹豫的时候,李如玉走了出来,他很容易地就找到了我,表情看上去有点微妙。 可能是面对“食物”实在没绷住。 我打算先发制人,于是问他,“你和刚才那个人什么关系?” 我还是不敢离他太近,毕竟他之前差点暴起伤人,迅速改变认知可能很难,他现在能不能把我当朋友? 李如玉还是刚才那个表情,“是我妈。” 我有点惊讶,那个女人是纪正德的妈妈,但她那个状态……究竟是人是鬼? 我忍不住探究地打量他。 李如玉随后补充,“纪正德的妈妈。” 他好像比房间里有点人气儿了,但直觉告诉我,他可能还没有恢复记忆。 不过,他既然不认为自己是纪正德,就已经是好现象。 “再讲讲呗,这儿纪正德老家吗?”我环顾四周,建筑看上去很简朴,普通的院子,没养任何动物。 李如玉没回我,我抬头看他,他对我说:“你告诉我,我才能告诉你。” “告诉你信息?这好办,你想听什么?”他八成是想向我打听于知行。 李如玉说:“你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哦,对了,他现在不知道于知行的名字。 这个记忆覆盖做的很完善,我忍不住咋舌。 “你是说于知行,他是我的朋友,也帮过你。”我见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不相信,“他救过你的命……别这个表情,看起来好像快哕了。不过,我记得你有点防备他。”我挠了挠脸颊。 李如玉侧过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连忙问:“纪正德的妈妈去哪儿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你不留在这儿的话,会有影响吗?” 话一说完,其实我还有点好奇,李如玉是怎么面对那样的“妈妈”还能面不改色。 李如玉回答:“她去找吃的,纪正德在外打工,很久不回来一趟,所以她见到我的时候非常热情。” 我问:“她是以刚才那种状态见到你的?那种一丝一丝的?”又回想了一下,皱紧了眉毛,脸上表情实在没绷住。 李如玉面露深意:“见到她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她是纪正德的妈妈。那种感觉,想必你见到你妈的时候也是一样。” 我继续问:“这究竟是哪儿?地名你知道吗?村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但李如玉都没回答我。 我又问了一遍,才意识到他不知道这些消息。 也就是说,他被灌输的记忆里没有这些东西。 李如玉的反应很快,他发现记忆被做了手脚。 “我给她留张纸条,一会儿你跟我走。”李如玉说着,走回去拉开了门,我得以跟着他走近瓦房内部,非常有本世纪初的风格,内里拿水泥砌好了,看起来还比较干净——如果忽略血网状的食物的话。 我搓搓胳膊,说实话不太想在这栋建筑继续待着,李如玉也没有停留的意思,他在房间里翻了翻,递给我一双磨损明显的靴子,“穿这个。” 我接过它,同时注意到李如玉的脚上也穿着一双类似的。 李如玉踩着靴子,在外面的胶质物流动的情况下,平稳地在前面走着。 恍惚间我觉得,这些胶质的存在正是为了带走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也因此我更好奇纪正德把我们带进来原因。 我跟着李如玉一路走出了瓦房,只感觉周围的环境比刚才进屋的时候暗多了。 似乎是云彩遮蔽了太阳,我忍不住抬起头,见到了让我头皮发麻的一幕。巨大的红褐色网格状肉须悬在空中,村外的林中,出现了一座高耸的肉须山。而造成村中阴影的,正是它延展出的一个枝条。这东西过于巨大,以至于遮挡住了阳光。 那不是肉须山,而是巨大的充满网状的人体,那是死掉的神经和血管,一只脚悬在村落顶上,一动不动。远远看上去,竟然有点像个走路经过的人。 我不知道,别人看到的是否和我一样。 “这里的东西大半都是活着的。”李如玉说。 “所以说,你在瓦房里看到的……和天上那个一样吗?” “不止。”李如玉知道的有点多,他的话里隐含着深意。 可就当我准备继续往下问的时候,那个巨大而缓慢的人型突然加速了——只不过在人类眼中,它的行动依旧十分缓慢——它抬起的脚正悬在我们两个头顶的空地上,没错,它要落脚了。 地面上的阴影,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发大。 “别发呆了,我们去山上。”李如玉平静的说。 他话讲完,已经开始朝着山上走了。 我连忙跟上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会儿就知道了。” 听上去,李如玉对此有所了解。 我跟着李如玉一块儿离开了阴影之下,林中树木,郁郁葱葱,或许几十年的树木对于这个血肉组成的巨人也只是相当于苔藓而已。 村外四面环山,我跟着李如玉走了可能有半个小时,爬到了半山腰,从这里能够俯视整座村落。之前的位置不太对,我没能看清全貌。 巨人依旧如塑像一般凝固着,以肉眼来看,它几乎保持着不动。 李如玉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也许他不会解释刚才的问题,“我们继续往山里走吗?” 我指了指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块木牌,它被野草覆盖看不出全貌。 “你觉得它多久会踩下去。”我说的是那个巨人。 “不清楚,可能下一秒,也可能几年之后。”它的时间流速,和我们两个完全不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只见李如玉往前走过去,他走到那个木牌前面,手将杂草拨开。 木牌上面刻着字,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不过依然可以辨别上面写的是“长寿村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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