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晚上,林泠没有睡着。 其他小精怪拜完月亮回来,看见林泠还在辗转反侧,关心地询问道,“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小蘑菇从花盆中蹦下来,想了想,“我可能第一次在外面过夜,还不太习惯,适应一天就好了。” 第二天晚上,林泠果然就适应着睡着了。 但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一个身,下意识想往自己身边的热乎乎的怀抱里钻,但他身后没有人,一下子就从花盆中掉了下来。 小蘑菇被摔懵了,差点要掉小珍珠。 第三天晚上,林泠用硬硬的小叶子插在土里,将自己的花盆边缘围了一圈,防止自己再掉下去。 可他再一次没有睡着。 他今天在山野中,看见了很多让人惊奇的事物,有比汤池还大的瀑布,有高耸入云的石树,还有好多,林泠都会下意识扭头,想要和自己身后的人分享。 林泠怕自己忘记,白天的时候,就拿一片大树叶都记了下来。 自己刻字的被其他精怪看见了,但大家只是很惊奇,希望林泠能帮他们刻自己的名字,并没有排挤他的意思。 这一度让林泠称为了整个山野中最受欢迎的人。 林泠想了想,把这件事也刻了上去。 他将这片刻满了字的树叶盖在身上,一进入深夜,这些字就像是疯长的思念,将林泠团团围住,透不过一点气来。 林泠摸着着叶子上的字,总感觉自己刻下的每一个符号都变得一模一样,成了“施長淵”三个字。 蘑菇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有个念头在他脑袋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不行,他要回去。 他想要和施长渊待在一起,半个年头实在是太久了,他受不了。 林泠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火速打包好了自己的花盆,摸黑下了山,当他回到那条小路,能够隐约看见村庄时,已经天光大亮了。 林泠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村庄里,似乎是没有马车的。 如果他要从这个小村庄回到京城,就算是借马车也需要三天,如果是牛车,大概需要一个星期,但如果是自己走路回去……林泠简直不敢想像自己要走多久!!! 小蘑菇感到一阵绝望,但他一边绝望一边哼哧哼哧往施长渊的方向走去。 …… “陛下,这是第四日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啊。”跟随施长渊的顺德不停地劝着。 顺德不敢提及林公子,只能从朝政上劝告,结果施长渊就在马车上批了三天奏折。相比朝政,更让顺德担心的是这些天施长渊简直滴水未进。 他都想让人直接出兵,把这山掘地三尺,直接将人抓回来。 施长渊看了一眼顺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 那声音很小很弱,被料峭的春风吹一吹就散了。 但施长渊还是听见了。 他一个跨步,就下了车,在林泠离去消失的那条小路上,心心念念的身影再一次出现,气喘吁吁地一路向他飞奔而来。 “施长渊!!!” 施长渊听见林泠在喊他,同样飞步上前,他日思夜想的人就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我回来啦——”
第23章 施长渊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林泠, 有种珍宝失而复得无措,甚至不敢触碰,生怕一切都是假象。 可当他真的触碰到了, 就想要牢牢抓住, 再也不放手。 “我跟你说哦,这三天我真是一点都没有睡好,自从搬进黎安殿,我都不习惯住小花盆了,前天还从花盆里面掉了下来。” 林泠同施长渊坐在回京马车上, 一边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趴趴地靠挂在施长渊的身上, 一边掰着手指头和施长渊诉苦。 “但是第二天我就用硬树叶做了围栏哦, 厉害吧!” “好厉害。”施长渊附和着。 他看了一眼表情生动的林泠, 又垂眸看向了自己掌心的手腕。他从上车时,扶了林泠一把, 抓住了他的手腕至今都没有放开过。 但林泠似乎也无所谓,就这样任由施长渊抓着。 “对啦, 我还见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风景,和皇宫很不一样哦!” 林泠一提到这里, 施长渊瞬间就将林泠的手腕抓得更紧了,蘑菇都疼得龇牙咧嘴了。 “抱歉。” 施长渊盯着他过度用力的那节手腕,皙白的肌肤上出现一道道红痕,手指松了松,但又像不愿彻底放开。 松手, 又握紧, 反复好几次,就迟迟没有下一步, 蘑菇都有些着急了,把手还往前送了送,可怜巴巴地提醒道,“你把我弄疼了,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施长渊闻言,垂眸看着哪块泛红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像是安抚,又像是想要将那痕迹抹除,林泠正再次开口时,施长渊突然低头。 林泠瞬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盯着对方的动作,等待着自己的手腕内侧被柔软的唇瓣触碰。 一股温热的气流拂过的手腕,施长渊只是吹了吹。 施长渊抬头看见林泠肉眼可见的失望神情,笑了笑,故意问道,“怎么了?” 林泠神色认真又直白,小声嘀嘀咕咕,不满道,“我还以为你要亲亲我。” 施长渊喉头一紧,他方才俯下身时,确实差点没能控制的住自己。他挪开了视线,转移话题道,“还疼吗?” 林泠摇了摇头,将此事就此揭过。他看向施长渊,试图寻找对方突然情绪拨动的理由。 “你是不喜欢我提到的那个森林吗?” “没有,朕只是走神了。”施长渊笑了一下,“朕在想,泠泠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就算是在山野中,也不缺乏新奇的事物,还有喜欢他的人。 同类群居,自由自在,比皇宫强。 施长渊眼中心绪难掩,难怪所有精怪都想回到山野间。 林泠被施长渊夸夸,弯了弯眼睛,雀跃都要从眼睛中跳出来了,但他还是假装稳重镇定的模样,附和道,“是啊是啊,可有趣了。” 施长渊的眸色更暗了,结果下一秒,就听见林泠又说道,“所以有时间的话,我们就一起去玩吧!” 林泠重新软趴趴地靠回施长渊的身上,继续说道,“我还是连夜下山的,明天我的领居找不到我,肯定会伤心的。” “还有还有,我暴露了会写字这件事,大家都想要我帮他们写一个自己的名字,我还欠了大家的名字没有写完呢。” 说起这里,林泠又是可怜巴巴,“我的字不好看不说,而且有些小妖精的名字好难写的!我自己都还没有学会——” 施长渊听到熟悉的东西,轻笑了一声,只觉得恍若隔世。 但这还是他的文盲蘑菇。 “没关系,泠泠已经比他们有文化多了。” 施长渊看向林泠,安慰道,“就算是小文盲也没有关系,朕……” 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泠就伸手在施长渊的大腿上一拍,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我是文盲蘑菇,但你不是啊!” “等你有空来,我就带你去狠狠露一手,保准让他们崇拜地吱哇乱叫!” 别是被吓得吱哇乱叫。 施长渊有些无奈,但是他很享受林泠要去做什么,言辞之间都会带上自己的这种“我们”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永远是一体的,密不可分。 “好。”施长渊笑道,“无论泠泠要做什么,朕都陪着。” “所以记得把朕带上。” …… 回到山野的那几天林泠明明都没有休息好,但他在回程的路上,却异常兴奋,叽叽喳喳说个没停,就好像要把自己少和施长渊讲的三天话全都补上,说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施长渊一把捏住了林泠唇瓣,手动帮他把嘴巴闭上。 当两人回到皇宫时,也是晚膳的时间了,两人风餐露宿多日,本可以直接歇息,但施长渊坚持要先去御书房处理堆积近十天的奏折。 “我陪着你吧!”林泠同样有自己的坚持,但没有充分理由,他正打算要是施长渊不同意的话,自己就撒娇卖萌、撒泼打滚、软硬兼施,总能…… 施长渊低声一笑,“好。” “哎?”林泠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施长渊怎么如此轻易就点头了。 其实他刚吃完饭,就有些犯困了,若是之前的施长渊,指不定要怎么强行让林泠去休息,就算没有赶回寝宫,也会让他在御书房的内室休息。 但这一次,施长渊似乎恨不得将他栓在腰带上。而且林泠强撑精神陪施长渊处理公务,一开始打瞌睡,就会被施长渊叫醒。 有时候是脸被轻轻捏了一下,有时候是被笔杆敲了敲额头,五花八门,有时候他真是睡过去了,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下一砸,结果一下就砸在了施长渊的手心当中。 “朕的手上长蘑菇了。”施长渊看着迷迷糊糊的林泠,笑吟吟地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捏了捏。 林泠的下巴被施长渊托着,还无意识蹭了蹭,醒来后反应了半天,“嗖”地一下,立马就从耳朵根红到了整张脸。 林泠简直“不堪其扰”,干脆主动打开话匣子,试图靠聊天醒醒瞌睡。 “对啦,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你,我下山的时候,你为什么还在原地啊?”林泠看着面前的施长渊,满是疑惑。 “我好像是突然决定下山的,难不成你早就预判到了?” 施长渊闻言,垂了垂眸,似乎并不想回答,含糊其辞道,“嗯,正好没走。” 蘑菇实在是太困了,没有反应过来,不然肯定能发现施长渊不太对劲的情绪。 “好哦。”林泠耷拉着眼皮,大脑已经无法正常运转,只会顺着施长渊的话接道,“那真是很幸运,要不是你没走,我就得走路,走上个十天十夜才能回到京城了。” “到时候我肯定是个风尘仆仆……灰扑扑的……蘑菇。” 施长渊见林泠的声音越来越小,同样也放低了声音,“朕不嫌弃。” “是个黑漆漆的蘑菇都喜欢。” 施长渊看着呼吸声逐渐平稳的林泠,才敢将始终悬在心头,最想问的问题宣之以口—— “所以,蘑菇还会走吗?” 林泠可以一个人从山上跑下来,花上十天十夜跑回京城,那他也可以一个人从京城跑出去,再花上十天十夜跑回某座深山。 他更可以让他的精怪鸟朋友,驮着他满世界遨游,谁都找不着,谁都抓不到。 ……他该怎么把人留下。 施长渊堆积的公文处理到了深夜,不过都是些表面工程,整个大律都在他高度的检察之下,真正紧急的事情他会第一时知晓处理。 “泠泠,可以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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