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冰凉的,坚硬的触感包裹住他。段渝川眉头紧蹙,下意识挣扎着—— ——“哥哥,昨晚没睡好么?” 段渝川打了个冷颤。 反胃恶心燥热瞬间再一次沿着记忆爬上他。 奚云的手臂从肩颈缓缓挪向腰间。他头抵着他的后背,磁性如琴弦般的嗓音从胸腔透过耳膜。 ——“哥哥……怎么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段渝川的每一处神经发出预警。他被人抵在墙角,纵使看不见奚云此刻的神色,并不难联想,那双奇异的蓝色瞳孔已然迸射出诡异的笑意。 ——“不是的。昨晚被你折腾太久,没睡好。” 他扯开干裂的唇,努力调动着每一处情绪,好让这解释不那么苍白。 段渝川主动讨好地把指尖递进男人掌心,温热,冰凉瞬间融合。他转身,左臂勾着他的脖颈。 奚云当真是蛊惑人心的妖魔。 清早。长而鸦黑的发散漫地落在肩上,背上。朱砂,孔雀蓝的挑花百褶裙犹如神仙的霓衣。蜡染的花带绑缚腰间,勾出宽阔的肩和细如公狗的腰身。他赤足,浑身似乎都是银色的垂饰,额上的流苏坠穿插着如人眼珠的祖母绿,胸口处的压领是银色精致的链子,不正常的白色肌肤纹理漫不经心敞开。 他举手投足,脚腕处也挂着长而轻的蝴蝶银链,手腕上缠绕着的腕链连带着血红的玛瑙落下淅淅沥沥的轻响。 周遭的环境段渝川并不熟悉——应该是奚云的家——他自然而然地燃起一种警惕心。 屋内逼仄阴暗,光几乎透不进。屋内外透着淡淡的诡异的铁锈味。 ——“一醒来就能看见哥哥,真好呢。” 奚云也不甚在意,启唇。修长的指尖摩挲过他的鬓角,动作轻柔的像情人的呢喃。 段渝川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躲过他的触碰,下意识却踩了个空,后脚似乎碰到什么坚硬的有棱角的物体,他身体向前一倾,心脏仍来不及回神地膨胀。 他低头心有余悸地想看清脚下的障碍物,目光轻触的一瞬,似被蛇咬一般的冷意顷刻间顺着脚尖传递到头皮。 ——人的,白花花的头骨。 甚至能看到点模糊的筋膜。 纵使光昏昏暗暗。空洞的头骨如垃圾一般躺在地面。本应是眼球的位置此时却是空荡荡的漏着风。 ——“啊啊啊啊啊……” 风吹开了白色纸糊的门帘。墨汁蘸写的诡秘文字像张开了血盆大口。 段渝川毛孔张开,只觉黑暗中有无数双手向自己伸来,他似乎还听到远处此起彼伏的尖锐的哭泣声。 奚云长臂将段渝川搂进怀里,顺着他的目光瞥到了地上碍眼的——白色头骨,他动作像捏死一只蝼蚁,只是不耐烦地把白花花的人骨拿在手心转了一圈,随即不轻不重地丢进竹塌边的梨花木柜里。 ——“不过是模型而已,哥哥就这么害怕了……” 奚云特地弯下腰,双手捧起段渝川的脸。 ——“若是哥哥以后在我这碰到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不得吓破胆子才成?” 他嘴角弧度愈发上扬。狭长的眼近乎弯曲。 声音却冷得像三月的寒气。 碰着段渝川的那双手上,甚至还沾着淡淡的血红。 段渝川颤栗。眼前的人——恶魔。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再忍一会儿……段渝川安慰自己,只要过了今天…… 只要出了镇子—— ——“哥哥怎么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奚云伸舌像顽劣的猫,动作细腻地舔舐尽他脸侧的泪。 ——“好可爱呢哥哥。” ——“哥哥不哭了好不好?我有一个惊喜,要送给哥哥呢——” 风从东堂吹拂过西堂。糊了一层纱纸的窗吱呀怪响。日光透不进,昏暗充斥。墙壁上挂着诡异的纸人面具,没有五官,只能看见潦草的用墨点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
第12章 囍 ——“什么惊喜……?” 段渝川强打精神笑了笑。 心头却突然涌起不好的兆头…… 他还没得到回应,视线已然一片模糊。 天旋地转。 嫣红覆盖了他的视线范围。柔软的锦绣红绸段软布蒙上了他的头。他像丧失了行动能力一般的活死人木偶,任由眼前的人摆弄着自己。再回神,胸前挂着殷红的胸花。 身上的便衣也已然不见。 他穿着当地的藏蓝色长袍。红纸剪裁的囍正正好别在衣襟处。 ——“哥哥不是说喜欢我么?” 男人双手把在他肩头,俯身在他耳边轻声。 隔着薄薄的红绸缎布,眼前的他也换上了喜庆的当地红装。 铜镜模糊得像流淌的混浊河流。隔着昏黄的镜面,段渝川带着嫣红的红盖头坐在竹塌上,奚云亲密地从背后搂抱着他,两人姿势亲昵。 ——“云水镇嫁娶的习俗不知道哥哥喜不喜欢?” ——“我很喜欢呢——” 段渝川瞳孔骤然睁大。 他疯了。 他彻底疯了。 段渝川只有头部能自由活动,下半身僵死在木头板凳上。脸上的笑犹如木匠雕刻。 ——“奚云,太快了,奚云……等我从荔皖回来……” 下一瞬。奚云低头虔诚地吻上他的前额。 ——“时辰到了,哥哥。” 段渝川脸上的笑被迫地,无法遏制地上扬。僵硬地被奚云牵着手,姿势真如嫁娶的新娘子般娇羞。 穿过主卧,来到正堂。 正堂的布置很简单。两根悬梁木垂直盯着天。红色发白的灯笼竖直悬在天上。正中间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樟木桌。桌面摆着燃着的香,香灰袅袅,大白天的红色烛光时隐时现。屋顶视线盲区——蓝色的巨大的蝴蝶敛翅停留,翅膀上黑色的花纹像人为涂鸦的黑色眼珠,慢慢悠悠地转动着,巨大的蝴蝶足像长长的银针把整个房间纳入怀中…… 借着隐约的烛光,周围被一层红光浸染。 悬梁木上白纸黑字贴了一副对联。 上联柳色映眉装镜晓 下联桃花点面洞房春 硕大的红色囍字贴在正中央。寓意吉祥的小人剪纸嬉闹在纸窗上。红布绕过天花板的每一处木板最终垂在地上。 本应坐着父母高堂的紫檀太师椅,此时一左一右扎着两个笑意莹莹的小纸人。 周围似乎只剩下红。 殷红如血一般。 云水镇流行哭嫁,逼仄的高堂上只有他跟奚云二人,段渝川却听见了抽噎的断断续续的泣涕声,女人尖锐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囍。 还有阴森的,一直环绕着的。 不知哪来的鼓声闷响,随即是唢呐的刺耳,包裹着笛,镲…… 大厅里似乎坐满了人。他分明听见了小孩的嘻笑声。烛影摇曳,他分明看到薄薄的纸片人带上了迎亲的红花,脸上涂着诡异的血红色脂粉,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 喜庆的金属器乐声响彻云霄。 两人动作诡异地一致,朝着纸人的方向磕了两个头。 随后,奚云挑起他的盖头。周围的纸人眼神骨碌碌地转向了两人,圆圈涂鸦状的嘴似乎在暗处偷偷笑…… 奚云站在自己的身侧,不知从哪拿出一条当地人蜡染的花带。他小心翼翼地把花带捧起,慢慢走到他身侧,动作轻缓地像对待易碎的玻璃娃娃,小心谨慎地把花带系在男人腰间。 被花带覆盖住的地方霎时如火焰灼烧般刺痒。 ——“跟我预料的一样,正适合哥哥。” 段渝川笑容牵强地看着他。 最基本的伪装已然很难维持。 周遭的嬉笑声几乎快要传统他的耳膜…… 他也快被折磨疯了…… ——“这条花带是我特地绣来送给哥哥的呢。这样哥哥离开云水镇后也不会忘记我了,好不好?” 段渝川呆滞地点点头。 ——“仪式结束后,哥哥就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了呢。我真的好开心……哥哥……” 奚云用力地将男人搂紧,目光里的阴郁痴迷几乎要泛滥成灾。 檀木的高脚桌上摆着那盆白色的荼蘼花。瓦蓝的椭圆陶瓷花瓶上了一层不均匀的釉。 ——“那哥哥有什么,要给我的吗?” 段渝川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瞳孔。他的五官似乎已然同一个漩涡般扭曲…… 头晕。不真切的虚妄近乎吞噬掉他。 红色。全是喜庆的红色。 ——“你……想要什么?” 段渝川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缓缓勾唇,虚弱地注视着面前已然疯魔的男人。 ——“你的,脖子上的蓝田玉。” 之后。 男人似乎把手伸进自己的长衫里,拽走了祖母留下的唯一的平安扣。蓝田玉在红光中显着碍眼的幽光。刺目的红光沸腾着,像伸着舌头的兽叫嚣着吞没一切—— 白色的书卷在妖风中频频砸向墙壁—— 白色的纸糊面具接二连三的掉落在地—— 终于,他要离开了—— 这一别。段渝川想,他竟是再也不回回来了, 模模糊糊中,他穿着那身喜庆的婚装告别了奚云。他守诺的如愿放他离开。回到祖宅,母亲问他的问题他都仿佛失了魂一般应得牛头不对马嘴。 他拖着行李箱,回头看向这个小镇的最后一眼。 门口的石狮子僵硬地趴卧着。 诡谲的风持续地搜刮着。 这身红竟是镇子里唯一的亮色。
第13章 安宁 一双手轻轻爬上他的背。 顺着脖颈蔓延上他脆弱的喉结处。 干涩缺水的嘴唇避无可避地颤抖。 ——“哥哥,不是说好了——” ——“要,一辈子,在一起嘛?” 悬在脖颈处的手愈发用力,像一根红色的麻绳摩挲着软嫩的皮肤。 下一刻,阴森的,像濒死之人发出的最后的哀嚎般的笑,银铃般地响彻耳边…… 蓝色的眼珠转了又转,瞳孔慢慢定格在段渝川的脸上。非正常的弧度在嘴边拉扯开。 男人那张妖冶而又晦暗阴郁的脸像逃不开的网,交错地把他困在中央。 周围的一切虚幻得不真切。几十个睁大的黑色眼睛空洞洞地盯着他。诡异的花纹穿插在一起。 段渝川觉得窒息,像被人淹在水里,肺部火烧一般地灼热。他拼了命地伸手——只是徒劳。男人只是轻轻松松地捞起他的腰肢,左手似乎只是宛转一瞬,蓝色牛仔长裤已然褪下腿根。 奚云挽唇微笑,低头轻轻吻了他的的脸。动作虔诚地俯身挑起含住他一边的胸口处的红色珠粒,用尖锐的虎牙慢摩挲,手也不怠慢地伸向他的敏感地带…… 失去五感之前,他还听到他嘶哑的低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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